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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 20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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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堵着,雨刷机械重复地挥舞,视野在模糊与清晰间交替。
唐无咎拇指搓了搓方向盘。
后视镜里,沈独不知道第几次脑袋一滑朝旁边倒过去,立马就醒了,重新坐好。
“你横着睡。”唐无咎说。
“……啊?”沈独强行用眉毛带着眼皮睁开条缝。
“横着躺过来睡。”唐无咎说,“脚别放上来。”
“啊,好。”沈独顺势往旁边一倒,以昏迷的速度睡着了。
唐无咎有点羡慕。
车流缓慢移动,突破一个红绿灯后终于畅通起来。
这样开着车,会产生错觉,仿佛不是他在移动,而是四面八方的楼宇在向他砸来。
一栋,两栋……
“到哪了?”沈独在后面迷糊地问。
“快了,还有——”唐无咎话没说完就被沈独打断。
“今天没晚课,再晚就放学了我这就不叫逃课了……”沈独跟说梦话似的说了一串。
唐无咎沉默几秒:“你说梦话呢还是跟我说话?”
“……跟你说。”沈独听上去不是很清醒,“刚没听清你说什么……我就先说了。”
“还有五分钟到,坐起来醒醒盹儿。”唐无咎说。
“我会秒醒,一会儿给你表演一个……”沈独声音低得快听不见。
雨势突然增大,视野更加不清晰。唐无咎直了直腰板,观察路况。
太阳穴毫无征兆也没有缘由地跳了两下。
开始疼。
并且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他扫了眼马路,想找个路口停车。
唐无咎不自觉地闭了闭右眼,不等睁开,右前方那辆suv忽然靠过来。
转向灯在亮。
短暂的反应时间里,车尾已经毫不客气地甩了过来。
几乎是下意识的,唐无咎猛踩刹车,将方向盘转到底。
刺耳的急刹声。整个人被甩动,安全带在胸口狠狠勒住。
车头砰一声撞上了护栏。
前轮碾上被撞倒的护栏,才堪堪停住。
一瞬间的耳鸣,唐无咎几乎什么都听不见,只剩下尖啸。
短暂地出现了幻觉,看见四周景物扭曲颤动。
他知道不是撞的,撞不出这效果,安全气囊都没他妈弹出来。
“沈独!”唐无咎拔掉安全带,“磕哪了?”
沈独掉地上了。
他是躺着的,猝然急停让他直接从后座滚了下来,脸着地。
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在嘴里蔓延开。
“我操,撞了?”沈独捂着嘴爬起来,还懵着,“你没事吧?”
“我问你呢!”唐无咎眉头紧锁,“嘴怎么了?”
“破了好像……”沈独能感觉到嘴里兜着血,拿开手,血顺着掌纹渗开。
他现在看着应该挺吓人的。
唐无咎眼神有一瞬的涣散,迅速抽了一堆纸给他:“我叫闫啸过来然后赶紧去医院。”
“你把整包给我就行。”沈独沾了沾嘴,纸瞬间红了一片。
唐无咎立刻把整包递过来。
狭窄空间里,唐无咎呼吸急促,嘴唇有点发抖,脸色比他这个撞了满脸血的还难看。
“你……没事儿吧?冷静点儿。”沈独皱眉看着他。
这时,suv的车主过来敲驾驶座玻璃,是个年轻男孩,表情也很愁得慌。
“哎,对不住,我报完警了。”
唐无咎降下窗户:“我不是车主,我把车主叫来你跟他说。”
“好的好的,交警说先照相。”suv车主用颈窝夹住雨伞,把手机递进来,滑着屏幕展示照片,“您看看,您不放心再自己照几张,您朋友用不用我给打个120?”
沈独赶紧摆手:“不用,你们处理车。”
“我这昨天刚考的本儿,刚才雨太大我一下子……”suv车主态度毕恭毕敬的,就差给唐无咎磕一个了。
“行了。”唐无咎让他回车里,拨通了闫啸电话。
第一遍没通,他深呼吸着,又播第二遍。
沈独从后视镜看见他皱着的眉眼,拿掉纸,低头看一眼。血还没止住。
嘴唇下面烧着疼,伤口在嘴里面,应该是被下牙啃的。
沈独拿手机叫了个去最近医院的网约车。
他有预感要缝针。
之前没有独自挂急诊的经验,到时候得问问工作人员。
唐无咎那边电话刚通,交警就到了,他撑伞下车,打着电话吹了酒精检测仪。
一通拍照后,交警让把车停路边,等闫啸和保险公司来了处理赔偿的事。
唐无咎关上车门,四顾着缓慢倒车:“你叫个车。”
“叫完了。”沈独嘴里越来越疼,说话含糊不清,“还一百多米到了。”
“我跟你去。”唐无咎说。
“不用,没多大事就是破了一块。”沈独说。
“我跟你去。”唐无咎重申一遍,“我留这儿也没用又不是我的车。”
有交警的保护,车辆很快穿过马路停在路边。
“行。”
车已经到了,沈独单手解开雨伞粘扣,推开车门。
吸到外面的凉气,嘴瞬间疼了好几倍。
他忍住了没蹦起来,面不改色地朝出租车走过去。
这次不敢喊疼。
看唐无咎那反应,好像把责任全揽他自己身上了。
倒霉一整天终于幸运一次,遇到了个安安静静开车的司机。
唐无咎转过来:“我看看。”
“伤口在嘴里面,看不着。”沈独尽量表现得不疼,“不严重。”
“牙呢?舔一遍看看松没松。”唐无咎微拧着眉,。
沈独舔过一遍:“都挺好的,都在。”
“我问的是松没松。”唐无咎看着他。
“没有,可坚固了。”沈独诚恳地点点头,“真没多大事。”
唐无咎欲言又止一下,闭嘴靠回靠背上。
“你管管你自己。”沈独说,“头发跟叫花子似的。”
刚才撞得太猛,唐无咎小辫都歪了,碎发蓬乱得像刚从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唐无咎解开头发重新扒拉两下,绑上了。
“闫啸的车还能修吗?车头都瘪了。”沈独问。
“他那车八手的,该换了。”唐无咎说。
“该让不打转向灯那傻逼交钱把车修了,九手卖出去之后再换。”沈独说。
“他打了,我没看见。”唐无咎说。
“哪有车头都进来一半了才打灯的?”沈独皱起眉。
唐无咎没说话。
急诊室人群拥挤,每个人都不太完整。
唐无咎去挂了号,楼上楼下地跑了两趟,拿着堆单子带着沈独往诊室走。
沈独都感动了。
看见医生手里的针线,他顿时更想哭了。
要是打麻药不疼他还能憋回去。
从诊室出来时,沈独完全感受不到下巴的存在,只有摸两下才能通过触觉知道他的下巴还在。
唐无咎不在走廊的长椅上。
沈独刚要给他发微信,唐无咎从卫生间拐出来。
脸洗过,睫毛和碎发挂着水珠,身上有烟味。
“走吧。”唐无咎按了电梯。
“闫啸那边处理完了吗?”沈独下巴动不了,说话及其不利索,“对方全责吧?”
“嗯。”唐无咎点了点头。
“这事儿怨不着你,他那么变道换谁也躲不开。”沈独说。
“我知道。”电梯到了,唐无咎走进去按亮楼层,“所以你不用脸都疼变形了还说不疼。”
沈独一愣,顿时有点不想跟他坐同一趟电梯,叹了口气:“现在是真不疼了,一点知觉没有。”
“麻药劲儿过了就该疼了。”唐无咎说。
“你等我麻药劲儿过了的。”沈独指了指他,“揪着你耳朵喊疼不听都不行。”
“一会到门口等我,我拿药去。”唐无咎说,“止疼和消炎的,不给你喊疼的机会。”
“操。”沈独没绷住笑了。
这几天天黑得越来越早,已经是华灯初上,雨停了,楼宇霓虹在水中颠倒。
沈独站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望着马路发愣。
看车辆被它的倒影驮着,掠过。
“走。”唐无咎拎着药出来,“还去天桥那吗?”
“离这多远啊?”沈独回头。
“往北……”唐无咎指了个方向,“往这边,红绿灯那拐弯就是。”
红绿灯离得很远,只能遥遥看见个影。
正是晚高峰,马路上密集的车流堵着,纹丝不动。
“你呢?走着回去?”沈独问。
“扫车。”唐无咎打开手机。
沈独环顾一圈,在个老小区的铁门里看见辆共享电动车,指给唐无咎,随后插着兜离开了。
只有一辆车。要不然他也想扫一辆骑着去商场。
下巴依旧麻着,沈独咽口水都只能仰头吸溜着咽。
这时,唐无咎骑着车出现在旁边:“我带你过去。”
沈独被他吓一跳,差点呛着:“我能拒绝吗?再摔出去一次我这下嘴唇就掉了。”
“医生说你刚缝完不能运动。”唐无咎一下下转着车把往前蹭,“容易崩开。”
“走这两步还叫运动么。”沈独说。
走过去是挺累得慌的,他其实有点想坐。
“那我走了。”唐无咎很干脆地拧动车把,往前蹿了一大截后停住,回头说,“真走了。”
“停。”沈独小跑过去,拍了拍他,“往前坐点儿。”
这车的车座是个长方形,没有交警的情况下能容下俩人。
唐无咎给他腾出位置,沈独跨了上去。
“坐不稳。”沈独努力往前贴,“你再往前来点。”
“再挪就掉下去了。”唐无咎说,“抱着。”
沈独本来还在犹豫,车子忽然动了,他赶紧薅住唐无咎腰两侧的衣服:“哎我操。”
“别捏我痒痒肉。”唐无咎说,平静的声音里听不出痒来。
沈独简直不知道说什么,都他妈笑了,揽住他的腰:“你是不是冷啊非得这个姿势。”
“还有一种姿势。”唐无咎说,“你蹲前头。”
沈独实在怕摔下去,整个人紧贴着唐无咎的后背。
瘦,结实,暖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