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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6、第 9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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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是夏天，暂时还没有发生大面积的饥荒，奈特要等的时机还没有等来，但是他的演讲还是越来越风生水起，渐渐笼络到了一些信徒，甚至有人还给奈特起了新的代号，叫福玻斯，意为光明，可见其在百姓心中的地位。
看着在人群中央侃侃而谈的奈特，阿格里帕渐渐感觉到了一些不安。
他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人听奈特扯了几句鬼话之后就会愿意给钱给他，人们都是这么容易被骗的吗？难道看不出来这个人居心不良吗？
他更不明白的是他自己，他这是在做什么，为什么搞着搞着就开始帮起尤利乌斯来了？
他不是希望尤利乌斯死的吗？他不是不想尤利乌斯再继续害人的吗？为什么在明知尤利乌斯说的都是一些骗人的鬼话后，他还是愿意跟着帮忙？
想到奈特真的到了能够达成他愿望的那一天，那么到时候会有多少人因为他自私的愿望而牺牲？阿格里帕想也不敢想，一深想，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要冷却了。
又一次，奈特在演讲的时候再度带上了阿格里帕，因为阿格里帕这猴子一样的身材真的很适合做展品引发他人的同情心。
奈特说完：“你们说，为什么你们埃及的孩子要受这样的苦？”
阿格里帕突然一下从奈特的手里挣脱，他说：“但我不是埃及人，我是高卢人。”
他们所在的土地是埃及人的地盘，罗马能够拿下埃及，就是有高卢人的帮助，所以这里的人大都非常讨厌高卢人。
当阿格里帕说出那句话之后，围观的人们一下子就散开了，甚至有的还对阿格里帕说：“活该！高卢人的孩子活该长不大！”
奈特一下就慌了，抓住阿格里帕：“臭小子，你在说什么胡话呢？”
阿格里帕看着愤怒的奈特，觉得自己就要被奈特吞掉了，恐惧之下，他匆匆逃离了广场。
也没有逃远，阿格里帕又习惯性地回到了他和奈特目前暂住的地方，到了家门口，意识到不对劲了，心想他破坏了奈特的大计，奈特见了不得撕了他啊？
“阿格里帕！”就在阿格里帕尤自害怕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奈特的一声大叫，吓得阿格里帕浑身一哆嗦，当初就几乎要哭出来，他不断摆着手后退道：“我不是故意要坏你的好事的，不要杀我——”
阿格里帕一连叫了好几声，直到退无可退，后背碰到了墙，依然没有等来暴怒的奈特有所反应，这才略带疑窦地抬起头，看见了正无可奈何笑着的奈特。
阿格里帕还没有搞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奈特就冲到了阿格里帕面前，阿格里帕条件反射的又要大叫：“不要杀——”
话音未落，奈特便已经冲了过来，可阿格里帕却并未感觉到任何杀意乃至是疼痛——奈特抱住了阿格里帕。
“傻小子，说什么胡话呢？”奈特轻笑出声。
他竟然没有生气？
自己破坏了他的大计，他竟然没有生气？
明明是个一点就炸，容不得别人有一点冒犯的人啊。
不知为何，阿格里帕的鼻子一下就酸了，眼眶也泛起了红，如此温情，和善，不合常理的奈特，反而让阿格里帕有些受不了了，他突然使劲，一把推开了奈特，往远处跑去，纵使身后的奈特一直在叫他的名字，他也没有回头。
阿格里帕一直跑了很远，奔跑的时候，只觉得心肺都要爆炸了，可他却一直都没有停下，不停地往前冲，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又想要干什么。
他一直跑了很久很久才停下，奔跑的时候，身体很疲惫，脑子却很清醒，他的脑海里不住地回想起很多的画面，他在想他的母亲，他的弟妹，芝诺比娅和梅塞纳斯，想曾经欺负过他的人，对他好的人。
他在想，尤利乌斯。
想尤利乌斯做过的恶，想尤利乌斯欺负自己的可恨，又想尤利乌斯亲吻自己时的热情……
想到最后的时候，只觉得脑子都炸了，阿格里帕终于停下了脚步，倒在了河岸边，躺下不动了。
他躺在地上，抬头望着头顶的天空，看天上的云朵悠然飘过，渐渐，心也慢慢随着那云朵静了下来。
“不跑了？”突然，耳边再度传来奈特的声音，吓得阿格里帕当时就又要从地上爬起来了。
“好了——”说着，奈特就把阿格里帕按倒在了地上，自己也随着阿格里帕一起躺了下来，他说，“别跑了，有什么话直接对我说出来吧，这样憋在心里闹别扭累不累啊？”
阿格里帕侧过身去，不搭理奈特了。
于是奈特也同样侧过身来，他说：“这样吧，你在转身之前所说的话我都当你是自言自语的废话，既然是废话，那我就没有必要听，也没有必要为这些废话而生气，怎么样？”
阿格里帕微微一愣，终于，被说动了，他开口：“我觉得你做的不对。”
“好吧，下次我不逼你跟我一起演讲了，可以吗？”
“不只是因为这。”阿格里帕说。
“那还因为什么？”
“很多方面。”阿格里帕苦恼地挠了挠头，他说，“哎呀我也说不清楚。”
“说不清楚就慢慢说，总有能说清楚的时候，我就在这里等着，你要说不清楚咱谁也不准起来。”
阿格里帕都要被气笑了：“你这人怎么这个样子？”
“我什么样子？我在给你机会啊，你要说不清楚咱俩都不准起来。”
阿格里帕虽然嘴上骂骂咧咧的，但是内心还是明白，奈特说这种话是因为想要他好，想要他不要有事憋在心里，阿格里帕整理了半天语言，才终于开口，说：“我觉得你这样不对，嘴上全是要让人们过上好日子这种漂亮话，但是实际上想的却是利用他们来给你复仇，我觉得这样不对，人们是无辜的，不该成为你的武器。”
“那都是他们自愿的，我只是将他们内心的欲望引出来而已。”
“不，是你精心算计的话术让他们落入了你的陷阱，他们本来日子过的好好的，你非要拉他们为了你去送死，反正我觉得这样不对，很卑鄙，你想啊，要是这些人里头有长大了的梅塞纳斯，他心智还不成熟，被你一煽动就上了战场，他要是死在了战场上怎么办？你想想看，你要是这些人的父母亲人，你愿意看自己的孩子被一个骗子骗向冥府吗？反正我就觉得，你既然没有想过拯救大家，就不要说这些好听话骗人了，他们每个人都是真心相信你可以带他们解脱的，你这样辜负他们的信任，很，很坏。”
本来以为奈特听了会生气，但是结果却一点没有，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沉默了很久，久到阿格里帕半边身子都麻了，奈特才拍拍衣服起身，他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会好好考虑这点的。”
阿格里帕惊了：“你真的会好好考虑？”
奈特点了点头。
“你真愿意放弃复仇？”
奈特又捏了捏阿格里帕的鼻子，说“我只说会考虑考虑，你就已经想这么远了？”
阿格里帕当时就瘪了瘪嘴。
奈特说：“好了，已经很晚了，我们回去吧。”
阿格里帕依旧瘪嘴道：“你先回去吧，我要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呆会。”
你今天对我的态度很有问题，让我觉得心里很乱，我要自己一个人多呆一会儿冷静冷静。
奈特也没有多做挽留，只说了一句“臭小子”就离开了。
奈特走后，阿格里帕又忍不住开始胡思乱想起来。
奈特说，他愿意考虑考虑。他竟然说他愿意考虑考虑？
虽然没有得到任何确切的答复，但是这就已经足以让阿格里帕感觉到震撼了。
安东尼抢了奈特的王位，像奈特这种睚眦必报的人必然是要报复回去的，可是他却因为阿格里帕的一句话而有所动摇了？
尽管那动摇不一定是真的，但是这一句“考虑考虑”就已经足够让阿格里帕花上好长时间来消化了。
自己的话那么有道理吗？值得奈特听进去吗？
难倒奈特真的转性了？
还是说，只是因为自己，因为自己的缘故，自己在奈特心目中有那么重的分量，所以他才会说考虑考虑？
阿格里帕觉得脑子都要炸了，整张脸都变得通红，再想一会儿，只觉得脑袋都要冒烟了。
“您是福玻斯的朋友吗？”就在阿格里帕思考的入迷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一个老人的声音，阿格里帕回头，看到了一个全然陌生的老人家。
阿格里帕点了点头：“是，您认得我？”
老人家说：“当然认得，你就是今天跟在福玻斯身边的那个小孩嘛，说自己是高卢人的那个。”
阿格里帕一下脸更红了，像是做了什么坏事被主人抓了个现行一样。
老人说：“你小子可真行啊，再那种时候竟然还敢说真话，不怕广场上的人吃了你啊？”
阿格里帕更加害羞的捂住脸：“我也不想那样说的……”
“但是，老家伙就是佩服你们年轻人这一点，什么都不能逼你们说假话。”
阿格里帕感觉更加困窘了。
老人家又说：“其实老人家也明白，福玻斯那样说也是有原因的，他应该也不想要撒谎，但是如果不那样说的话，根本无法将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统一起来，大家总需要一个共同的幻想，共同的目标才能团结到一起，这人心要是散的，什么事也成不了。”
阿格里帕怔住了，他扭头看老人家，他说：“那你觉得像福玻斯那样说谎是可以被原谅的吗？万一他本意其实不是为了拯救大家，而是想要害大家呢？”
“罗马又有哪股势力是清清白白的呢？你看罗马有那么多的教派，各个都说他们的神无所不能，然后让人们信奉他们的神，可是实际上呢，人们的苦难还是从未停歇，哪个不都是说着冠冕堂皇的话，背地里却在打着别的主意？就我老头子来讲，福玻斯能够将他所说的那些思想提炼出来再传播出去就已经是这片土地上人们的幸运了。”
“可，可如果他背地里想的是让你们为他送死呢？这样也无所谓吗？”
“哪一股势力发展到最后想的不是让人民为他们而卖命？有的甚至不只要你，还要你的子子孙孙为他而卖命，不仅如此，他们吃了你的血肉，还要告诉你，这都是在为自己攒功德，哪有这样的道理？至少目前为止福玻斯还没有说过这样伪善的话，他只叫人们要反抗，我欣赏他这样的年轻人。我老了，奔不动了，未来一定是掌握在你们这些有冲劲的年轻人手上的。”
“就算我们这些年轻人会发动战争，将世界弄得一团糟也无所谓吗？”
“当然有所谓了，这得害多少人流离失所？可谁也都知道，这是必然要经历的事，人们身上的斗争意识永远都存在，没有这场战争，还有下场战争，就算是在和平年代他们也永远都在争斗不休，这事啊，拦不住的。”
阿格里帕像是听懂了老人的话，又像是没有听懂，恍恍惚惚点了点头。
老人又说：“你就将福玻斯的话理解为一枚种子，种子种下去之后会结出怎样的果实，可不一定由他说了算，他的贡献只在于在人民心中种下了这颗自由与平等的种子，这就已经够了。”
阿格里帕：“我倒是从来没有想过这一点。”
再抬头的时候，老人已经不见了，其来去匆匆的架势甚至让阿格里帕一时怀疑这个人到底有没有出现过，刚刚的一切不会都是自己的幻觉吧？
天黑了，阿格里帕仔细回味着老人家说过的那些话，渐渐也琢磨出了一些什么，终于决定往家里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