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失恋 ...
-
Chapter5 故事之外的故事
夏夜的一个夜晚，楼下的蝉鸣声聒噪惹得人心烦，雨前的闷热牢牢锁住这片土地，不肯放过一丝凉意。
天逐渐阴沉下来，路人看着即将要下雨的天，纷纷步履匆匆往家的地方走。
正在打字的方舟落察觉到玻璃外渐渐掀起的雨声，结束了手里正在写的稿子。
写这个故事的起因是她的挚友赵桉辞在一次事故去世以后，她的丈夫易策清将她生前的存稿的复印件寄给她，让她帮忙完善这一份。
方舟落至今记得，易策清给她寄过来的时候在信里写道，将个故事补完整是赵桉辞的心愿。
在得知好友已经不在人世以后，她将自己关在家好几天，想努力从悲痛和消沉之中走出来。
赵桉辞是方舟落的高中同学，现在自己回忆起她高中时候的样子，依然清晰美好。
赵桉辞总说自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子，可是方舟落看在眼里却不这么以为。
印象里的赵桉辞，马尾辫扎起来青春靓丽，发尾微微卷曲又俏皮。
她的性格真的很好，以整个初中年级第一名的成绩来到一中，笑起来的样子红唇齿白，干净的校服穿在身上也有自己清新脱俗的气质。
当时和高中年级第一的易策清确定关系的时候很多同学都很惊讶，因为赵桉辞的成绩并不是特别突出。
在高手云集的槐清一中，只有冲在年级最前面的人才会被注意的到。
大家眼里"普通"的赵桉辞，也一直在年级前三十。
电脑逐渐息屏，突然的黑暗让方舟落回过神。
赶紧把写好的稿件存好，伸了个懒腰，她去厨房给自己泡了一杯咖啡。
端着手里的白色瓷杯来到落地窗跟前，外面的雨正在下。
杯子里的咖啡热腾腾还冒着热气，轻轻一缕凝集在窗户上附着一层白雾。
哗哗雨声入耳并不会让人觉得厌烦。
方舟落微怔，想起赵桉辞以前和她说自己最喜欢雨天，闺蜜之间的小事分享是那个青涩年纪最好的赠礼。
从此以后，她再也没有像以前高中那样快乐。
可即便生活往前走，怎么会残忍到剥夺她最好朋友的生命呢？
雨天一到，她就想在心里说。
小辞，你最喜欢的雨天来了。
这个雨季，你在那里还好吗？
方舟落浅拭了眼角的泪水，回想起刚刚写下的结局。
补全手里稿子的同时，自己好像也和赵桉辞重温了一遍高中生活。
复印件寄到她手里，大部分的情节赵桉辞在之前已经写好，大纲也罗列的十分清晰。需要她做的就是整理这份稿件以及在细微之处进行完善。
方舟落看到稿件里赵桉辞留下的意思，一开始的主角名字为了方便情感的投入，她都代入成了现实里的名字，因为不想暴露隐私，她在真实的名字后面赋予了作为现实里的他们故事里的名字。
这也就是稿件里的主人公一开始就写上真名的原因。
方舟落视线下移，看到结尾，久久怅然。
故事写到最后女主人公回忆起了一切，想起自己早已经在抢救过程中去世的事实，在了结一切充盈着遗憾、结束和破碎的梦境魂归故里，也是按照赵桉辞生前写好的大纲来进行的。
这个故事写到最后，方舟落十分痛苦，因为故事里的悲伤结局竟照进了现实生活。
她无法忘记好友去世的惨痛现实，但又无比希望她能够放心去追逐自己喜欢的那个人。
所以书里的剧情也算是个开放性结局。
站了片刻，方舟落再次回到电脑前，重新翻看已经写好的稿子，和它无言地面对着。
右下角的时间数字一点一点往前走，整个屋子里静得没有声音。
良久，方舟落把整个文档发给易策清，并问了一句看看还没有需要改动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之后，她毫无睡意的躺在床上，回想起有关赵桉辞的点滴，心疼得不像话。
赵桉辞是在国外出车祸去世的。
说起出国的原因，是赵桉辞和易策清之间发生了一点矛盾，这也是故事里“失恋”的起始。
他们高中相爱，是学校里令人艳羡的神仙眷侣。
有过经验的都知道，一段感情从校园走到社会有多么难，但他们一直坚持下来了。两个人之间这么多年走过来想不吵架几乎是不可能的，于是因为一件事两个人都陷入了各自的圈子里。
就好像受了伤的小兽，遇到不利于自己的情况就自动退回各自的圈子里。
他们当时就是这样的。
在两个人提出冷静期以后，赵桉辞因为一次外派的工作任务需要去外国，她就借此机会想要出国冷静冷静，结果天不遂人愿，让她的生命永远留在了那里。
意外的消息传到国内掀起轩然大波，易策清得知消息后连客户都不管了直接冲出律所赶到公安局了解情况。
那个下午，晴空万里，碧空如洗，多么美好的一个日子，却让人感到坠入冰窖的黑暗和寒冷。
意外之所以叫意外，也是它的不确定性。
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没人知道具体的情况，只有她和易策清坚持去寻找这场意外的原因。
后来根据国外警方传来的消息说是迎面撞上了货车，即便赵桉辞乘坐的那辆汽车迅速打了转弯，由于道路狭窄，也于事无补。
最终赵桉辞因为失血过多还没到医院就已经快不行了。
据现场的人反馈，说是赵桉辞抢救之前手里一直死死攥着一张照片，不肯松开。
那是方舟落第一次看见向来意气风发，被人夸赞沉稳的易策清湿了眼眶，发红的眼睛熬了一夜又一夜，似乎在确定那个残忍的现实。
她仰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来。
是啊，没人愿意相信自己的爱人丧生于一场意外。
可是怎么办……意外真的降临在他们两个年轻人身上。
方舟落躺在床上，目光呆滞地看着头顶的吊灯，鼻尖涌出的酸涩汇集成再也抵挡不住的汪洋，快要将溺水的她淹没。
她记得赵桉辞的骨灰和遗物从机场运回来时，一阵风呼啸而斡旋在他们之间，好像是一场初识，又好像这一切是不是就像风一样存在虚无。
收到赵桉辞的东西时，易策清颤颤巍巍地抬起手，刚触摸到盒子的边缘就忍不住失控地跪在地上，一个成熟的，事业正处于上升期的男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看到这一幕，方舟落也忍不住偏头落泪。
她走出房间，给他们留下单独说话的地方，在机场，意外的她还遇见了一个人。
收到消息匆匆赶来的周遇岑。
他是认识方舟落的，看见她以后步伐立即放缓。
匆匆人流，他突然就丧失了寻找的勇气。
周遇岑在了解赵桉辞这次意外以后顺藤摸瓜得知今天是赵桉辞回国的日子，匆匆赶来的他看见曾经同学，刚想问却想起赵桉辞已经有丈夫这件事情。
那他是作为怎样的身份到访呢？
是发小，还是朋友，还是，一个怯懦的暗恋者？
方舟落看出他的苦涩，也没有多言，只是告诉他赵桉辞的骨灰已经被她的丈夫领走了，之后下葬的地点如果他想知道可以联系自己。
广播里还在不间断播报内容，每个人在这里的任务和目的都不一样，人海嘈杂却生生不息。
纷纷攘攘人与人之间擦过，逗留一地旁人看不懂的伤春悲秋，只有当事人，捡起地上散落的情绪，心疼地揣进怀里。
没有人会站在绝对的立场为别人考虑问题，我们会同情，会安慰，会努力代入自己的情绪，却永远不会是那个当事人和目击者。
就像此刻方舟落注视着两米开外散发着悲伤气息的男人，知道他这些年来的默默守护和不打扰，除了沉默不会再有多余的言语。
两人来到咖啡厅，面对面坐，加了联系方式。
周遇岑点了一杯极苦的美式，他眸光低垂，看着幽深不见底的颜色，语气哽咽。
“我曾经和她在一次烤串店偶遇，就在她的学校旁边。”周遇岑低笑，阳光从侧边的玻璃透过，打在他有些瘦削和憔悴的脸庞。
眼下隐隐透着青黑，明明是很久没睡好觉的征兆，可是他下巴和唇上的胡子被刮得干干净净。
头发也似乎是刚洗过后微湿的模样。
这样费力的，这样用心的，只为见一个人。
见一个，藏在心里却如今因为意外再也回不来的人。
方舟落心情压抑。每个人在爱情这场游戏里，到底扮演着什么角色呢？
周遇岑拿起白瓷盘里的杯子轻抿了一口，苦涩的咖啡没有任何糖分，从舌尖一路麻到心底。
味觉上的万般苦涩都不及心里的痛意。
“当时她喝得有些醉了，眼角还沾着泪水，急着去拿桌子上的糖，我告诉她……”
可以回忆起那个片段，周遇岑的心忍不住抽痛。
“我说‘一个人哭的时候，连糖都是苦的’。”
“这句话，是不是很矫情？”
他低头轻嘲，不曾注意到对面女人渐渐改变的目光。
方舟落的眼神倏地震动，放在桌子下的手指微微牵动。
她曾看过赵桉辞在出国之前分享给她看的一部分文稿，里面分明写了和周遇岑所说一样的对话。
果然，还没待她开口，周遇岑已经自顾自地说下去：“那一次见到她，刚好是她临出国的那段时间，哭成那个样子，我真的不放心……”
领口的扣子因为束缚被他解开了几颗，手指插进发间，男人隐藏的情绪暴露，懊悔不已。
“她可能看到了我眼里的想法，拒绝了我想送她回家的心愿。”
他也在感慨那天的情形，目光宛若水中漂流的木筏，明明已经击不起任何涟漪可还是那么怀恋。
是一辈子不会后悔的怀恋。
周遇岑浅浅地叹了一口气：“可我怎么放心她一个人走回家？那晚我跟了她一夜。”
“可是怎么就成了最后一次见面呢？”
方舟落似乎想说什么，启唇之后又重新恢复沉默，似在斟酌言辞。
“可以去墓园看看她。她应该安葬在一个可以‘触摸’到下雨的地方。”
方舟落眼眸柔和，怀念老朋友的情绪此刻达到极点。
咖啡厅再次播放起那首赵桉辞最爱的《雨天》，而窗外并没有半分要下雨的意思。
可是有人心里下了一场雨，小辞你看到了吗？
你的胆怯，会有人了解。
你在雨天每走的一步路，都有迹可循。
爱你的人，真的会在你的身后恒久等待，无需别的理由也无需被你回头注意到，就会对你毫无保留。
十字路口的选择从来都不艰难，因为你不管是回头还是停驻，你身后的那个人，永远跟随你的步伐和方向。
消融在蓝天上的白云悠悠，隐藏进夏天第一滴的甘露幽香而神秘。
生如夏花般绚丽的少女，即便生命定格此处。
但我相信，整个季节，一定会有她的痕迹。
离开咖啡店后，方舟落没急着走，目光移向午后并不刺眼的阳光，堪堪看了一眼她就收回视线，转头的片刻，她看到周遇岑越走越远的背影，这个角度她看不到他的表情。
只是在阳光斜照在男人侧身的片刻，他脸颊一侧的位置似有光在闪烁。
她怅然不已，低头时衣领处的布料蹭到下巴，多想脚步一转就能重新回到那个夏天？
再也回不去了。
有人的生命戛然而止在多年后这个季节，有人一夜因为心爱之人去世白了头。
亦有人，藏好这么多年的爱恋，终究随着一个人的入土而付之一炬。
以前也觉得爱情这个东西，很难用语言具体描述，扔在人世间好评差评各自参半。
有人嗤之以鼻难以相信，有人深信不疑怀揣憧憬。
能用一个具体的答案和错对去评判吗？当然不行。
如果有一天，你遇见了一个让你心动的人，那一刻，真的除了眼前这个人，你不会再考虑对错。
-
那天过后不久她便收到了来自易策清寄来的包裹。
毫不意外的，她收到了几张自己和赵桉辞的高中合影，还有赵桉辞生前留下的大纲和一部分稿件。
她知道赵桉辞生前格外喜欢带有悲剧性色彩的文章，于是将自己的一部分经历融合在了稿子里。
但是赵桉辞所写的稿子里，大量篇幅都是她和易策清相知相恋相守的点滴，哪怕最后的结局出乎意料，她也没想过在故事里和他分开。
她摇摇头，可是事实呢，是不是阴阳两隔，再不相见呢？
故事里的“失恋”是假，但因为这一场“失恋”和意外竟然一语成谶。
现实里的赵桉辞，真的永远离开了。
易策清在里面夹了一张纸，大体内容是拜托方舟落将这个故事补充完整，这是赵桉辞生前所盼望的。
方舟落轻轻拾起那一份并不薄的大纲和内容简介，鬼使神差地翻到了最后一页。
她看到了赵桉辞留下的笔名。
笔名：意央。
意为，爱意未央。
赵桉辞对易策清，爱意未央。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