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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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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无咎再有精神病buff,三天睡不够六个小时也抗不住,到家就吃了药睡觉。
屋子一片静谧,花臂被放归大自然了,连它舔蛋皮的声音都没有了。
沈独打算刷一套数学,越刷越怀疑这些题是不是在书里偷偷下小崽儿了,怎么写也写不完,终于歪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在睁开眼时,他趴在床上,半边脸压得发麻。
沈独迷糊地翻个身,往旁边捞一把,拍到了冰凉的床单。
“唐唐啊。”沈独闭着眼喊了一句。
“你哪儿发明出来这么多种称呼。”唐无咎表情嫌弃地走到门口。
“忍着吧,没叫你宝贝儿不错了。”沈独坐起来,愣愣地醒盹儿。
唐无咎穿着羽绒服换了鞋,应该是正要出门。
“去哪?”沈独问。
“上班。”唐无咎回答。
“……也对。”沈独说,装修了一个月沈独都快忘了他还有份工作,翻身下床,“我也出去,看我妈去。”
“那我先走了,客人等着呢。”唐无咎说。
沈独打着哈欠“嗯”一声。
望着唐无咎的背影,开门,关门,继而什么也看不到。
午睡结束总容易空落落的,不舍的情绪悄无声息地在心里翻腾两下。
一下子年轻几个月,找回了联考结束后以为要跟唐无咎分道扬镳时那种心情。
沈独潦草地洗了把脸,换好衣服下楼打车。
手术后老妈的精神衰落一大截,终于成了“病人”,再笑,看上去也是病人的样子。
聊天时老妈只字未提考试,不想给他压力。
老爸一个星期没来过医院了,满世界乱飞,以前没这么忙,现在除了风华还要管理老妈的服装品牌。
“他个资本家是时候体验一下劳苦大众的感受了。”老妈抱着保温杯嘬着,翻两下手机,给沈独看老爸在飞机上的照片。
沈独剥着橘子:“谁家劳苦大众坐头等舱……”
“说得对,是时候把他卡全偷出来了。”
老妈话音刚落,有人敲门,医生在外面说:“您好,换药。”
“好的,进来吧。”老妈喊。
沈独站起来,剥掉最后一块橘子皮,把橘子递给老妈。
“我不吃,酸的。”老妈说。
医生已经进来了,沈独赶紧撤出去,把橘子一整个塞进嘴里。
真是酸的,酸得他表情都扭曲了。
关上病房门,沈独嚼着酸橘子面目狰狞地回头,跟坐在长椅上抱着一沓a4纸写东西的邵医生四目相对。
都快产生条件反射了,看见邵医生就想问老妈的情况。
上周上了邵医生的最后一节家教课,问了化验结果出没出,邵医生让他闭嘴写题。
邵医生恐怕也产生了被问问题的条件反射,放下文件,但没说话。
“那个……您忙吗?”沈独礼貌一句。
“忙。”邵医生接受他的礼貌,低下头继续写东西。
“那您忙。”沈独在另一条长椅上坐下,没安静两秒,就被隔壁病房传来的惨叫吓了一个哆嗦。
沈独偶然听见过隔壁的家属说话,说是治疗时间太久,各种药都免疫了,镇痛药也是,上厕所的时候拔一会儿泵就疼得晕在里面。
各种各样的故事和结局,沈独都听说过一遍……不知道那种是属于老妈的。
沈独抬头看了邵医生一眼。
……看上去也没那么忙,微笑着发微信呢。
等他脸上没有笑了,沈独开口:“邵医生,化验结果是什么。”
邵医生直接无视了他,对着a4纸转笔。
沈独尴尬地抿抿嘴,空气里只剩隔壁病房吵闹的噪声。
这人跟其他非实习医生不一样就在于,宁可装聋子也不说瞎话。
“你要多少钱?!我给!你这人还有医德吗?!”隔壁病房传来一声咆哮。
沈独拧着眉抬头。
邵医生走过去打开门,叫骂声倏然清晰,一个椅子飞了出来,他侧身躲开。
看着摔在墙上立马四分五裂的椅子,沈独意识到是要医闹了,站起来走到墙角,远离战场。
“有你屁事儿!我要见主治!”一个穿皮衣的男人把邵医生推搡出来。
“叫保安了啊!”病房里有人喊。
“主治在做手术。”邵医生往后躲着,“您先冷静一下。”
“我他妈怎么冷静?!你们医生嘴里怎么说出放弃这种词的!要钱我也给了啊!”皮衣明显已经失控了。
“和钱没关系,病人痛苦程度您也能看见……”邵医生话说了一半,被另一个医生打断:“行了你跟他废话没有用!”
“什么意思啊你!”皮衣忽然一拳抡在那医生脸上。
邵医生眉头紧锁,伸手要抓皮衣的胳膊。
“冷静!别跟他动手!”被打的医生捂着脸喊。
邵医生躲着皮衣的拳头,双臂挡住头,肩膀胸口各挨了几下,朝走廊远处往这边跑的几个护士吼一声:“保安呢!”
“卡电梯里了!那孙子你再动手一个试试!”远处的人喊。
这句再次激怒皮衣,伤害全由邵医生承担。
一声声结实的闷响砸在身上,听声音就知道得青好几块。
沈独拧眉看着面前混乱的场景,一群医生跟徒手吃火锅一样,只能用嘴劝,碰一下就被皮衣一胳膊肘甩开。
医生不能动手,他可以。
没有说话,沈独冲过去往皮衣脸上抡了一拳,趁他蒙圈的半秒,把人胳膊反手别在身后,就近压在墙上。
“你不想活了!我告儿你你工作也别想要了!”皮衣劲儿大,沈独有点压不住他。
气势上不能输,沈独冷声说:“睁开你狗眼看看我是谁。”
可能是怕他继续动手,医生转而开始劝他:“可以了可以了!别冲动!别……保安!”
保安们带着俩辅警赶过来,从沈独手里接过皮衣。
“我老婆死在你们这儿!你们谁他妈也别想好过!”皮衣被压在地上,任由保安摸索身上有没有刀具,眼眶通红,泪水划过鼻梁掉在地板上。
沈独默默让开,在远处遥望皮衣的眼睛:绝望到极致的愤怒。
“清儿啊!我操这孙子……”几个医生围住邵医生,拽着他要去急诊,邵医生推着眼镜拒绝。
……在邵医生的拒绝声中,那帮人以仿佛要再打一架的气势把他拉到电梯门口。
皮衣被拉走,护士跟沈独道了谢,走廊逐渐恢复清静。
沈独望着他们离开的方向,神情复杂。
没几分钟,老妈的房门开了,出来的医生又对他说声谢谢。
沈独一愣。他刚才还以为隔音这么好老妈听不见。
推开门,老妈说:“英雄回来了,小时候散打没白学。”
没有阴阳怪气,真诚又欣慰。
“他打邵医生了。”沈独坐下,不是很想提这事儿,毕竟没在亲妈面前打过人。
“你打得好。”老妈笑着说。
沈独没说话,随手拿了个橘子剥。
“还吃?不嫌酸还是只有我那个是酸的?”老妈看着他。
“啊。”沈独回过神,把橘子放回去,“我剥个苹……削个苹果。”
“削完你自己吃,我饱着呢。”
老妈肯定能猜出他状态转变的原因,沈独又不善于隐藏。气氛一下子不对了,沈独笑着跟老妈扯皮,也扯不掉这种氛围。
忽然有点羡慕唐无咎什么事都能憋得严丝合缝的能力。
离开病房,卡了保安那个电梯正在维修,沈独干脆走旁边的楼梯间。
底下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一个转角后,邵医生拎着两盒膏药出现,抬头看了沈独一眼。
沈独脚步一顿,一个缺德的想法冒出来。
“谢谢。”邵医生说,继续低头爬楼。
“我算帮您一个忙吧。”沈独说。
邵医生停下,点头。
“您能不能也帮我一个,我妈化验结果,是什么。”沈独平静地说完。
邵医生沉默片刻:“不想这件事对你高考有好处,沈总是对的。”
人情大法不管用,沈独又不能揪着人医生不放,点一下头,转身要走。
邵医生再次开口:“我们这些医生都高考过,知道专注度很重要,别成天担心担心又不能当药用。”
“我……”沈独看邵医生有意想跟他聊,转回去,“是,但是我不知道她的真实情况,每天担心我妈是不是明天就没了,更不能专心……您也有父母您也高考过,将心比心,您愿意被瞒着吗?”
可能是刚才一通闹腾,语句到最近隐约有点咄咄逼人,沈独意识到后赶紧收住。
邵医生稍微皱眉,在思考他的话。
走廊里一片静谧,沈独咽口唾沫的音量跟敲锣似的。
“我想想吧,想出来微信联系你。”邵医生说。
“谢谢。”沈独说。
微信在上数学课的时候加过,里面一条条都是“今天上课”和“好的”,整齐得像数列。
正发着呆,唐无咎的电话打进来。
“喂?”沈独把手机贴上耳朵,扶着扶手下楼。
“我来接你了。”唐无咎说。
“回去歇着,不困就数地上的猫毛。”沈独说。
刚休息几个小时爬起来接着造,沈独都怕他哪天晕路边上。
“都到医院门口了。”唐无咎说。
“我下楼呢……你有空要不去□□鉴定一下,说不定是什么未知生物。”沈独说。
唐无咎啧一声:“最后两天了,多跟你待一会儿。”
唐无咎的声音轻哑撩人,太过熟悉,沈独脑海中清晰浮现出他浅笑着说这句话的样子,动作,发型,光线。
想他了。
“等我百米冲刺下去。”挂了电话,沈独一步俩台阶地往下蹦。
飞奔到医院外面,拉车门的时候缓冲了一下,剩下的速度全跟着沈独的嘴落在唐无咎脸上。
“打我呢还是亲呢?”唐无咎被他撞愣了,“有急事儿?”
“没有。”沈独喘着气关上车门,“就是想你了。”
“这想得够激烈的。”唐无咎摸一下脸。
“我没使多大劲儿吧。”沈独凑过去观察他的脸,红了一块,“……不好意思。”
“我要还手了。”唐无咎说。
“来吧。”沈独坚毅地闭上眼。
唐无咎在他脸上弹了一下,很轻。
“我还以为你要用嘴。”沈独笑了。
“安全带勒着扭不过去。”唐无咎说,“走了,晚饭回去吃还是外面吃?”
“想不想吃火锅?”沈独拉过安全带。
“想。”唐无咎说。
“走。”沈独调整两下脑袋位置,望着徐徐移动的街景。
风从车窗缝挤进来,温和的感觉扑在脸上的一瞬间,像冬与春间的逗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