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蛮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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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话音刚落，一道娇纵跋扈的声音忽然响起：“不行！”
众人回头，是洛怡萱。
洛怡萱换了一身桃花粉的裙子，满头金灿灿的发饰站在楼梯上，此时提着裙子匆匆忙忙下了两台楼梯，发鬓边的流苏摇摇晃晃，闪得人眼花。
洛怡萱是明艳类的长相，这般打扮，反倒显得用力过度，有些俗了。
她看见那一身素裙站在楚言宋身边的少女时，眼睛里几乎喷出火来。
她怒气冲冲走过去，插着腰说：“你不许去！”
洛怡萱自然忘不了昨日楚言宋主动给云舟递帕子的举动，十五六岁的少女心思敏感，几乎立刻就将云舟列为危险对象。
她虽然是个小瘸子，但脸长得好看啊！
她可是五大仙门之首洛家的嫡女，怎么能被这小瘸子压了风头。
哪知她今日特地早起了半个时辰打扮，一下来却听见言宋哥哥说要带她去与白山！
洛怡萱气得脸都快歪了，恨不得把头上的钗啊环啊全部扯下来，狠狠摔在地上，大哭一场。
但她其实知道，这根本没用。
言宋哥哥从来不会哄她的。
小时候是这样，长大了还是这样。
洛怡萱眼泪都快要掉出来了，但还是努力扬起头，瞪着面前的小瘸子。
但不知是不是错觉，她似乎在小瘸子眼睛里看到了一抹异样的光。
洛怡萱再要细看，对方已经垂下眼睫。
洛怡萱立刻被惹恼了，她冷笑一声，垂在身侧的手已经蓄起力。
师姐们说得果然对，言宋哥哥这般出挑，就该提早提防一些小骗子！
但毕竟是第一次扇人耳光，洛怡萱也需要酝酿片刻。
言宋哥哥也是什么人都能肖想的？
今天她就该拿出未来楚夫人的架势，提早教训教训这些不长眼的——
洛怡萱一双微挑的丹凤眼忽然睁大。
她扬到一半的手被一双软软的手握住，随即一个带着点软香的女孩忽然撞进了她的怀中。
洛怡萱愕然低头，看向微微泛着栗色的发旋，后知后觉意识到——
那个小瘸子，她，她居然抱住了自己？！
云舟吸了吸鼻子，啜泣得真情实感，“洛小姐，那，那我能跟你一起回洛家吗？”
她扬起头，一双月牙眼蓄满了眼泪，像顺着月色而落的几点雨，忽然就打在了她的心口。
洛怡萱长这么大，从来没被姑娘抱住过。
她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手上更是下意识用了点力气，一下子把云舟推开。
云舟腿脚不利落，踉跄了两下才站稳。
洛衣寒脸上浮现出一点责备：“小萱。”
洛怡萱结结巴巴说：“你，你干嘛突然抱我……”
云舟站在原地，两只手紧紧缠在一起，一副局促不安的模样。
洛衣寒率先反应过来，他看了楚言宋一眼，“言宋，是不是你逼迫云舟姑娘和你回与白山的。”
楚言宋眸光微冷，如同冰棱般朝着云舟直直射去。
云舟小脸素白，唇色也微微泛了白，一副不敢说话的模样。
但她心里却在飞快盘算，本以为跟楚言宋回与白山的事已经板上钉钉，如今却突生变数。
与白山毕竟只是宗门，但洛家却是仙门之首，绝云巅的管理权有大半都落在仙门手里，当然是去洛家更好啦！
云舟看向洛怡萱，心想：成败在此一举。
楚言宋哪能不知他这是着了云舟的道了。
少年眉目更冷，整个人如同一柄出鞘的利剑，直直立在那儿，“是，我必须带云舟姑娘回与白山。”
洛怡萱知道楚言宋的脾气，此时也忘了指责云舟，只是愣愣看着他。
明明都是剑修，但楚言宋就是比旁人多出一份韧，一份冷。
此时他微微低着头，背脊却挺得笔直，很有些固执的意味。
但洛怡萱偏偏……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他。
言宋哥哥要做的事，自然都有他的道理。
从半年前加入与白山，再到如今要带小瘸子回去……
洛衣寒此时也在看楚言宋。
他发现自己越发琢磨不透这个少年了。
在洛家这十年，楚言宋沉默寡言，谨小慎微，似乎将所有光芒都收敛了起来。
然而如今离开了洛家，他便像是一把开了韧的利剑，锋芒毕露。
洛衣寒按下心中躁意，沉吟片刻，正要开口，却忽然听到身旁的妹妹说：“言宋哥哥，她必须要跟你回与白山吗？”
楚言宋：“是。”
洛怡萱忽然叹了口气，“那……好吧。”
云舟的月牙眼微微睁圆。
洛怡萱神色复杂地看了云舟一眼，继续说：“既然言宋哥哥要带你回与白山，那你就乖乖跟着他回去吧。”
云舟立刻说：“不，其实我也可以跟洛小姐回去的。”
洛怡萱皱眉，“不行，你要跟言宋哥哥回与白山，言宋哥哥做事总有自己的道理。”
云舟泪眼婆娑看了一眼楚言宋，疯狂暗示：“洛小姐？”
洛怡萱此刻只觉得自己一定是帮言宋哥哥干成了事，连带着看云舟也顺眼起来。
她微微抬起下巴：“言宋哥哥不会欺负人的。”
洛衣寒也点头：“云姑娘，与白山的确是个不错的去处。”
云舟：“……”
她幽怨地抬起头，正好撞进楚言宋的眼睛里。
少年眼睫半遮瞳孔，如黑曜石一般，幽深难辨。
***
云舟要跟随仙君们回宗了，还要带上小尖！
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不胫而走，很快向晚镇的镇民都得知了此事。
豆腐店老板娘的闺女王二丫倚在自家门口，神色复杂地看着云舟的背影。
云舟并不是他们这儿的人，约莫是五六年前，她带着小尖来到了向晚镇。
那时云舟还是个孩子，但也初初展露出惊人的美貌。
见她们二人没有倚仗，镇上有人动了歪心思。
王二丫清清楚楚记得那天她挑着一担豆腐到镇东卖，正好看见云舟被人捂住嘴唇扔进麻袋中。
王二丫当即慌了神，竟抓起豆腐朝着那几个歹人扔去。
豆腐砸在男人宽厚的背脊上，碎了一地。
陈家那个自小偷鸡摸狗的长子回过头来，目露凶光，见是她，又微微收敛，“卖豆腐的，从哪儿来回哪儿去！不要多事！”
云舟被装在麻袋里，安安静静，不吵不闹。
反倒是王二丫尖着嗓子哭号：“她还小，你们放过她吧！”
陈强狠狠往地上啐了一口，“臭娘们，再喊我把你也绑了，卖到窑子里去！”
王二丫霎时间吓成了一只鹌鹑。
陈强将云舟扛在肩上，凶神恶煞从她面前走过，忽然朝她做了一个摸脖子的姿势。
王二丫捂住嘴，眼泪滚落，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走远。
一步，两步，在他迈出第三步的时候，旁边的屋檐上忽然滚落了一块巨大的瓦砾，正正朝着陈强的头顶砸去。
他连惊呼声都没来得及发出，便软绵绵倒了下去。
陈强的天灵盖像是被人生生挖出一个洞，血汩汩流了满地。
一只黑漆漆的鸟扇着翅膀踩在他肩上，狠啄了一口他的脸。
王二丫瞪大了眼，瘫软着跌坐在地上。
直到那个麻袋里传来一道又轻又软的声音，“可以麻烦你帮我解开一下袋子吗？”
王二丫抖着手，解了好久，麻袋中终于露出一张雪白的小脸。
她捂着脑袋晃了晃，“啊，头好晕。”
片刻之后，她才注意到蹲在自己面前的王二丫，她弯起眼睛冲她一笑：“谢谢你！”
王二丫看着碎了一地的瓦砾，讷讷说：“你运气……真好。”
不过王二丫很快便知道了，根本不是云舟运气好。
没过多久，又有一个歹人试图翻墙进她院子，结果摔断了两条腿。
再后来，镇上有名的地痞前脚刚调戏完她，后脚便被一道雷活活劈死了。
向晚镇新来的那丫头，邪门。
王二丫至今记得阿娘一脸严肃告诉她，“不许靠近那个姓云的丫头。”
妇人脸上带着一点讳莫如深，“兴许是海里的妖怪变成了人……”
王二丫小声反驳，“哪有妖怪从来不害人。”
妇人瞪她一眼，“小孩子家家懂什么……”
她又忧心忡忡说：“现在年纪还小呢，等年纪大了……”
王二丫一直觉得她娘的话不对。
云舟与一个小仙君一前一后走着，小仙君宽袍广袖，腰身板直，正正是仙人之姿。
云舟一身素裙，裙身还沾着污泥血迹，但是丝毫掩饰不住她的姿容。
云舟怎么会是娘口中那种专门勾搭人，然后采阴补阳的妖怪呢？
不，一定不会是的。
王二丫忽然鼓起勇气冲着那道马上便要离开视线的背影喊，“云舟！”
云舟回过头来。
王二丫回店里包了一块上好的豆腐，然后匆匆忙忙冲到云舟面前。
云舟旁边的小仙君眉目冷淡，莫名让王二丫紧张起来。
她举着发颤的手，把豆腐递给云舟，“你，你最爱吃我们家豆腐。”
“以后可能吃不到了。”
王二丫说完，脸涨得通红。
哪有人拿块豆腐做离别礼物的……但她实在是拿不出其他东西了。
云舟接过她手里的豆腐，笑得眉眼弯弯，“二丫，谢谢你啊。”
她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在兜里摸了摸，然后变戏法般摊开掌心。
洁白的掌心躺着一颗硕大浑圆的珍珠，“这个送给你和王姨。”
海边长大的孩子哪有不识货的，王二丫立刻瞪大了眼，“不，我，我不能要！”
这，这么大的南珠！得值多少银子！
云舟却拉过她的手来，往她手里一塞，然而神秘地朝她眨了眨眼，“那一次的谢礼。”
王二丫愣了愣，忽然反应过来。
她还想推拒，云舟“哎呀”一声，诚惶诚恐对旁边的小仙君说：“楚小仙君久等了，我这就走。”
那位楚仙君气质太过冷淡矜贵，王二丫实在不敢多嘴，只好结结巴巴说：“那，那我先帮你保管着。”
云舟飞快地朝她眨了眨眼，提步追赶那位楚仙君去了。
直到两人的身影消失，王二丫才看向手中的珍珠。
难怪……云舟看上去从来不需要为生计操劳，原来她这么有钱啊？
王二丫看着云舟离去的方向，心底忽然有了一个猜测。
片刻之后，她提起裙摆飞快朝着家里跑去，“娘，娘！”
王寡妇正在刷洗磨盘，一边盘算这几日镇上丧事多，得再准备些豆腐。
便听见女儿大呼小叫冲进来，“娘，云舟她不是妖怪！她是，她是——”
“是什么？”
“她是天上掉下来的仙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蛮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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