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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宴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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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华宴的地点每一年都在变,今年就在齐国公府内举行。
齐国公府荷花颇富盛名,今年这芳华宴就设在了国公府内的白玉瑶池之边,需要耗费织娘一年时间才得一匹的团花云锦被裁成了一块块三尺宽四尺长的垫子,就这般铺在修剪整齐的茵茵草地之上,黑檀木的小矮几一张张呈现弧形摆开,分作一个个席位,桌子上已经摆好了果品糕点和适合女子享用的果酒。
不断有千金贵女到来,就宛若一只只彩蝶飞扑进那五彩斑斓的彩缎之中。
今年的芳华宴会请来太子殿下,这就与以往单纯的争奇斗艳不同,这一次谁又不是怀着得到那贵人青睐而费尽心思绞尽脑汁来装点自己。
容貌艳丽的就华妆盛服,清秀可人的就清雅脱俗,活泼俏丽的就别出心裁,这一眼望去真是千种美万般巧,每人都有值得可圈可点之处。
太子殿下如若真的要挑选,恐怕会万分为难才是。
“诸位小姐请!——”
国公府的婢女给侯爵府的三位小姐手上都系着一朵绯色茶花,明明已经过了茶花的季节却也像是刚刚摘下的,茶花还是舒展花瓣沾着晶莹水珠,令人惊叹不已。
婉柔今天穿得稍繁复了一些,不过还是比聂婉怡朴素得多,头发束起两边作双螺,烟粉色的绸带缠于发间一起编入发髻之中,不对称的三枚银翼蝴蝶别在其中,宛若银蝶停驻在美人发间。
最精巧的一点是右边的一个蝴蝶尾呈凤尾垂下,流苏一般摇曳。
她身上穿着的是紫罗兰色齐胸裙衫外套浅紫腾羽花纹大袖外加一条浮云纱披帛垂于臂间,颈部坠着一枚八星花,正于锁骨之上。
聂婉怡为了衬出发间别的那支翠玉缠金簪身着一身鹅黄襦裙,广袖纹朱鸟,足下鞋履缀珍珠,行动之间头上环佩叮铃作响,就好像市井之中吆喝卖糖的人敲着小铃引人瞩目。
“聂三小姐姗姗来迟,待会可要自罚三杯!”与聂婉怡相熟的小姐们见她们到来,就有人娇笑连连,开口跟她打招呼。
“聂三小姐头上这簪子好生精致!”
“咦,四小姐身边这位是?”
聂婉怡抿了下唇,正待要开口介绍。
“婉柔你来了!”钟吟的声音就大咧咧横穿了过来,“我还以为你那嫡母又不肯放你出来呢!”
聂婉怡脸色一僵。
这个钟吟不会说话就闭嘴吧!什么叫嫡母不肯放她出来,这不是当面说她阿娘心思不纯,苛待聂婉柔吗?
“聂婉柔?是那个在京郊养病的聂二小姐吧?”
“是啊,听说接回盛京两年,都没有露几次面……”
“长得倒是比三小姐还好看几分。”
议论声从四面八方而来源源不断传来。
这些人倒是也不畏惧侯府,就敢这么当着面议论纷纷,随着她们讨论的方向越来越偏,聂婉怡的脸色越来越僵,暗暗咬住后牙槽,努力扯出一抹风轻云淡的笑容。
“我这位二姐姐头一回参与这样的宴会,如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望看在我的面子上多多宽恕。”
话说完,她昂起头。
这才是她身为嫡女该拿出的包容和风范。
一旁的聂婉惜内心鄙夷,却也不能说什么。
本来两人都是庶女,本心本性什么样的,争斗多年还不是门儿清。
钟吟从聂婉柔身后伸出头,奇怪道:“你们侯府嫡母不教,却要我们担待吗?”
噗嗤的笑声不知道从哪里传来,聂婉怡倏地转头瞪着钟吟,就像随时想冲上去撕烂她这张胡说八道的嘴一样。
钟吟说话一向直接,大概和她那个做武将的爹有莫大的关系,盛京里的贵女都知道她是这个脾性。
婉柔拉了一下钟吟的袖子。
“是婉柔愚笨,如若哪里做的不好,还请诸位小姐见谅。”婉柔款款行了一个平礼,神色不卑不亢,两目更是澄澈清亮,使人观之就知道没什么城府。
“无事,二小姐以后多来走动玩耍,想必也能熟悉起来。”
“是啊!是啊!”
聂婉怡本以为这群千金贵女看到聂婉柔,不说会冷嘲热讽也会冷漠视之,哪想到居然还有人会帮她说话,还挺热情的?!
不过她又冷笑了一下,现在热情是热情,倘若她们知道聂婉柔的那些经历,只怕会退避三舍、厌恶不已!
“婉柔,跟我来,这里吵闹,头都疼了。”钟吟拉住婉柔就想带她走。
婉柔边应着,转身还对着聂婉怡和聂婉惜两人说了一声,不过聂婉怡眼下正压着火,早把侯爷嘱咐的话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钟吟自己就是那个最不着调不守礼的那个,被她带着指不定会惹下什么事端,他们将军府能担当的起,侯府可未必会为聂婉柔担下。
所以聂婉怡是以一种看好戏的目光目送她们两走远的。
“都是假模假样吹捧,一点意思都没有,还不如先清静清静,等太子来了我们再出去。”钟吟对于国公府似乎还挺熟悉,左拐右拐就带着婉柔来到远离芳华宴地方的一片竹林之中,有小溪泉水汩汩而流,假山林景巧夺天工。
“阿吟对这里很熟悉?”
“这是我表哥家我能不熟吗?”钟吟朝她一眨眼,环顾四周又道:“你等我一会,我去找人给我们在这里摆一桌吃食来,我们就在这里赏赏景、说说话。”
婉柔点头,笑着道:“那好,我就在这里等你。”
国公府的府邸很大,里面有望不尽的瑶池也有幽深的竹林,婉柔弯腰在小池塘边勺了一捧清水正在自娱自乐。
正玩得起劲,她身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婉柔以为是钟吟回来了,可没想到扭头一看,却是一只大黄狗。
大黄狗两只耳朵竖在头边,毛茸茸的尾巴摇了摇,湿润的鼻头朝着她的方向嗅了嗅。
忽然就冲着她一吠。
汪!
婉柔下意识去摸身上的荷包,却只摸到一把香料,恍然之间她还以为自己在逗弄阿福呢,忍不住笑了起来,“我都忘记了,身上好久都不曾带着肉干了。”
大黄狗歪着头看着她,尾巴又摇了摇,忽然小跑着过来,婉柔见它这么亲人于是就把手放到它脑袋上揉了揉。
大黄狗的尾巴越摇越欢,还伸出舌头不住舔她。
婉柔被它舔得手心发痒,忍不住躲了起来,“好了,好了,不要舔了,你是国公府里养的狗儿吗?”
大黄狗又汪了一声,忽然探头咬住她手边系着的花带子一抽,绯色的茶花连同那束带就一起落入狗嘴,它叼在嘴里就往一个方向逃窜,可还没跑出几步,它又摇着尾巴回头看婉柔。
婉柔一怔,身子却没动。
大黄狗又往前跳了几步,再回头看,婉柔依然在原地不动。
“婉柔!过来过来!”钟吟没有带来一桌子吃食,反而远远朝她招手。
婉柔见她着急,顾不上大黄狗了,提着裙摆往钟吟的方向迎了过去,只不过走了几步后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看,发现那只狗儿也正回头看着她。
一人一狗就这般走几步回头看一眼,宛若依依不舍的模样。
钟吟心急地跳脚,没等婉柔完全走近,就几个箭步上前扯住婉柔就往外跑,边跑边道:“我听说太子正在我表哥那处,那我们何必等着了,先过去当面问清楚就是了。”
婉柔心里一惊,“如此突然,会不会不妥?”
之前不是说着先远远看一眼,看一眼又不会掉块肉的……
钟吟只顾着快点,生怕太子跑了,但一转身险些把从月亮门里拐出来的一位小姐撞倒,还是婉柔眼尖先拉住了她,钟吟定睛一看,奇怪道:“若表妹?”
婉柔也跟着目光一落,在那小姐的脸上一停歇,就当场愣住了——是阿糯!
这两厢一对望,温若亦是认出了聂婉柔,脸色瞬间褪去所有血色,摇摇欲坠仿佛随时要晕厥过去,钟吟连忙松开婉柔,扶住她,转头就对她身边的丫鬟皱眉道:“表妹怎么像是大病一场似的,你怎么照顾的?”
温若一听钟吟的声音,才勉励稳住自己的心神,虚弱地摇了摇头,手却不由自主地攥紧钟吟的手臂,“不、不妨事,我回去躺一躺就好了。”
“可是夫人让小姐去芳华宴。”小丫头为难。
“还去什么芳华宴,快扶表妹回去歇着!”钟吟发火道。
小丫头顿时唯唯诺诺,不敢再提要温若去芳华宴。
温若虚弱地点头应了,目光还是不受控制地扫向婉柔,手的力度都要弄疼钟吟了,钟吟奇怪地看了一眼婉柔,忽然问道:“表妹认识婉柔?”
温若宛若被针尖扎了一下,浑身一抖,连忙否认,“不、不认识!”
婉柔静静站着,没有开口也没有动作。
钟吟不疑有他,再加上还有急事,就匆匆和温若辞别。
婉柔被钟吟拉着往前跑,还是忍不住回首看了一眼阿糯。
她如今华服在身,云鬓堆花,与在月牙城时面黄肌瘦的模样天壤之别,婉柔也是真心为她感到高兴。
温若的婢女扶着她,正在注视着自家小主子的神色,忽然一惊,这种怨恨的模样出现她那张粉嫩姣妍的脸上,有种说不出来的突兀和刺目。
“她是谁家的小姐?”
婢女连忙说道:“奴婢不知,不过各家小姐入芳华宴都会有用各色花区分,看一眼……”
不过她没有看见那个少女手腕上的花,声音一下哽住在喉间。
“哦?那说明她并不是受邀而来的。”温若的声音逐渐放低,神色越来越平静。
不知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