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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修) ...

  •   “那家里的传承怎么办?”

      “爷爷,您看,”方秉鹤转头,“叔叔还年轻,再生一个不是问题,您身体也还健朗,有的是时间,再说了,您还有那么多徒弟呢。别说得好像我不学就要断了传承似的。”

      方秋山没说话,方叔叔指着方秉鹤的鼻子:“你个不孝的玩意儿,把爷爷气成这样!”

      方秉鹤站起来把他的手挥开,几乎贴着他的脸冷冷道:“你又是什么东西,少来教训我。”

      旁边的几个应该是方秋山的弟子,赶紧把两边分开了劝。

      两人被强行隔开,反而越吵越凶。

      程应寒默默往椅子里缩了缩,他不喜欢吵架。

      “够了!”方秋山的声音不大,却很清晰。

      大家都安静下来,有徒弟圆场:“这都可以再聊,好好聊,今天都冷静一下。”

      方秋山道:“还聊什么啊,几年了,怎么都说不通。你宁可跳过我偷着去考试,都不乐意跟我学老生。”

      方秉鹤眼眶也红了:“您跟我说了吗,您是规定我,我是方家的传人,可我也是我自己啊。”

      方秋山闭目摇了摇头。

      方叔叔道:“你只想当你自己,想过我们方家没有?从小到大每年都要拜的祠堂,从小到大发的誓,你都当放屁!你想过你爸爸没有!”

      方秉鹤没看叔叔,直接对方秋山跪下来:“爷爷,我不孝。”

      连忙有方秋山的徒弟来想把他拉起来,他像生了根一样,不动弹。此时校长和徐老师早已退了出去,贴心地把门关得严严实实,场内只有自己人和一个被忽略的程应寒,程应寒恨不得找个洞钻进去,这么尴尬的场景,他一个外人怎么好旁观。

      “够了,”方秋山摆摆手,“你一个大人,跟小鹤一句赶一句的,好看吗?我还没死呢。”这句话是对叔叔说的。

      接下来他看着方秉鹤:“起来吧。”

      “从你还小到现在,这么多年,说也说了骂也骂了,你还是这样。我知道你心里头不平,但你也想想咱们方家!打我五岁你曾祖就开始教,教了那么多年,我只学会了八分,他几十年前去世的时候还在念叨,其余两分方派的东西没能传下去。再怎么后悔,没了就是没了,我当年要是多学一点,再认真一点,今天我们方派的东西就又多一分。现在你这一代,能传的就你一个,这么多年的传承要是断了线,我死了怎么见我父亲!是有徒弟,但是咱们姓方的,就没人能唱老生了!”

      方秉鹤吁了口气,也不知道说什么。

      方秋山挥手止住欲开口的方叔叔,叹道:“我也知道,牛不喝水不能强按头的道理,这么多年你都不听,我何必再把唯一一个孙子弄得和我断绝关系。算了。”

      方秉鹤惊得不知道说什么,他还半跪着,探身扶着爷爷的胳膊想说话,方秋山拍拍他的手,转头让人去叫校长。

      “算了,我也想通了,”方秋山面对校长,还是极为谦和有礼的样子,“他呢,自视甚高,其实水平也就那样,您能教就教,不能教就打,能学成什么样全看他自己本事,与我无关,只是打扰您了……真是打扰了,这一场闹剧,实在抱歉。”

      方秉鹤一声爷爷没叫出口,被方秋山打断了:“你既然要学,那就学吧,几年下来我也累了,今天你就住在这里,明早开始好好练功,别让人笑话我们姓方的家教不严。”

      方秉鹤硬是把叔叔挤开,扶住爷爷的胳膊:“爷爷,您也少操点心,这么多徒弟,方派怎么会传不下来,我以后也替您物色小传人。”

      “我还为你生气?”方秋山走到门口,摆摆手,“别送了,明天我让人把你的东西送来。”

      方秉鹤应了一声。

      徐老师很快拿着一串钥匙走进来,叫了程应寒和方秉鹤一声:“快来,现在还没开学,我先从宿管老师那里把钥匙拿来了,为了便于管理,你们俩先住一起,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来,我们先到传达室,把小寒的行李帮他搬到寝室。”

      “我自己就行。”程应寒忙道。

      “没事,你们以后是室友,正好互相帮助,培养下感情。”

      “是的老师,”方秉鹤刚刚在会议室里的情绪已经全部收拾干净,一把搂住程应寒的肩膀,笑着说,“我会好好团结程应寒同学的。”

      他抓着肩膀的手加了点力。程应寒很清晰地读到了他要打击报复的信息。

      程应寒的东西不多,一包裹被褥,一包裹换洗衣服,还有一书包书,三个人一趟就搬完了。徐老师帮他铺好床,叮嘱了两人几句,也离开了。

      空荡荡的寝室里只剩了两个人,两张脸上都是大写的呵呵。

      “哈喽室友,”方秉鹤说,“希望我们能一起度过美好的六年。”

      程应寒:“……”

      “哎,”方秉鹤一屁股坐在程应寒床上,看见程应寒的手攥得紧紧,问:”你手上拿什么呐?”

      程应寒警觉地看了他一眼,手里攥着东西,继续理桌上的书。最底下铺一层报纸,小的在上,大的在下,边线一律和桌子边缘对齐,碰见拿不定的,还要两本书放一起比一比,慢得方秉鹤有点看不下去。

      他伸手欲帮,被程应寒拦住了:“你轻点,书都要折坏了。”

      “切,”方秉鹤把手拿回去,拍了下程应寒的肩膀,话还没出口,就清晰地感到手下的肩膀颤了一下。

      “你怎么了?我又不打你。”

      程应寒:“……你下午刚说了。”

      “我说什么了?为什么要打你?你是不是有被迫害妄想症?”

      “你说我死定了。”程应寒冷静地陈述。

      “你思想怎么这么不和谐呢小朋友,下午也是,就知道打来打去?那现在说出来不怕我打你了?”

      “现在觉得你没那智商。”

      傻白甜,程应寒在心里说。

      “我去!”方秉鹤愤怒地从床上蹦起来,“不行我不跟你这小破孩计较……但是我必须跟你说,你今天下午的行为是非常不对的,第一不能出卖兄弟不讲义气,第二不能出尔反尔,你两条都犯了。虽然我不会打你——这不是重点,但是你的行为非常不好。”

      第一我们今天刚认识,是你单方面决定我们成为兄弟了,第二同上,你单方面觉得我答应掩护你了而我只是担心你被打断腿……程应寒把内心汹涌澎湃的吐槽咽回去,心平气和地说:“你说得对。”

      “……”

      方秉鹤发现,和程应寒交谈时常有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他强行把话题拉回来:“好吧,我原谅你。但是你为什么要突然把我暴露出来,我不是要指责你,就是想知道原因。”

      程应寒看着方秉鹤坦诚的眼睛,垂下睫毛:“你把书的腰封弄乱了。”

      “……卧槽你不会是个强迫症吧,”方秉鹤感叹,“对不起,我不知道,当时动作是有点大,对不起,请你原谅。”

      也不知什么时候,程应寒不知不觉放松了紧攥的手,有点不知所措地揉了下鼻子:“没关系。”

      两个人短暂的和平维持到了第二天早晨。

      徐老师住戏曲附中的教师宿舍,清早就过来叫他们晨练,先到空地上,吊嗓子。

      程应寒先开口,方秉鹤本来倚在一边的双杠上闭目养神,听见他的声之后猛然睁开眼,活见鬼似的看着他。

      “怎么了?”程应寒生生给他看得咽回了后半句,莫名其妙地问。

      徐老师没看到方秉鹤的眼神,转过身来乐呵呵地说:“很不错啊,声音很清脆,继续加油。”

      “老师,”方秉鹤本来一直闭着嘴,终于忍不住了,“这都能进戏曲附中啊?”

      ……

      程应寒友善地建议:“你来个?”

      “我每天起床要吞唾沫一百下,”方秉鹤指了指自己金贵的嗓子,“今天为你破例了。”

      “……我真是太荣幸了。”程应寒说。

      徐老师从中调停:“方秉鹤同学从小练习,但是程应寒同学很有天赋,又勤奋,你们本来都在学习阶段,就是要互相追赶,共同进步,一时的差距不算什么,胜不骄败不馁嘛。”

      话虽如此,等到方秉鹤这位老大爷慢悠悠吞津一百次,又打开随身的保温杯喝了口温水,终于开口的一刻,程应寒心服口服。

      几只早起的麻雀在空地上懒洋洋扑扇着翅膀,晨光熹微,耳边的声音清越高亢,仿佛融进了晨光里。
      “你真厉害。”他由衷地说。

      徐老师的表情也很欣赏:“果然是家学渊源,不错。”

      “你也没那么差,”方秉鹤说,“等会我教你几个方法,音色更好,让嗓子不累。”

      方秉鹤不是个坏人,他只是自恋,爱瞎说大实话,并且高估别人的心理承受能力而已。一起晨练七天后,程应寒得出结论。

      他也凭自己的生活哲学和方秉鹤共处得悠然自得,早上一起晨练,接受方秉鹤提出的缺点,并且在吃早饭的时候听他讲改进方法。然后他回宿舍看书,方秉鹤出去晃悠。下午两人自己去练功房对着练,他继续接受批评并改进。

      方秉鹤说话虽不中听,可讲得都是实打实的东西,程应寒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晚上方秉鹤时而出去晃悠,时而找朋友玩,还给家里打了两通电话,程应寒晚上雷打不动看书,然后准时睡觉。

      方秉鹤不是看不起谁,方秉鹤一视同仁地看不起所有人。一起晨练十五天后,程应寒得出结论。

      那是开学第一天的基本功课堂。

      练功房有点旧了,倒还亮堂,三面墙是整片玻璃,剩下一面墙上开窗,墙壁最上方印着几个黯淡的正楷字:台下一分钟,台下十年功。

      先练腿功,两手捏好手势平举在两侧,腿向前直踢。

      基本功老师姓牛,干瘦干瘦,据说早年是唱河北梆子的,手上拿个梆子康康康敲,要求学生们跟着梆子声踢腿。

      “手打直,腿打直,上身要正,下盘要稳。”老师一边敲一边强调。

      学生们各有各的姿态,离标准总归是差一截,追命似的追着梆子声踢腿。程应寒咬着牙,无暇关注别人,拼命跟着梆子的节奏一下一下踢。

      康康康康康……

      康康康康康康康康……

      康康康康康康康康康康……

      梆子反而越敲越快,一下跟着一下,不知从哪一下开始,队形乱了。

      牛老师把梆子重重一敲:“很难吗?这是基本功中的基本功!”

      附中招生很严,能过五关斩六将被录进来的,都练过京剧,手上有两把刷子,这会被老师质疑,自然不服。

      大家伙都瘫坐在地喘着粗气,没有余力答话,只有方秉鹤脸不红气不喘,淡定地接:“不难啊。”

      “对,刚才就这位同学踢得最标准,你到前面来,大家都再来一次,看着他,踢腿的高度要一样,脚落地的时候都要和他踏在一个声音上,整齐一点。”

      方秉鹤不顾众人哀嚎,走上领队的位置,他动作控制得非常精准,全身都很稳,每个踢腿的幅度都相同,刚好踢到自己鼻尖的高度,一套做完,也只微微喘气。

      方秉鹤走在前头,带着大家在连绵不绝的梆子声中从正踢到侧踢,再到连踢、腿先弯再踢……这一套练了几个来回,老师终于允许暂时休息,方秉鹤回到队伍中来。

      程应寒默默坐在一边,听大家窃窃私语。

      有个杏眼桃腮的女生低声嘀咕:“我感觉我像个猴儿似的……”

      有人笑了:“满脑子都是梆子声。”

      旦角班硕果仅存的另一个乾旦,叫齐骁,据说拜了个特有名的师父,也笑了:“慢慢习惯就好,跟着梆子声练完节奏感特强。”

      立马有人捧场:“真的吗?你一直这么跟师父练吗?难怪好厉害。”

      “没有,不如咱们方同学。”

      “我觉得你们水平差不多啊,都是童子功吧。”

      方秉鹤最见不得人装逼,抬眼瞥他:“你习惯了吗?刚刚跟着梆子抖得确实挺有节奏感,筛糠似的。”

      齐骁脸色变了又变,最终强自按捺下来。有人尴尬地笑了几声。

      方秉鹤继续说大实话:“不过你确实已经不错了,不跟我比的话,比班上大部分人强,至少你腿能踢上去,那些在半空里晃悠的,看着揪心。”

      旁边彻底静了,本来有想跟大神套套近乎的,这下再没人招他开口,这位大神以一己之力,获得了和小透明程应寒一样的清净待遇。这也算是一种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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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两本预收现耽看上哪个挑哪个: 《恋爱博主被劈腿之后》【换攻】:踹掉渣攻后,恋爱博主更火了 《我在地府当税务》做鬼也不能忘记依法纳税!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