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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第 2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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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咎的手机忽然响了,他腾不出手接电话:“帮我拿一下。”
沈独重心前倾,将手机从他裤兜里抽出来看一眼:“闫啸。”
“免提。”唐无咎侧了侧头。
沈独点开免提,重新环住唐无咎,手机摆在他身前。
“喂?嘛呢?”闫啸的声音传出来。
“骑车。”唐无咎说。
“我回店里了,猫粮是不是没了?花臂饿得一直嚎。”闫啸说。
“网上买了,明天到。”唐无咎说。
“操,饿死了你埋啊。”闫啸不乐意地说,“我们在店门口涮羊肉呢,庆祝我他妈要换车了,你把沈独那小子也带来吧,热闹热闹。”
“他嘴缝针了吃不了。”唐无咎说,“我也不回去了。”
“嘛去?”闫啸问。
“给花臂买猫粮去。”唐无咎说着停了车。
沈独抬头,发现已经到天桥了,旁边就是个商场。
直到唐无咎把手机从他手里抽出来,沈独才回神,松开手。
去了旁边商场地下室的超市。
很古早的百货超市,墙上的广告纸都褪色了,进场前需要存包。
沈独感觉进超市存包这个动作已经是上个世纪的事了。
仰头端详着满墙的锅,沈独半天没看出有什么不同。
上次吃老妈做的饭是什么时候,他已经不记得了,这次老妈突然说要过来,他心里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老妈的样子,声音,举止神态,都隔了层手机屏幕。
后天就来了。
说是口腔溃疡吧。
沈独在价格贵的锅里随便拿了一口。
他忽然发现个很悲怆的事儿。
饿了。
和唐无咎一起结完账,往储物柜去的路上,两边全是卖小吃零食的,各种香味被无限放大。
“我饿了。”沈独拎着锅,“我他妈现在还不能吃。”
“医生说几个小时?四个?”唐无咎看向他。
“六个。”沈独说,“现在还剩五个。”
“等你嘴好了带你吃顿好的补补。”唐无咎说。
“我再重申一遍,不是你的责任是那个人没打灯直接往车道里钻……”沈独惊奇地发现自己能发爆破音了,摸了摸下嘴唇,有知觉。
“疼吗?”唐无咎问。
本来不疼,听他这么一提,隐约有点疼。
沈独夸张地嘶一声:“疼,我要死了。”
“是么?”唐无咎明显看出他是装的,伸出手,“我看看线崩了没有?崩了赶紧回去再缝一次。”
“操。”沈独往旁边躲,“别逗我笑啊一会儿真崩了。”
唐无咎笑着把手揣回兜里。
夜幕繁华,窗户起了层薄薄的水雾。
还没开始供暖,北方冬天确实冷,沈独裹着夏天那床薄被子窝在沙发里划拉手机,下单了一个电暖风和一条厚棉被。
他已经饿过劲了,肚子幽怨地咕噜几声。
饥寒交迫,孤苦伶仃。
沈独做足思想准备,掀开被子站起来,蹦着去厨房烧水。
热水壶滴滴两声,沸腾声平息下去。
唐无咎往杯里倒满开水,坐回沙发,静默地看着杯沿迅速地挂上水珠。
车撞上护栏的一瞬间,视线重叠,仿佛看见唐娟在他面前又死了一回,一路折腾到医院,趁沈独缝针时去洗手间吐过一次。
唐娟的车祸,唐无咎一度认为是他的责任,现在也是,只是没那么极端。
如果没跟她吵,如果让她好好看路,如果当初死的人是自己。
如果很多很多。
如果当时头没有疼,如果没闭眼……如果没让沈独躺下?
他知道不论哪种如果,该撞还得撞,追尾和撞护栏的区别而已。
理智和这种不可理喻的自罪感拉扯着。
水杯旁边摆着上次去精神科开回来的药。
有病就吃药,简单粗暴,至少能减少下次开车出事的可能性。
唐无咎看过一遍说明书,把药倒在一个瓶盖里。
门口忽然传来敲门声,唐无咎走过去:“谁?”
“我。”沈独的声音。
唐无咎回头看一眼茶几上敞着口的一堆药,停顿一下,打开门。
“你……有没有多余的厚被子?“沈独披着羽绒服,里面是睡衣,“借一晚。”
“有,等着。”
唐无咎转身走进卧室,几分钟后抱着条棉被出来,手里还拎了个电暖器。
“这个去年洗完就一直放柜子里有点脏,你盖在你自己被子上面。”唐无咎把棉被放到他怀里,“这个也是多余的,用的时候别贴着容易着的东西,也别烤衣服。”
“太感谢了。”沈独跟抱孩子似的托着棉被,“刚才差一点冻死。”
“你差两点冻死也不至于找我借被子。”唐无咎说。
“是,我要脸”沈独点头,“晚安吧。”
“吃饭了吗?”唐无咎问。
“没有,遵医嘱呢,所以我得赶快睡着,睡着了就不知道饿了。”沈独叹了口气。
“晚安。”唐无咎看着他进屋,关上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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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画室时,沈独旁边的座位空了,杂物全部撤走,只剩个干干净净的画架。看着挺让人感慨的。
老妈转天中午就到了,沈独没时间去接机,翘掉了晚课提前回家。
沈独用手机前置检查自己的脸。
鼻子破了一块,不明显,下巴有淤青……整体还是容光焕发的。
沈独指节在门板前悬了片刻又落下,掏出钥匙开门。
推开门,沈独愣了愣。
……一只戴着伊丽莎白圈的猫正蹲在门口舔爪子,黑白杂毛的。
“妈?”沈独听见厨房里的炒菜声,探头看去。
老妈在油烟中举着锅铲转身:“这么早?看看那小猫可爱吗。”
沈独有种不真实的恍惚感,低头看了眼猫,点头说:“啊……可爱,要养它吗?”
“找人领养了吧。”老妈从厨房走出来,抱起猫,“刚才路过你们学校它一直蹭我裤腿,我就打算给它找个送养,去宠物医院检查了挺健康的。”
沈独刚才震惊得鞋都忘了换,低头换着拖鞋:“那怎么还戴上圈了?”
“绝育了,防止它舔伤口的。”老妈笑着给猫顺毛,“疫苗也打了,你抱抱。”
沈独刚接过来,猫一拧身子从他怀里挣出去。
他莫名觉得这个鲤鱼打挺的动作眼熟……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我接着做饭去了。”老妈把头发挽到耳后,“进屋等着去。”
“我帮忙。”沈独放下书包。
“先等着,我遇上忙再让你帮。”老妈把他往屋里推,“进去扫扫你那屋的地,犄角旮旯的全是灰。”
沈独拎着包回到卧室,习惯性关门,赶紧在门缝闭合的前一秒拽住门把,完全敞开。
细致地扫了遍地,沈独坐在床沿听着厨房锅铲碰撞声,垂着的睫毛在眼下落了一大片阴影。
奶牛猫过来蹭了蹭他的裤腿。
“干什么?”沈独看着它小声问。
奶牛猫打着呼噜,冲他翻肚皮。
沈独笑着照了一张。
屏幕弹出唐无咎的来电显示,他接起来。
“放学了吗?”唐无咎问。
“我今天晚课请假了。”沈独揉着猫头,“什么事?”
“花臂丢了,我跟工作室其他人把周围都找遍了,你们学校不让进,你现在能回去帮忙找一趟吗?”听筒里隐约传来闫啸喊花臂的声音。
沈独摸猫的手一顿,揪起它的爪子。
一黑一白。
我操不能吧?
“你……”沈独组织着措辞,“先挂了,我给你打个视频,你看看这只是不是。”
视频打过去,唐无咎那边在室外,他跟闫啸俩人挤在镜头里。
闫啸眼妆花成一片,假睫毛都哭到卧蚕上了:“我操!就是花臂!怎么这么干净啊?沈独你怎么它了?”
“我没怎么它。”沈独看眼厨房,压低声音,“我妈以为它是流浪的,给捡回来了。”
“脖子上圈儿怎么回事?”闫啸有种要从手机里蹦出来跟他打一架的气势,“你怎么它了?”
唐无咎推开他的绿脑袋,瞬间消停不少:“绝育了?”
“嗯,疫苗也打了。”沈独心情十分复杂,“这……怎么办?”
“我们先过去。”唐无咎说。
挂断视频,沈独沉默许久,站起来拍拍花臂的脑袋。
简单跟老妈说了一遍情况,人猫面面相觑,说不出的尴尬。
只隔着一条街,唐无咎他们很快到了。
沈独拉开门,瞬间感受到了压迫感。
门外站着五六个人……这是工作室集体出动了。
闫啸怼在最前面:“那个……阿姨呢?”
“来了。”老妈把花臂从屋里抱出来,“看看是这只不?”
闫啸刚要说话,被旁边一个女孩推开,女孩拿出手机给老妈展示他们和猫的合影:“真是我们的猫,阿姨您看看这些。”
“不好意思啊,我还给抓回来了。”老妈面露歉意,“之前有配种的计划吗?有的话赔偿这块我负责。”
“没有没有。”女孩忙不迭摆手,“它就一土猫,还得我们付您绝育钱呢。”
“不用,本来就打算送养的。”老妈笑着说,“都别门口站着了,进来坐坐吧。”
这回外面一群人一齐摆手说不用。
沈独在人群的最外围看见了唐无咎,走廊的灯有些暗,他淹没在阴影里。
老妈把猫粮和猫砂也给了出去,闫啸鞠躬感谢:“让您破费了,我们都是楼下纹身店的,您以后有纹身的打算我们给打折。”
沈独用余光瞟了老妈一眼。
老妈果然问了句:“哎,你们是沈独朋友吧?”
其实不用纹身师的身份,光闫啸这和社会主义离经叛道的猕猴桃造型,足以让老妈笑里藏刀地问出这句话了。
不是说纹身师就是不三不四的朋友,而是在纹身师中街溜子的占比更大。
老妈会担心他被同化。
“也不算,就是认识。”闫啸挠两下脸。
这时,唐无咎走了过来,礼貌地笑了笑:“阿姨,我是沈独的房东。”
沈独感觉唐无咎这个笑闪烁着神性的光辉。
“这样啊。”老妈笑着点头,“房子不错。”
“嗯,阿姨那我们先走了,工作室还有事。”唐无咎说。
“好的好的。”老妈挥挥手,“慢走,沈独你送送去。”
沈独在一片客气的推拒声中跟他们一起往电梯走。
跟他妈的过年送亲戚一个氛围。
远离大门后,沈独朝唐无咎凑了凑,比了个大拇指,小声说:“原来你会有礼貌啊。”
唐无咎没说话,伸手在他大拇指上弹了一下。
沈独啧一声:“疼。”
“你信不信我当着你妈的面儿给你吹吹。”唐无咎目视前方。
电梯正好到了,沈独做个请的手势:“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