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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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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咎没有表示,盯着他的脸,半晌后低头蘸了蘸颜料:“现在呢?”
“现在没有,完全没有。”沈独尴尬地捂了捂脸,组织一下语言,放下手,“我就是陈述一个客观的因果关系,因为我以前暗恋你,所以你每句话我都记特别清楚,能懂吗?”
“懂了。”唐无咎勾勾嘴角,“吓我一跳,刚才怎么拒绝都想好了。”
“您有点儿自恋了吧。”沈独也笑了,还是很尴尬。
片刻后他笑着叹口气:“怎么拒绝?演示一遍。”
唐无咎画着,表情严肃地清了清嗓子:“不好意思,我有男朋友了。”
“真假的?”沈独笑容一滞,“绿头发那个?”
“假的。”唐无咎说,“觉得你挺执着的,不这么说怕你不死心。”
“有病。”沈独又笑起来。
就算唐无咎真有男朋友也挺正常的。
脸好看,腿长,身材好,脑子……比较正常。
优质猛零。
“酒醒了吗?”唐无咎问。
“没有。”沈独面不改色地说,“断片了都,你继续画。”
唐无咎没抗议,十分任劳任怨地给齿轮心脏描边。
剩的部分本就不多,他画的快,刷刷几笔就把图案描好了:“然后呢?”
“然后我来。”沈独伸出手,摊着手掌。
红色部分没用粉笔描,照着原稿画就行。
唐无咎把刷子交到他手心,木柄上的颜料沾到皮肤。
轻触掌心的指尖和颜料一样凉。
“沾我手上了。”沈独啧一声,低头拧颜料。
“你手上也不差这一点儿。”唐无咎说。
沈独快速把红色涂好,画出了几道枯笔,更艺术了,他涮两下笔蹲下收拾画具。
“走吗?”唐无咎问。
“嗯。”沈独利落地扣上塑料箱,“不能白干活,改天请你吃饭。”
唐无咎想了想,掏出手机看眼时间:“就今天吧,我要吃雪糕。”
“同情心收起来吧。”沈独说,“这个钱结完了我就不用贷款吃饭了。”
“我说给你省钱了吗?”唐无咎把他从地上拽起来,“我说我想吃雪糕。”
沈独看了他一眼:“大冷天的不怕胃疼。”
进入酒吧,灯光人影摇晃,音乐响得胸腔都跟着震。
四周全是卡座,沈独不知道出口在哪个方向,跟着唐无咎的背影往前挤,缩着膀子避开几个跳脱衣舞的。
沈独看见不远处绿毛纹身师攒动的绿色寸头,夜光款的。
“哎,那边一群人干起来了!”闫啸回头,对唐无咎喊,“那大哥还坐着轮椅,真他妈行啊!”
音乐太吵,沈独只捕捉到“打架”和“轮椅”两个信息,愣了愣。
唐无咎收着下巴避开闫啸,回头看了沈独一眼。
不用他看,沈独已经问:“哪边?”
闫啸莫名其妙地指指身后。
沈独拧着眉,大步流星走过去,这地方地形十分崎岖,他大腿两次撞到桌角才拐到。
推开一众围观的人群,只见五六个人围着吵,中间有个跟手账本一样全是贴纸的轮椅。
还真是王旨!
一个花衬衫男人指着王旨,嘴唇快速动着,表情看着很愤怒,脖子上青筋都暴起来了。
音乐进入间隙,音量倏地降下来不少,花衬衫的喊声一下子传进周围人的耳朵:“谁他妈有你牛逼啊!巴结人沈宿莽儿子!跪着给人家舔.脚!”
“沈你姥姥了沈!”王旨估计也在气头上,“说你丫招欠的事儿呢!别跟我扯别的!”
他旁边站着上次一起演出的胖脏辫,帮腔一句:“想动手我们奉陪!”
听见老爸的名字,沈独眉头锁得更紧,但脚步没停,站到轮椅旁边。
周围有人在说话。
沈宿莽谁啊,耳熟。
风华娱乐老总,有个女孩很激动地说。
直到几个当红偶像的名字出现,开始有人举起手机。
闪光灯在亮。
沈独知道没人会认识他。
还是一阵堵得慌。
“哟,还玩叫人这套?”花衬衫冷笑,“来来来一起上。”
他说着掀了王旨一把,轮椅差点倒了。
沈独还没来得及动手,旁边那脏辫跟声控的一样,迅速上前揪住花衬衫的衣领,一拳打在他鼻梁上。
不知道哪飞出个酒瓶,王旨这种毫无反抗能力的能给砸开瓢。
沈独权衡半秒,拽着轮椅的推手将让王旨远离战区,防止他被砸死。
“你他妈什么时候来的?!”王旨抬头。
“我他妈从沈姥姥那就站你旁边了!”沈独喊了一句,回头扫一眼,把轮椅交给唐无咎。
DJ的音乐好巧不巧再次轰响,那边两个人摔在沙发上,打成一团。
沈独从脏辫手里接过花衬衫的衣领,照脸揍了一拳。
“我操.你祖宗!”唾沫和血随着花衬衫骂街的动作从他牙缝喷出来。
他的手脚被脏辫控制在沙发上,没法还手。
沈独不知道这件事的起因,也不需要知道。
反正不可能是王旨挑起来的,王旨一个挥拳头都够不着人下巴的,要挑事也得在医院门口挑,方便碰瓷。
来啊群殴啊。
这时,唐无咎把手拢到沈独耳边,喊了句:“保安来了!”
“啊?”沈独没听清。
“保安来了,赶紧再打两下。”唐无咎语气很平静,内容很嚣张。
温热的气息喷在耳侧,推搡晃动中沈独感觉耳骨被什么温软的碰了一下。
这么紧张激烈的情况下,他居然还能分出一点心思用来尴尬。
很快,两个保安挥舞着胳膊肘挤开人群。
有保安的介入,事情很快平息下来。骂骂咧咧又吵了几句,终于不欢而散。
“就一傻逼。”王旨灌了口啤酒,“非说我新歌抄袭他了,上来往我身上泼了一杯酒。”
“揍那两下便宜他了。”沈独抬起头,不经意对上唐无咎的目光。
终于想起来最初的目的。
吃雪糕。
唐无咎抱胸站在卡座一旁,表情透着点儿幽怨。
沈独赶紧说了句“先走了”,起身拍拍唐无咎:“走。”
“我发的微信你看见了吗?”唐无咎问。
“啊?”沈独往前走着,掏出手机。
五彩斑斓的灯光下,手机屏从角上裂出个蜘蛛网,碎得惨不忍睹。
沈独初步判断是刚才不小心撞的。
按亮屏幕,裂痕下有唐无咎五分钟前发来的微信。
-你们聊,我先回去了
沈独打字:
-一起回。
-雪糕还吃不吃?
这种交流方式很便利,不用喊。
-吃
到了家全天营业的便利店,唐无咎很给面子地选了根小二十块的雪糕,包装精致,外包装裹着塑料盒,就是盒里的雪糕小得可怜。
专坑沈独这种冤大头,他还买了个同款的。
初秋凌晨,风冷飕飕的,沈独只穿了单薄的短袖,缺心眼一样一边冻得直搓胳膊,一边吃完了雪糕。
不好吃,腻乎乎的。
唐无咎叼着雪糕棍,叫了辆网约车:“冷?”
“冷。”沈独搓着胳膊说。
“你跑到那再跑回来就不冷了。”唐无咎指着不远处一个垃圾桶。
沈独没理他,小幅度蹦着:“车到哪了?”
“还有两个灯。”唐无咎把屏幕朝他倾了倾。
沈独看见左上角的时间,吓了一跳:“一点半了?”
明天七点上课,他打车回去需要时间,顶多剩四个多小时能睡觉。
他刚还计划着找家店把手机修了,没想到时间这么不禁用。
“附近有十点以后还开门的修手机的吗?”沈独掏出碎成蜘蛛网的手机,摘掉一粒玻璃碴。
“花臂东边有。”唐无咎回答。
“我不分东西南北。”沈独说。
“花臂左边,有个报刊亭后面。”唐无咎说。
沈独想了想,十分严谨地比划着问:“是我面对着花臂,我的左边,还是花臂大门的左边?就是我背对着大门,我的左边。”
“就是东边。”唐无咎无奈地说,“买个指南针吧。”
沈独没再说话。
不一会儿车到了,唐无咎一上车就靠着椅背闭眼装死,剩沈独应付话痨的司机。
“小伙子看你不是本地人吧?”司机乐呵呵的,“来上学啊?”
沈独干笑着点头答应,司机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考上名牌大学的外甥。
沈独回忆着花臂门口的地形,以及每天日出日落的方向。
终于推测出东边是哪边。
沈独在司机的讲述声中碰了碰唐无咎,小声说:“东边是我面对着花臂我的左手边,对吧?”
唐无咎将眼睛睁开条缝看他,合上眼皮鼓了鼓掌:“对,太聪明了。”
多余跟他说。
沈独顿时没了分清东南西北的喜悦,回头看唐无咎一眼。
看着有点儿……憔悴。
“晕车?”沈独问。
唐无咎含糊地应了一声,打了个哈欠。
打哈欠会传染,沈独本来就困,终于在几个哈欠后聆听着司机外甥的光荣事迹,歪头睡着了。
再次睁眼,已经到小区门口了。沈独是被司机叫醒的。
他回头,发现唐无咎不在车里:“师傅,他人呢?”
“啊,提前下去了,就北边公园那块。”司机说。
沈独依旧不知道哪是北,开车门下去。低头打字。
-在哪?没事吧?
唐无咎发来张照片,不知道是哪个位置,能遥望出租屋的大楼。
确认他活着,沈独转身进楼,看见电梯旁电子表显示的时间,叹了口气。
困啊,没时间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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晕车的不适感消退大半,困得脚下发飘,但唐无咎知道他现在躺床上也还是失眠。
需要个人一棒子把他打睡着。
凌晨的城市寂寥,河面吹来阵带着草腥味儿的风。
裤兜震了起来,唐无咎打开手机。
是闫啸的电话。
“你丫死……死哪去了?”闫啸大着舌头。
“回家。”唐无咎说。
闫啸明显断片了,旁边传来有人劝他赶紧消停会儿的声音:“我看见你拉着姓沈那小子出去了,是不是搞上了?啊?没事儿你偷偷告诉我……”
听出他就是喝多了撒泼,唐无咎挂断电话,顺便发微信嘱咐其他人看着点他。
沈独发来消息,是张从上俯拍的唐无咎,画面放大好几倍,全是模糊不清的噪点。
-看见你了
唐无咎抬头看眼高楼,十四层一方窗户亮着,他低头打字:
-赶紧睡觉
-赶紧回来,等你蹭到门口天都亮了
-睡觉去
沈独没回复,等唐无咎走进小区再抬头看时,高处那方亮光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