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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 53 章 ...

  •   安定医院大厅里人意外的多,大部分是老人。长椅上传来哭声,沙哑得听不出性别。

      沈独塞上耳机写题,没一会儿就眼皮打架,闭眼往墙上一靠:“眯五分钟。”

      唐无咎把他的头扳到自己肩上。

      “不合适吧……”沈独闭着眼说。

      唐无咎拿过羽绒服,把他从头到手盖住。

      沈独闷在里面“操”了一声,安静了。

      这里的气氛压抑得诡异,跟住院处实体的压迫感不同,没有血或医疗机械,每个人无形散发着不安的磁场。

      沈独睡了十分钟才醒,眯缝着眼扒拉开羽绒服:“还没到?”

      “还有一个人。”唐无咎说。

      沈独打个哈欠,在羽绒服下面握住唐无咎的手。冰得像速冻的。

      “冷你穿外套啊。”沈独用力攥了攥,捂热一点。

      “不冷。”唐无咎说。

      “屁。”沈独搓着他的手。

      “真不冷,有点紧张。”唐无咎停顿一下说。

      沈独的动作从搓改成轻拍手背,说了句:“别紧张。”
      说完自己啧了一声:“等会儿我再想一个……”

      “聊天吧。”唐无咎拿过他的五三,“准静止锋有哪几个,背。”

      “你这叫聊天吗。”沈独看他一眼,望着对面长椅上的人,念叨着背起来。

      唐无咎左手卷着书本翻页不利索,也没放开羽绒服下面牵着的右手,偏瘫一样翻了半天。

      “算了吧,聊聊中午吃什么。”沈独说。

      “饿了?”唐无咎问。

      “没有,提前计划一下。”沈独说。

      “一会儿搜搜附近有什么。”唐无咎翻开一页旧笔记,书角上用黑水笔加粗写了个巨大的“pain”,纸都快漏了。
      “学得这么痛苦?”唐无咎摸一下那四个字母。

      沈独一愣,低头笑起来:“法语里面包的意思,我那天饿了。”

      唐无咎也笑了。

      “中午吃面包吧,我来路上看见一家烘焙坊。”沈独缓着笑劲儿。

      “好。”唐无咎话音刚落,广播叫了他的名字。

      “加油,你叫不紧张。”沈独松开羽绒服下面的手。

      唐无咎站起来,手背在他脸上滑了一下,算是告别。

      推开诊室大门,唐无咎愣住了。

      “哎哟!”梁医生一嗓子把旁边实习的吓一跳,“我刚听见名字就猜是不是你,来来来坐下。”
      她是唐无咎住院时候的主治医师,老了很多,笑起来鱼尾纹延到太阳穴。

      “长高了,胖了。”梁医生满眼欣喜地打量着他。

      “您也长高了。”唐无咎笑笑,坐下。

      “你这孩子会说话吗!”梁医生敲着键盘,“可惜了没功夫叙旧,来说一下情况。”

      跟梁医生聊着,莫名有回老家探亲的气氛。
      梁医生说目前属于轻躁狂,先只开助眠的药,再有情况再来。

      “幻觉呢?”梁医生在纸上划拉着,“尤其是关于你母亲和你之前总说要找的那个人的。”

      “我妈的声音睡觉之前会听见一两句。”唐无咎顿了顿,“要找的那个现在在外面等我。”

      “真好。”梁医生说出几分钟内不知道第几句真好,“看你们过得好我就觉得我加的班都有意义。”

      “去抽个血做个心电。”梁医生扯下单子,“异常指标都会看吧?没问题就按这个开药。”

      “好,谢谢您。”唐无咎拿着单子站起来。

      “真好啊。”梁医生转着笔杆点头。

      沈独坐在长椅上写题,看见唐无咎出来,他站起来:“怎么样?”

      “挺好,遇到住院时候的医生了,她还记得我。”唐无咎说。

      “你住过院啊……”沈独跟着他往楼梯口走。

      “治病肯定得住院。”唐无咎说。

      “什么时候?”沈独看他一眼。

      “刚回北京的时候。”唐无咎回答。

      沈独有点想牵他的手,可周围都是人,一直走到抽血排队的地方,沈独才声音不高地问:“那时候……有没有想过我?”

      “想。”唐无咎没有犹豫。

      “后来为什么忘了?”沈独没忍住问。

      “可能……做治疗做傻了。”唐无咎盯着前面攒动的后脑勺。

      半晌,沈独感慨一句:“可惜了,我小时候暗恋你的点点滴滴啊。”

      “我还记得你脸让别人咬了,你一边哭一边问我你会不会变成丧尸。”唐无咎说。

      “哎。”沈独没想到他专挑这种破事记,有点丢人。

      “让我唱逆战。”唐无咎又说。

      “可以了啊。”沈独往旁边躲了躲。

      “还有……”唐无咎刚开口,沈独捂住了他的嘴。
      “除了我的丢人事儿没别的了是吧。”沈独说。

      唐无咎笑了,亲了他手心一下。

      沈独赶紧抽回手,飞快扫视一遍旁边的人。

      “你小时候真没干过什么人事儿。”唐无咎说。

      “闭嘴吧。”沈独尴尬地摸了下脖子,“这不记得挺多的吗?”

      唐无咎停顿几秒:“只是记得事,当时的感觉和想法都忘了……就好像这些事是听别人讲的。”

      唐无咎说的很恰当,沈独能懂他的意思。
      “也好,当时没给你留下什么好印象。”沈独释然道。

      抽血队伍走得很快,已经到个了,唐无咎坐下,擦碘伏的时候说:“我以后不会忘了。”

      沈独撩了撩他半扎的小辫。

      开完药从医院出来,天空干冷苍白,一片萧瑟冬景。
      沈独不会探索唐无咎以前的事,他能根据种种想象出个大概,能理解却没能力也没资格共情,他是因为唐无咎难过而难过,不是共情了他的情绪。
      过去的让它过去,现在就是现在。
      蒸蒸日上的现在。

      来不及回家,沈独在车里啃完面包,上楼拿了趟书包就得去画室。
      上次月考的榜贴在墙上,一群人围着。

      “平时没看你们这么积极呢?”班长鄙视地说着,拿了张板凳凑过去,站在上面看榜。

      “旁边,春节放假通知!我那倒数成绩用得着看榜吗。”

      沈独回过头。

      “几天?我没戴眼镜。”班长眯着眼。

      “五天!”

      五天。
      沈独叹着气默念一遍,也走过去看通知,踮起脚扫见了第一句话。
      -今年寒假适逢春节
      不然呢?脑子注水了吗?
      一大张纸看下来全是套话,读它的时间还不如写道题。

      高考前的寒假约等于一个屁,除夕那天跟老爸老妈过,其他的时候只有题题题写写写画画画……小唐小唐小唐。

      沈独回到“出租屋画室花臂”三点一线的日子,循规蹈矩下全是不安,担心老妈,担心考试,担心校考完就得回上海。
      北方的冬天像一张神色恹恹的网,罩住每个角落。
      在某个依旧没有太阳的早上,除夕到了。
      快得沈独反应不过来。

      老妈那边情况稳定,可以出院过年,晚上到沈独的出租屋吃年夜饭。老爸为了以防万一请了个老外家庭医生,不耽误中国人过中国年。

      出租屋被王旨霍霍脏了,表面大件的东西他都收走了,但满地轮椅印子。
      沈独想请家政打扫,大过年没人接单。
      一个小时后沈独终于提着水桶和拖把来到客厅,拨通王旨的电话:“明天出来。”

      “干什么?”王旨问。

      “打架,就出租屋楼下,不给你扔河里我跟你姓。”沈独疲惫地盯着地面。

      “操。”王旨笑起来,“最后还是没请着保洁?真挺不好意思的,要不我帮你去?”

      “你不是给你妈剁排骨呢吗?”沈独说。

      “对啊,但是我可以冒着被她剁成排骨的风险过来帮你。”王旨说。

      “拉倒吧,等你过来我爸都该来了。”沈独说,“一会儿唐无咎回来帮忙。”

      说着门口传来敲门声,沈独挂了电话给唐无咎开门。
      他拎着春联和福字,身上挂着寒气。

      “你晚上怎么过年?”沈独接过春联福字。

      “跟闫啸一块儿。”唐无咎回答。

      “哦——”沈独挑眉点头。

      “还有几个他的朋友。”唐无咎又说。

      “是吗。”沈独继续挑眉毛。

      “他……”唐无咎一顿,干脆一起阴阳怪气,“对啊,吃火锅喝啤酒,挤一张沙发上看春晚,鬼混到天亮。”

      “操,给你个杆儿就爬上去了。”沈独笑了。

      “他们几个人都不回家,跟家里断绝关系了,我以前过年要么自己在家要么跟他们过。”唐无咎说。

      “不去大舅那?”沈独看他一眼。

      “去过一次,不让我干活就坐在小黑屋里等着吃饭,还没有肉。”唐无咎拎着拖把往卧室走。

      沈独点头,也拎起拖把擦地,原地抹了起来。
      不知道是卧室面积小还是唐无咎手太快,沈独刚擦了三分之一他就出来了。

      “你……从哪开始擦的?”唐无咎看着他。

      沈独指了刚才站着的那块地。

      “那你一会儿怎么回来?”唐无咎说。

      还真是,应该从阳台开始擦。
      “飞回来。”沈独回答。

      唐无咎笑笑,拎拖把去了阳台:“还是有进步,知道怎么投拖把了。”

      沈独啧了一声没说话。
      他没找着能甩干的那个桶,傻傻逼逼的挂墙上风干的,期间还用干纸巾擦了好几遍。

      沈独回头看了唐无咎一眼,能看出躁期微小的痕迹,动作快了,语速也是,但都不明显。

      整间房子一大半都是唐无咎擦的,春联福字也是他贴的。到最后沈独累得往沙发上一倒,他一点儿看不出累来。
      离老爸定的时间还剩三个小时,沈独倚在唐无咎身上,不知道该干点儿什么。
      不学习,今天给自己放假。
      这么长时间以来他练成了说干就干说不干就不干的能力和心态,自己都有点欣慰。

      沈独百无聊赖地划了会儿手机。

      唐无咎也没事干,盯着锃光瓦亮的地板发呆。

      “小唐,咱俩玩你拍一我拍一吧。”沈独无奈地抬起头。

      “来。”唐无咎伸出双手。

      “靠。”沈独乐了,“闲得我都想算数学了。”

      “放天假吧,都学傻了。”唐无咎说。

      沈独笑着叹了口气:“有烟吗?”

      “外套兜里。”唐无咎回答。

      “那不抽了。”沈独不想从他身上起来,转过头把脸埋在他颈窝里,一阵暖融融的气息。
      沈独轻轻咬了一口。

      “这个沙发一会儿你爸妈还要坐,你觉不觉得它有点神圣。”唐无咎侧过头看他。

      沈独一愣,弹起来:“不是那个意思啊!别撩火。”

      唐无咎笑着站起来,去外套兜里摸出烟和打火机。

      沈独拽过来烟灰缸,叼了一根点上。
      快一周没抽了,忙得连抽烟都变成了娱乐项目。

      唐无咎也点一根,靠在沙发上安静地扒拉沈独后脑勺的头发。
      轻柔的一下又一下。

      微妙的气氛再次蔓延开。
      都知道过完年就快分开了,但谁也没提。

      沈独扭头亲了他一口:“就那几根毛一会儿全薅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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