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离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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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
穗穗失神，扶院门的那只手都在发颤。
“小姐不必怕……”宋怀流十分懂她的失态，声音放得更柔和了，“我们带了一些东西，想必小姐看了会有些印象。”
一个奴仆弓身献上一个匣子，穗穗迟疑地看了宋怀流一眼，后者含着笑对她点了点头，鼓励道：“打开看看。”
穗穗伸出手，匣子并没有带锁，只是有一个十字梅型的暗扣，两指扣住两边的机关，往中间一卡就能打开，穗穗虽然没有见过这样的锁，可是仿佛天生就知道该如何打开它。
匣子里搁着不少东西，看起来都时间已久，有些银质的都变了色失去了光泽，金色的也有些发旧斑驳，还有些翡翠玛瑙珍珠红玉等雕成的东西，却都不是什么簪花、步摇、耳坠等女儿家的装饰物，而是小老虎、小黄雀、小鞋子等孩童玩具。
穗穗在一堆珠玉之中还看见了一只格外朴素的草编蚂蚱，草叶都枯黄泛白，她拿出来时略一细看，就发现这蚂蚱的编法和她的一样。
一般的草蚱蜢都是用叶须而这只草蚱蜢是用红线穿在叶片里编出蚂蚱的触须，她把蚂蚱翻过来，在草蚂蚱的腹部挨着一个稍微小点的蚂蚱被同一条红线串着。
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温柔如水的声音。
——这是柔儿和娘，一直要在一起。
她正拿着草蚱蜢发愣，旁边走上来一个穿着浅褐袍服，头带八宝攒玉帽子的中年矮个男人。
“小姐，这是夫人跟你一起编的小玩意，都在匣子里好好存着呢，你瞧瞧里面还有一张夫人的小像。”
穗穗听到他的话立即放下草蚂蚱，连忙从匣子里拿起一张对折着的黄纸片，展开看里面绘的是一个云鬓堆花，眉目秀妍，神色温柔的女子，持笔之人技艺高超，寥寥数笔将画中女人神色勾勒的栩栩如生。
这是和穗穗有七八分像的女人。
眉眼尤为相似。
穗穗指尖轻轻触碰上那柳叶眉，泪珠倏然滚落，一颗颗落下，“……这，是我娘？”
“是，这就是虞夫人。”
“看来小姐能认出，也可证明我所言非虚了吧！”宋怀流笑了起来，“我们当真是受了你父亲所托，来寻你的。”
穗穗泪眼婆娑，对他行了一礼，温声道：“多谢公子。”
宋怀流挑了下眉。
他本以为被卖到了如此偏僻落后的小城，这位小姐恐已经被折磨地粗鄙不堪，难以入目。
没想到却是这样一位香肌玉肤的窈窕淑女，一点也不比娇养在深闺后院里的贵女差，真叫人吃惊。
惊讶的不单单是他，还有那几个被派来接人的仆从，心里却想着自家的夫人恐不会愿意见着这流落在外五年的府中嫡女以这样一种艳压群芳的模样回去。
不过主子的吩咐，他们照办。没有吩咐的事，少做。
他们打定主意要先把人送回去再说，况且因为宋怀流顾及魏家这个小门户里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孩，导致这都已经耽搁半个月了，再晚些水道都要冰封了，光凭他们几人，旱路山野多流寇，太过危险！
*
魏决回到月牙城的时候，穗穗已经不在了。
有一个盛气凌人的仆从站在魏家的院子里，魏子秋和魏夫人的情绪经过几日的时间，早已平缓了下去，三人似乎是专门等着魏决回来。
魏子秋的脸色虽然有些黯然，但也有着释怀。
收留穗穗他并不想从这可怜的小姑娘身上得到什么回报，如今她不过是被自己的家人接走。
穗穗匆忙离开未有辞别虽有遗憾可也是能理解。
母亲重病，路途遥远，倘若不能赶回去，恐是她一生不能解的心结。
“穗穗能回到亲生父母身边，这也是幸事，这些年我们找岁岁的同时其实也在留意穗穗父母的情况，只可惜一直未有线索。”
“要怪就怪这里太偏僻，太难找了！”那仆从忽然开口，语气嫌恶，傲然地扫了一眼魏家几人，又撇了一眼角落里堆着的一些箱笼，语气倨傲：“这是我们家老爷答谢诸位对小姐几年的‘照料’，至于小姐以后，再也不会与诸位有任何瓜葛，就别惦记着了，她身份贵重，不是尔等能肖想的。”
他不过是把几天前告诉魏家夫妇的话再复述一遍，语气比之以前还要差几分，瞧着这和他家小姐似乎关系匪浅的少年更是一脸的不客气，要不是魏家人好说歹说，央求他留下把话说清楚，他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肖想？”魏决唇角扬了起来，仿佛在笑，可是双眼睛却冰寒一片。
他一身风尘仆仆，脸都被朔北的寒风吹得皲裂，头发也零散从束发带里跟杂草一样伸出，身上的铠甲未除，染着黄土和暗红的颜色，可看他这身装扮，无品无阶，还只是个新兵。
那仆从眼中不屑更盛。
如果不是为了维护主家的名声，那仆从都想将主家的名号搬出来，好让这个少年认清什么叫云泥之差，什么叫尊卑有别！
“她在哪？”
魏决伸手卸下自己的铠甲。
“什么？”那仆从以为自己耳朵不好使，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还想纠缠?
“她什么时候走的？”魏决又转头问魏子秋。
“三天前傍晚。”魏子秋看着魏决，嘴张了张似乎还想说什么，可最后还是将情绪都压在他那浅褐色的眼中，轻轻摇了摇头。
魏决冷笑了一声。
很好，他前脚刚走，他们后脚就来迎了。
“我说你听不懂人话？都跟你说了你们以后也无需见……。”
啪——
铠甲落地，激荡起一圈黄尘。
少年斜睨他一眼，两眼之中宛若还有嗜杀的血红异光。
仆从的话，下一瞬就咽了回去。
早就听闻王啸将军麾下是虎狼之师，可没想到这个小兵虽然还年少，可已经是荒野之中展翅的雄鹰，目光如炬，气势凌人。
魏决走到角落里，那些华贵盒子堆的小山一样高，可是魏决却看得冒火，偏那仆从还觉得这穷乡僻壤的穷小子恐没见过这么多好东西，等他见了就没有这么硬气，遂提步跟在他身后也来到那些箱笼边。
“这些好东西，养活月牙城全城的人十年都有余……”
魏决拿起最上面一个小的匣子转身就朝着那个还在洋洋洒洒趾高气扬说话的人劈头砸去。
“拿上这些东西给我滚出去，若我回来还瞧见你在此，小心我拖你去喂狗！”
“汪！——”来福气势汹汹地在旁边大声一吠。
仆从一屁股坐在地上，心惊胆战，头上溢出一缕血从他脸上蜿蜒而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小土狗，眉头一蹙，再抬头看那修罗魔煞一样目光森冷的少年，下意识垂下目光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他锋芒相对。
垂下的眼却瞧见那砸得他头破血流的盒子里掉出了一枚碎了的玉牌，那玉质不算好，极为普通，用生涩的技法镌刻着一个决字，周围半绕着一簇稻穗，细长的穗杆饱满的穗粒。
可笑怎么会有人用这样贫贱的图纹。
而且！这不是他们准备的礼物。
“阿决，莫太过火了。”魏子秋摇了摇头。
魏决再也没看过角落里堆砌的‘宝物’，转身就出了院子，却把迎面而来的二妞撞了个仰跌，一张纸片从她手里飘了出来，魏决伸手在空中一握，只扫了一眼就看清了上面的字句。
这是阿糯写给她阿耶的求救信，第二封。
第一封还好好存在他的房中，他打算等带穗穗离开月牙城的时候再还于她，至于这里出现的第二封是什么意思？
“穗穗让写的？什么时候的？”
他捏着纸的一角，手不由用上了力。
二妞看见他这个模样，肠子都悔青了，要不是阿糯知道穗穗走了，日夜哭泣，她也不会想着来这里冒险托一封信给还留在这里的奴仆。
她含含糊糊说道：“很早的时候。”又怕他误会与穗穗离开有关联又连忙摇着手补充道：“你别误会啊！不是这几天的事，是半个月前了。”
半个月前，那就是他刚刚拿走她的信，是穗穗根本没有想过等他三年，她是自己走的。
魏决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像似平静至极，二妞没有学过几句诗，如今唯有一句‘山雨欲来风满楼’与魏决周身的气压吻合。
她脸色苍白，能说会道的嘴此刻也跟锯了嘴的葫芦一般。
穗穗走了，她也难过难受。
可是魏决却好像一瞬被剜了心。
魏决笑了笑，嘴角只是微微勾起，笑纹都未来得及在他的脸色上出现就再也寻不到踪迹。
穗穗答应跟他一起过生辰的，怎么会毁了约？
一天两天都等不了吗？
他以为穗穗是被迫的，可手中的纸告诉他，穗穗早就想离开了，她根本不想遵循他们的约定。
他说过什么来着？
——你若是敢背弃我们的约定，我定不会放过你。
入冬前的雨砸在身上极冷，豆大的一颗颗落下。
王啸倚靠在将军府门口的漆红大柱子上，盘着手看着雨中慢慢走来的孤狼。
没有等对方开口，他率先开口道：“实话说，他来拜托我的时候也没有言明那是谁家的姑娘，我只能告诉你人是接回盛京去了的。”
魏决立在台阶之下，一身湿淋淋的，长长的睫毛也湿漉漉地覆在眼下，“那我要回盛京。”
王啸幽幽叹口气，“还不是时候，况且你也没有那个能力。”
魏决睁开眼，眼睫一挑，露出那双清冷平静却又野心勃勃的视线，“可是你会帮我的，不是吗？——舅舅。”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离别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