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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第 2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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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翔,这位顾客今天又没吃。”穿着和竟翔一样衬衫的女孩端着原封未动的饭菜进来,不,好像是吃了几口的。
女孩口中的“顾客”无疑就是岚召了。
说起来岚大少爷真是有钱没处花,成天来吃饭点个一大桌只吃几口便罢,剩下的竟翔就挑去管饱的然后交给餐厅处理了。
不过怎么说,竟翔还是属于受益的一方。
竟翔盯着菜,开心地想着,明天的早饭又有着落了。
“给我处理吧。”竟翔拿过菜,挑着装进一个塑料盒子里,放进书包去,才到已经打烊的餐厅楼下睡觉。
这大概是他每天最轻松的时间,从三点半到次日早上六点半,仅有的最舒坦的三个小时睡眠时间,不用顾忌老师会不会在课堂上把他叫醒,也不用顾忌谁会来打扰他。
这三个小时往往睡得最沉。
他做了一个梦,梦到自己回到了上一世的生命尽头。
他倒在血泊里,双眸缠着狰狞的血丝,诀别一般望着这个世界,从车水马龙的街道到肇事者焦虑的模样,他看见堵在后边儿的车纷纷敞开了车门,奔着前来,看见坐在轮椅上的男人被推着前来,看见人们的恐慌与心酸,以及拥挤着就为看上一眼儿。
连残疾人都来挤破头来瞧。
他突然觉得有点儿讽刺,原来人死的场景比功成名就还要引人注目。
也许人类都稀罕新鲜事物,闻所未闻的、难得一见的,这些要比书本里出现无数次的公式更叫人喜欢。
761说人类是摆脱不了欲望的生物,他到现在也无法否定。
上一世他做了律师,遇见过无数人狰狞恐怖的欲望。有为了一份昂贵的赔偿金不惜把年幼的孩子推向灾难、也有索取几百的网费未果便把年迈的父亲折磨到瘫痪,包括那些提起来就头疼的恶事。
你说害了他们的是金钱吗?不是,是欲望。
金钱毕竟只是做为代表的事物,人们前仆后继地向着财富与地位去,无非是想混得个有头有脸,钱多了只当是个数字,钱少了便滋生欲望。
所以说人类的欲望到底是个可怕的东西。
便也是为永远的x。
这场梦害得他这仅有的三个小时都没能安稳入睡,醒来时几乎连眼睛都睁不开。
几乎是靠着下意识的动作前去进行一系列洗漱,他借餐厅卫生间刷牙洗脸,却拎着牙刷杯子走到了厨房,早来的服务员盯着他的杯子问他要喝水吗,竟翔把牙刷塞进嘴里囫囵道了一句:“不喝水,喝牙。”
直到洗漱完他才彻底清醒过来。
又走回餐厅把书包里装好的饭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等待这一会儿,他倚着桌台走神。
他想起前些日子江闽生跟他说的话。
她问竟翔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为什么去打工。
做为竟翔的邻居兼青梅,竟翔的反常她很容易就看了出来,加之如今就在同一个班,她问了竟翔奶奶,奶奶说他改住校了,可是明明没有。
知道这些的江闽生再一次选择了跟踪,于是在餐厅里看见了穿着白衬衫的竟翔。
才得知他在打工。
竟翔只是跟她说,没遇到什么事儿,让她放心,也交待她保密。
十二月份的风刮得世界像是雪山之巅,隔着窗帘布的窗玻璃爬上雾色,少年还在被窝中熟睡。
电话喊醒了他。
“喂。”岚召不耐烦地吐出两句,“你谁?干嘛?”
“你换号了?怎么没有告诉我?”那边的声音就算岚召睡得昏沉沉地也一闻便辨别出来,是岚启国。
他眯着眼把被子裹上来一些,极没耐心地问他:“有事?”
“没事不能给你打电话?你说我好歹是你……”
岚召没听他说完,挂断了电话将手机扔到一边,抱着被子转了个身,继续睡着。
岚召这一觉睡到了晚上,睁开眼时世界都是黑的,他起床洗了个澡,换上干净的运动裤和毛衣。
阳台上种了艳丽玫瑰,花瓣上布满利刺,隐在黑暗当中,便像是出逃的妖孽,魅惑且危险。
岚召蹲下身去,张开手指握紧一朵玫瑰,任利刺扎进皮肤里。血水顺着手心淌了下来,滴落至花蕊中,他冷漠的姿态终于有所改变,是在疼痛中勾起的浅笑,看上去无比满足。
他甚至想把玫瑰吞入腹中,让那布满尖刺的花瓣刮破他的脏腑。
这个想法被仓促闪过的记忆割破,那是一段不久前的记忆,在黑暗中,他吻上了一个男人的唇。
想到这里,岚召松开了对玫瑰的纠缠,就着血手,用手机点了一份外卖。
之后他便洗去了手中的血,坐在沙发上等待着。
门铃被摁响,岚召起身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穿着工作服拿着外卖的竟翔。
竟翔本没有送外卖这一工作,是某位老板在员工群里指定要竟翔送来。
“原来是你。”竟翔无奈把外卖递过去,“您的外卖,如果满意请给五星好评哦。”
岚召没有接,只是盯着他,淡声问了句:“你会包扎吗?”
“会啊,怎么了?”竟翔道。
“进来。”岚召说着转身走进屋里。
竟翔莫名其妙地跟了进去。
岚召从茶几抽屉里拿出一个医药箱,随手丢在沙发上。
竟翔照着客厅打量了一圈,随口道:“你家挺大。”
“讨好我,考虑借你住几天。”岚召轻笑道。
“……”竟翔,“我就随便客气客气。”
“自己挑地儿坐。”岚召道。
“你是让我进来给你包扎的吗?”竟翔却问。
倚在沙发上的岚召微微掀起眼皮:“不然?”
“你动动嘴说你受伤了能掉块肉吗?”竟翔瞪着他,“真能作。”
岚召想起身揍他,想了想没起身,只是调了个舒服的姿势看他从医药箱里挑出碘伏、棉签、纱布……
纤长的手指在透明盒子里跳跃,看上去像是在谱一曲欢快的歌,大概是梦中的乌托邦,毕竟叫人迷离。
“伤哪儿了?”竟翔举着棉签讨问。
岚召伸出手去,张开手心,像是邀请对方与自己牵手一般散漫。
竟翔毫不顾忌地抓住他的手腕,将碘伏点在他手心,一边还问着:“怎么弄的?仙人掌吗?”
岚召想了想,道:“玫瑰。”
“玫瑰?”竟翔挑眼看他,“干嘛伸手抓玫瑰?自作自受嘛。”
岚召不生他气,淡淡答道:“嗯,我自作自受。”
包扎好以后,竟翔整理好医药箱放在一边,起身就要离开。
“等会儿。”岚召喊住他。
“还有事?”竟翔问。
“外卖。”岚召瞧着餐盒,“吃了再走。”
“干嘛我吃?又不是我叫的。”竟翔不耐地眯起眼,“你这也太不要钱了吧。”
“你管不着。”岚召道,“只管吃就行。”
“你要是不吃我帮你申请退款。”竟翔道。
“我不退。”岚召盯着对方的眼睛,“你吃。”
他见竟翔没想答应他的要求,于是添上一句:“这是,工作。”
竟翔咬牙切齿道:“行,老板。”
说罢他坐在茶几前的地板上,打开餐盒自顾自吃起来。
这感觉很熟悉,上一世的时候竟翔的房子跟这差不多大,他也就爱盘着腿坐在茶几前吃饭,像现在一样。
岚召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吃饭。
竟翔吃得很香,甚至还抬头问了岚召一句:“有水吗?”
问完就后悔了,毕竟岚大少爷大概会赏他一个白眼。
不想岚召当真起了身,在厨房冰箱里拿了一瓶冰水给他。
竟翔刚接到水被裹在瓶身的雾气给冻了一下,不敢置信地望着他:“大哥,冬天,十二月,你喝冰水?”
“你喝不喝?”岚召皱眉看他。
竟翔心想年轻人就是身体好,他可不敢冒险,于是把水放到一边:“我还是渴着吧。”
岚召不太满意地皱起眉,又到厨房拿了瓶没冻的矿泉水,没好气地扔给他:“这瓶没冰。”
竟翔捧着水,弯着眼笑起来:“该说不说,你有时候还是挺有良心的。”
岚召盯着他的笑,觉得刚刚被玫瑰刺激的情绪好了很多。
他借着玩儿手机的借口,偷偷拍下了他的笑。
“你在偷拍?”竟翔眼尖地注意到,“别告诉我你准备把图发餐厅群里然后告我擅自离岗吧,我去,你也太黑心了。”
岚召:“……”
岚召微微笑着:“你嘴角有点儿油,很丑。”
“放屁。”竟翔跳起来,扯着餐巾纸擦嘴。
岚召偏头笑了起来。
“你在逗我?”竟翔停下来看他。
“前半句是,后半句不是。”岚召道。
竟翔生得不丑,模样温润如玉,从小到大没人说他丑,这罕见的不屑还真有点儿不爽,也就不搭理岚召背着他继续吃饭了。
岚召盯着他的背影“啧”了一声:“行吧,不丑。”
“丑不丑也不是你生的。”竟翔道。
岚召笑了一声,不说话了。
临走之时,竟翔第一次使用了‘预判’,对着岚召。
他看见了岚召在一分钟后的所作所为。
他看见少年关上门,走到阳台,将那只带血的玫瑰剪了下来,插到柜子上的盛了半瓶水的花瓶里,随后带着笑拨了一下玫瑰的花瓣,指尖被刮出一条细细的血痕。
花瓣上的血顺着花根爬进清水里,水微微泛红,岚召抬起笑,轻道一句:“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