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 10 章 ...
-
工作人员尽职尽责地翻看了一下名册，“是的。”
“请问您是？”
“我叫严檀。”面前的女人长相柔润，举止神态也很得体，让人瞧不出异样。
只是仍能从眼尾饯着的水色痕迹，以及始终没有起伏的唇角，辨别出状态不是很好。
点头示意后，她从贴身的西装外套里取出一部手机，边角磕碰。
乔莺快要消失，但依旧能认出那是自己的手机。
可能……是自己出事后，严檀在现场捡到的。
“这是乔莺留在我这里的手机，希望能交给她家里人。”严檀将手机沿桌台推过去，语气轻柔。
“我们可以帮您转交，但还需要再和您确认，”工作人员察觉到什么，轻声询问。
“如果这是乔莺女士生前希望您保管的，那……”
能把手机托付保管的人，一定不是疏远的关系。
“不用了。”严檀抬眸的瞬间，眼中仿佛蒙了一层轻薄的雾气。
但出声后，那抹脆弱就迅速销声匿迹了。
“这是她的隐私，我还是希望能尽快交给她的家人。”
“我拒绝。”乔莺飘到她身边，试图用手捂住她的提议。
“你之前不是最喜欢看我的备忘录了吗？现在里面的话都和你有关，为什么不看看？”
严檀看不见她。
她只是无声伫立在原地，说完这句话，整个人就像被软绵绵地卸去了灵魂，视线却依旧停留在她刚推走的手机上。
从手包里取出一顶黑色的帽子，遮住眼底所有情绪。
乔莺看见严檀的鼻尖正一点点染上绯色，神态克制得很好，眼睛却是骗不了人的。
严檀在面对她时总是情绪很稳定，她难以在对方脸上看见除了含笑与平静外其他的表情。
可是现在，严檀失神地静立着，连眼泪掉下来都分毫不知。
乔莺只在床上看见过严檀哭，那是因为太激烈了，对方受不住。
她会软哑地叫“莺莺”，然后埋进枕头，遮住自己烧红的侧脸。年长哪怕只一点点，都比她懂得克制。
严檀不会像她一样，去追问她们能在一起到底多久。每次她想要寻找一个确切答案，对方都会摸她的头，柔软回应：
“现在你在我身边就很好了。”
乔莺好像明白严檀此行的意义了。
她只是严檀人生短暂的一个阶段。所以，跨过去也算归途。
她想，其实这也不错。至少，她已经知道，严檀会为了她死掉这件事而伤心。
乔莺还是跟着严檀一起回到了她们曾经的家。
她一只阿飘，自由随心，也无人阻拦。
第七天，还剩最后五个小时。
严檀似乎是下班后才去殡仪馆交还她的手机的，此刻才到家。
她先是下意识地去摸外套口袋，空空荡荡。
才回想起来，承载她与乔莺回忆的最后桥梁，已经被她亲手还了出去。
严檀依旧自若地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随后有条不紊地回家打点一切。
但指尖却是抖的。
剩四小时。
严檀吃着火候掌控不是很好的晚餐，一口一口，机械地咀嚼，下咽。
她最拿手的芹菜虾仁，远远摆在乔莺常坐的位置附近，她一筷未动。
乔莺想起来，以往，严檀是会把全部的虾仁挑出来，独自给她盛一小盘的。
那时的人目光盈盈，托着下颔，一边听她讲今天琐碎乏味的小事，一边偷偷吃掉她讨厌的芹菜。
倒计时三小时。
厨房里的戚风蛋糕模具还在。
严檀生疏地穿戴好乔莺曾用的小狗围裙，混合面粉、蛋黄、砂糖，动作笨拙地打发。
“时间太久啦，也没有消泡。”乔莺在旁边唧唧喳喳，“出炉会塌的。哼哼，这就是气疯蛋糕。”
做出来果然卖相不佳。
严檀的指尖被热气烫红了。她似乎不好意思地低头笑了一下，本能环顾周围，怕失败品引来谁的嘲笑。
将蛋糕盛出装盘时，静悄悄出厨房，却怔神了好久。
缓慢地插好牙签，窝在客厅里的懒人沙发，安静咀嚼着。
看了乔莺做那么多次，也还是不会。
还剩两个小时。
严檀去浴室洗澡了，一切都很日常，流淌着静谧。
玻璃雾蒙蒙的，乔莺是阿飘，连想偷偷在上面画个心心都做不到。
她拉不开门，只能隔着玻璃，听见里面压抑着的，与水流声混合的模糊声音。
前妻姐好像又哭了。
她独自跪坐在浴室一角，水气蒸熏，淌下痕迹，苍白纤细的肩头被雾浸透，仿佛轻轻一碰就会溶解蒸发。
剩余最后一个小时的时候。
严檀穿戴整齐，在深夜出了门。
她打了一辆计程车。深夜车窗外灯光明灭起伏，而她整个身子俯在肩头，刚吹好的发丝仍然沾着潮意，以及一只染上些许薄红的耳廓。
下车后，脸颊绯然，脚步稍飘地走进一家KTV。
说要包下4号包厢，一整夜。
乔莺才知道，严檀刚才洗澡的时候喝了酒，现在已经没办法维持素来的安稳模样。
她点了几首歌作为伴奏，整个人侧躺在包厢不算舒适的沙发里，阖眼，静悄悄安睡。
乔莺坐在她身边。
她轻轻哼唱伴奏的歌，有一首是《特别的人》。
是她才和严檀在一起没几天时，对方来这里接她回家，她把人拉进包厢，紧张又期许地挑的一首歌。
她也希望自己会是严檀最特别的人。
现在似乎已经得到答案了。
严檀睡得不稳，眼尾红红的，睫毛乱颤，平缓的R&B旋律也没办法抚平她眉心的痕迹。
乔莺本来想亲一亲严檀那双就算睡着也显得弧度柔软的眼睛的。
但她中途转了想法，用舌尖轻轻抿走那些咸湿的痕迹。
她想要带走严檀的噩梦。
就像她们仍在一起那样。她会以这样的方式来试探严檀是不是又没睡好，又在偷偷难过。
她记得严檀以前总是做噩梦，小声说“又梦见你受欺负”。
又会在被她亲昵粘腻地吻过眼睛后，连嗓音都软下去，说她像只小狗。
乔莺后悔没有在死去之后，立刻就找到严檀。
那样她们还有七天可以共处的日子。
不过，现在也不迟。
乔莺用自己的鼻尖碰一碰严檀的。
说悄悄话：“我还是很喜欢你很喜欢你的呀。”
所以，接下来的余生，都要做好梦。
-
下班后，严檀路过熟悉的街角。
两年升了几次职，繁重的工作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手机里充斥着各类工作消息，只有将工作手机关掉，才能落入片刻宁静。
她依旧走进便利店，面对透明玻璃窗，安静打量着外面的斑马线。
很久都不喝酒了，思绪总是维持在清明澄澈的临界线上方。
直到严檀在道路对侧看见一个人。
乖巧的齐肩发，钝圆的杏眼，显得没有侵略性。好脾气地和身旁的朋友挥手告别，手里还举着一只冒着烟火气的烤肠。
等车流散尽，她也顺着过街天桥步步接近。
挎着包，不必再去掐着点上深夜兼职，接起电话，听筒里也是家人絮叨的关切。
严檀失控打翻了桌上的热咖啡。
对方也旋即止步。
澄净的眸子对上她的，先是礼貌地笑了一下，却有些失神，愣愣徘徊几步。
便利店门口“欢迎光临”的机械音响起。
来者像一阵捎带凉意的夏风，撩动凝固无波的静湖，连嗓音也蓄谋融化她记忆里的冰棱，清澈动听。
“不好意思，请问——”少女赧红脸颊，偷偷抬眼打量她。
“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您？”
-完-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