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打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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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舟家离镇子中心有一段距离。
那个清冷疏离的小仙君不声不响跟在她身后，一路沉默不语。
直至房屋渐渐变得稀疏，隐隐约约都看得到不远处的海，云舟才指着前方一间孤零零的小院说，“到了。”
楚言宋不动声色抬眸打量。
小院不大，建得与海极近，一大一小两间屋子挨在一起，墙壁斑驳，墙角处还长着青苔。
院子里晒着一床鹅黄色的被子，空气中浮动着淡淡的皂角香气。
云舟站在木质的小门前，月牙眼微弯，“楚仙君，不进来坐坐吗？”
鹅黄色的被子被风卷起，在她身后招摇。
是鲜嫩、明媚的颜色。
楚言宋收回目光，“不必。”
他将芥子囊递给她，“空间不大，捡着些重要的拿。”
云舟便接过芥子囊，进了屋。
海边风大，这小院周围又没什么东西遮挡，那床鹅黄色的被子便在海风中晃晃悠悠，偶尔露出泛着淡淡彩.金色的被里。
分明是江洲特产的锦云缎。
楚言宋眸光微动。
她一个孤女，生活在海边，却养得如玉似珠，甚至还能用上这般昂贵的锦云锻……
云舟出来得比他想象中快。
少女换掉了身上染血的衣裳，一袭浅鹅黄的长裙衬得人明媚而温柔。
楚言宋递给她的那只月白色芥子囊被她系在了腰上。
在看到那床晾着的被子时，云舟“呀”了一声，解开芥子囊，葱白的指尖点在被子上，将它收了进去。
然而等她回过头，对上的便是一柄缠绕着霜寒之气的长剑。
云舟手中的芥子囊啪一下掉到了地上。
面前的小仙君眸色冰冷，周身尽是肃杀之气：“你到底是何人！”
竹破剑意凛人，剑身隐隐缠绕着清越的嗡鸣，如同银龙破云，下一秒就能轻而易举割开她的喉咙。
云舟一张小脸很快变得素白一片。
她尾音里都带了几分颤，一双眼蓄满了泪：“我，我就是云舟啊。”
少年脚步微挪，朝她逼近，宽大而轻薄的衣袖迎风招展。
“你说你体质天生特异，不惧邪祟，我姑且相信。”
“但你如何使得周姨从楼梯上滚下，又如何用得起价值千金的锦云锻？”楚言宋的声音隐隐带上了厉色。
不仅如此，之前那些所谓欺负她的人都会得到报应的传闻……想必都有她从中作梗。
楚言宋的手臂微微绷紧了一点，“还有，为什么要接近洛家？”
少年的眼，眸如点漆，盯着人看的时候，仿佛能直直看进人的心底，叫那些隐秘的小心思无处可藏。
云舟那双月牙眼随着他的话一点点瞪大，就连哭都忘了装。
她真是瞎了眼了，这人哪是个呆练剑的！这心眼子比筛子还多吧？
不能跟他回与白山！洛家也不能去了！
云舟摇着头，双眼通红，眼泪将落未落，“楚仙君，你在说什么？”
她微微往后退了几步，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被吓到的凡人小姑娘，瑟瑟发抖地靠住院墙。
楚言宋的剑没再靠近，只是神色又冷了几分，目如寒星定定看着她。
云舟抽了抽鼻子，开始噼里啪啦输出：“我看他们都很尊敬你的样子，你该是从一开始就顺顺利利走上修炼之路的吧？你知不知道，这世道做一个修士，尤其是一个厉害的修士有多好？”
少女忽然微微哽咽了一下，“若不是我有这么点本事，活得到现在吗？若不是如此……我，我早就在八岁那年被野狗分食了！要么就是十岁的时候被老鸨卖到窑子里了……”
像是勾起了她的伤心往事，云舟抿住唇，眼泪猝不及防掉了下来：“定是我天上的爹娘在保佑我，所以若是有坏人要伤害我，只要我动了念头，必定会成真……”
“我知道自己特殊，所以我也会妄想，是不是能成为一个修士，也跟你们一样，除魔卫道……”
云舟哭得愈发伤心，“可是，可是那些修士怎么跟说我。”
“他们说，他们说，修士可不是每个人都能当的，你这个废灵根，又是个小瘸子，干嘛想着什么修士……不如，不如早点找个仙门嫁进去，哪怕只是个妾，也可以安安稳稳这一生了……”
“凭什么呜呜呜……凭什么我就不可以呜呜呜……”
眼前少女哭得梨花带雨，纤长的眼睫都被眼泪粘成一簇一簇，眼尾更是泛着一团嫣红。
她微微张着唇，像是哭得喘不上气。
楚言宋唇线紧绷，眸子里不带什么情绪地看着她。
云舟忽然捂住心口，两眼翻白，像是哭得太过伤怀心疾突犯的模样，斜斜倚着墙倒了下去。
楚言宋瞳孔一缩，收起竹破剑，伸手便要来扶她——
不料少女忽然像是脱兔一般，身形矫捷就势撑着墙头一跳，撒开脚丫子朝着不远处的海奔去！
皑若初雪的小仙君瞬间黑了脸。
少年反应也极快，足尖轻点，翻过屋顶，朝着那道小小的身影追了过去！
云舟家地势稍稍高些，建在一个矮崖上，矮崖之下，黑色礁石犬牙差互，白色的浪花翻涌。
不过前后一两步的距离，楚言宋眼睁睁看着那少女如同一尾鱼，慌不择路扑通一声跳到了海里。
楚言宋脸色微微一白。
电光石火间，少年抿唇，竟也直直跟随她跳了下去！
楚言宋水性不算好，就这么莽撞地跳下去，先是被礁石狠狠撞到了肩膀，旋即又被汹涌的浪头狠狠拍到岩石上。
楚言宋闷哼一声，努力从辛辣的海水中睁开眼睛，借着岩石的力往前一蹬！反手便捉住了那只莹白的脚腕。
云舟见了鬼一般，疯狂踢腿，想要把楚言宋甩开。
然而少女的力气毕竟不敌一个少年，更何况对方还是一个修士。
云舟只挣扎了几下，便被人拽着腿往回一拖，狠狠按在了礁石之上。
两人狼狈纠缠间，竟面对面叠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间，两人同时一愣。
两人的衣衫都被海水浸透，少年肌肉紧实，身体滚烫，像块铁板一样压着云舟。
两人隔得太近，云舟清清楚楚看见他左眼眼尾的位置，有一颗淡到几乎看不出的泪痣。
而楚言宋，被身下少女的绵软惊成了一只鹌鹑。
他像是跌入了一团棉花中，棉花又香又软，此刻还睁着一双湿漉漉的眼望着他，眼里含了点羞恼。
楚言宋如梦初醒，脑子里嗡地一声，并手并脚爬了起来，白玉般的耳垂瞬间红得像是要滴血一样：“对，对不住。”
云舟忿忿爬起来，恶狠狠盯住他，才注意到他肩膀的位置已经洇开了一大团血迹。
不是殷红，反而隐隐泛着黑。
楚言宋一身白色的道袍，此刻沾了水，更勾勒得腰背挺直，肩宽腿长。
睫毛上的水珠嘀嗒滚落，更衬得他眼眸黢黑似墨，有种颓靡而禁忌的美感。
或是因为羞赧，或是因为受了伤，云舟难得在这一直面无表情的小仙君脸上看到了一点狼狈。
像是一只美丽的孤鹤误入芦花深处，又被枯枝杂草缚住翅膀，惊慌失措之际，惹人垂怜。
云舟看他半晌，才挪开了目光。
她在心底叹了一口气，眼睁睁看着这般美丽的小仙君身亡，实在是太过残忍。
她……做不到。
楚言宋乃是修道之人，很快便察觉到了自己身体的异样。
少年的神色瞬间冷肃下来。
然而他居然还不忘云舟，反手甩出一条缚仙索，银白的缚仙索在云舟光洁的手腕上盘旋了一圈，牢牢缚住了她的双手。
云舟气得瞬间睁大眼，忍不住想要破口大骂，不料那小仙君冷冷抬眸看她一眼：“洛家家主洛风鸣，最喜豢养奇人异士。”
“他后院中有能与鸟类对话的啼歌夫人，有能百余日不眠不休的侍女。”
云舟一愣。
豢养。这个词的意思她不是不清楚。
她掀起眼帘朝他看去，楚言宋却已闭上了眼，发白的唇绷成一条清冷的直线。
云舟忽然想到了一种可能。
如果说这小仙君从一开始便不想她被洛家人带走呢？
云舟的神色慢慢复杂起来。
这么说，是她误会了楚言宋？
云舟仔细看了他一会儿。
少年睫毛生得纤长，却几乎没什么弧度，只要他眼帘微垂，便会挡住漆黑如墨的瞳。
他鼻梁挺直，鼻尖也直，唇线更是时时刻刻紧绷着。
再加上那挺直的背脊，看上去便是一个不近人情，又有些骄矜的小仙君。
但只经过一天相处，云舟便察觉到，这人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近人情。
与之正正相反，他心思敏感又细腻，昨天晚上自己在客栈守夜，他不动声色抱着剑坐在了不远处。
分明是在暗中护她。
而现在又拐弯抹角地告诉她，洛家并非善地。
云舟自小在外摸爬滚打，见得多了便明白，哪些人抱有善意，而哪些人却是怀揣着恶毒的心思。
这小仙君是前者。
世人薄情，但凡对自己怀有善意之人，云舟向来也以礼相待。
云舟清楚鬼礁石的毒发作起来有多痛，但眼前的小仙君硬是一声不吭，脸色煞白，鼻尖上缀着细细密密的汗。
云舟垂下长长的睫毛，嘟囔道：“算你走运。”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打斗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