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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回到我身边 ...

  •   苏子瞻在阮雪一次次“走开”、“不要”中自己把自己哄好了。
      管他这个那个的,自己的心尖肉自己护好了,动不动就上脸的脾气得改,这样只会把阮雪推远,最后自己成了“拱手让人”的大傻子。上次见那个小日本就下定的决心,这次也太不长记性了,苏子瞻将背着身的阮雪揽回自己胸前,下巴抵着她的额头,轻轻啄了两下,温声说:“不闹了,陪我睡会儿。”
      阮雪实在困得睁不开眼,像是某种肌肉记忆,下意识往他怀里拱了拱。
      *
      七八月是模特圈连轴转的旺季,苏子瞻已经尽量推掉很多工作,奈何有些长期合作的品牌赶到换季新品扎堆的节骨眼工作量还是蔚为壮观。他尽量接本市的工作,晚上就能见到阮雪。偶尔去外地的工作他也主打一个速战速决,一切应酬、闲游都免了,只要能订到当天的机票,归心似箭的态势大有连夜跑路的紧凑。
      累是真累,十多年的经验摆着,有多累都是可预知的,慌也是真慌,他也说不清道不明,患得患失的,变得不像自己。
      徐琛明说他这回是真栽了,完蛋了,让小妮子吃死了,紧接着又补刀一句“天道好轮回”。
      苏子瞻心想:谁说不是呢,这小丫头是真要了他的命。
      *
      阮雪在八月10号收到了徐曼推荐的个人名片,微信名就叫--顾修言。紧接着是徐曼三条长度接近60秒的语音。
      徐曼说自己已经被顾修言缠了半个月,要电话,要微信,要住址,她都要疯了。别人这边都准备结婚了,他又突然回来这算什么事呀,她要同意给了电话岂不是成了破坏别人婚姻的同伙?但是,到底是顾大神,他要想诡辩什么对方只能落得一个哑口无言。他说,婚姻是很慎重的事情,选择什么人什么方式,都应该让阮雪来做决定,他要站在天平上,就算失败也不该是因为没有上场。
      阮雪加上了顾修言。
      见面那天,又是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空气闷闷的,雨雾下的城市让人看不清楚。咖啡店里没几个人,顾修言已经在靠窗的位置等她。见她进门便起了身,冲她招手,阮雪将透明雨伞插进门口的架子,笑容淡淡的朝他走过去。
      顾修言穿着一件麻质白色衬衫,袖子捋在肘间露出劲瘦的手臂,下身是一条卡其色长裤,很干净的配色,一如他的文质彬彬。
      高中时的顾修言就很瘦,是独属于少年人的意气与棱角,那时候他的眸光清澈但是锋利,像结了薄冰的湖,让人不敢靠近,只有阮雪知道,寒冰融化后的涟漪都是属于她的温柔。
      现在的顾修言还是瘦的,多了些稳重的力量在里面,他笑着,眸光变得和煦,生人勿进的薄冰全被藏进了眼底。人们靠近他,却不能走进他。
      “还是抹茶拿铁?”顾修言将菜单递给阮雪,环顾四周又看向她“老板都换人了,装修也换了。”
      阮雪接过菜单扫了一眼,跟他们高中来时的菜单都不一样了,她记得原来店里还有一条叫“旺财”的秋田犬特别粘人。那时候,就在靠窗的位置,顾修言就在这里帮她辅导了很长一段时间的数学。
      他讲得行云流水,她听得云里雾里,这个学生实在不是什么好苗子,奈何自己挑的女朋友,问出多么低级的问题也得赔着耐心迎难而上。他劳苦功高替她整理了厚厚一搭错题集,她看到这些就是一声叹息,时常看着窗外的旺财在院子里疯跑,不知疲倦,没心没肺。她说“天气真好呀,钱没有几个,错题倒是一堆。”
      他总会弹她脑门,让她背点好词好句,就契诃夫这句“天气好极了,钱几乎没有”勉强能算活学活用。他说“关关难过关关过,前路漫漫亦灿灿。”她一颗脑袋栽倒在桌,“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顾修言抱着双臂看她,巴掌大的小脸,一双提溜溜的眼睛还是那般古灵精怪,她没什么变化,一说话笑就进眼睛里,亮晶晶的。
      “嗯,抹茶拿铁吧,”她合上菜单“中午吃过了,其他不点什么了。”
      两人略显尴尬的聊了些有的没的,诸如天气,路上有点堵,这附近原来是什么,现在都变成了什么。服务生上了饮品,阮雪兀自抿了两口一时不知道再说什么,接着又继续抿了一口。
      “我听徐曼说你要准备结婚?”顾修言这句突然话锋一转让阮雪口腔里的液体险些喷了出来,他顺手递了纸巾过去,在对方一阵阵咳嗽中正襟危坐,双手合十放在桌面,像要进行一场谈判:“小雪,我什么都知道了。”
      阮雪微微笑,故作轻松地说:“知道什么?都过去了,那时候太小,都很幼稚。”
      “是吗?”顾修言自嘲一般牵了牵嘴角“那时候我是有多蠢笨,那么幼稚的理由都能骗过我。”
      阮雪低下头,手指捻着衣摆卷起又放平,没再说话。徐曼应该跟他说了很多,不过,这都不重要了,顾修言圆满毕业,接下来就是大展宏图完成自己的梦想,她没有成为他的绊脚石,说成全也好,看不到希望的放手也罢,不管怎么说,顾修言都还在属于自己的轨道上,以后会越来越好,他本就应该在闪闪发光的舞台上。
      “小雪,我回来了,”顾修言很认真地看着她,眼眸里有些异样的激荡,他说“回到我身边,好不好?”
      回到顾修言身边?六年了,她痛极了,要碎了,实在是熬不过去了,也只敢遥遥地过去看他几眼。为数不多的近在咫尺,她却觉得他越来越远,真的成了天上的星星,她只是地球上的一粒尘埃,渺小到随风而散。
      时间消磨了她的勇气,也杀掉了她的妄念。再听到他说这句话,她渐渐红了眼眶,有委屈有感动还有一些说不出的别的东西。
      “我知道这很唐突,”顾修言看着她,喉结滚动了一下,接着说“我手上有很多offer,你想去哪个国家,或者就待在国内,就在宁海我都可以。我有能力承担我们的的生活,我母亲……她的意见不会对我有任何影响,小雪,你不需要再成全我,我只要你在我身边。”
      眼泪不争气的往外翻涌,明明再三跟自己保证别丢人别流泪的,明明没话找话,捡个话茬就说个不停地是她,顾修言总说她话很多的,这会儿也不知怎么了,千言万语堵在喉间,笨嘴拙舌的一句像样的都挑不出来。
      颈肩的起伏,断线的泪珠,不争气的纸巾越堆越多。
      顾修言的声音有些哽咽,他下意识去拉阮雪的手,对方条件反射一般往后缩远了一些,他的手指顿在半空,须臾,兀自收了回来。
      几秒钟的沉默后,顾修言又恢复到双手合十的姿势,只是眸光里的深沉更多了一些。
      顾修言沉沉叹出一口气:“那段时间,我觉得自己快死了,小雪,我那时候好恨你,你太狠心了,我像一个不会游泳的人,拼命在水里挣扎,直到用光所有力气,全部被水淹没,你都不会回头看我一眼。”他瞥向玻璃窗上划下来的雨水,一串一串不厌其烦的汇聚、滑下,收回目光又看向阮雪“这些年,我拼命的学习、比赛、参加各种所谓有意义社交、我从不让自己闲下来,哪怕是旅行也要学会浮潜学会冲浪,我受够了闲下来满脑子都是你的日子,我在忙碌中拯救自己,我有自己的方向,我要找到自己的位置,我以为我可以像我父母一样,儿女情长都是最不值一提的无病呻吟,没有那么喜欢的人照样可以过一辈子,随便吧,随便这个人是谁吧,只要不影响我做自己的事情,都随便吧,我可以像父母那样学着相敬如宾,学着流于表面,习惯了这种相处模式,我觉得我顾修言根本就不需要爱情,此生,软肋被人捏得稀碎,这种钻心腕骨的痛我再也不要。”
      阮雪的唇线抿紧了一些,眼泪滴答在她不停揉搓的衣角上,氤氲了一大片深色的印记。
      “可是,我又见到了你,我以为死去的心动又开始折磨我,当我看到你身边的人,那种钻心剜骨的痛又开始杀我,”顾修言将阮雪的手一把拉过攥在双手间,胸腔的起伏明显“小雪,只要你回来,我什么都不介意,什么都不是问题,我来解决,你回来好不好。”
      手机铃声不断震动,阮雪扫了一眼苏子瞻的来电,一时间脑子嗡嗡的:“我不知道……你不要问我…….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她吸着鼻子眉心蹙得很紧“我什么都没想好。”
      顾修言内心酸涩一片,曾经有话没话都把“以身相许”挂在嘴边的女孩,犹豫又慌张的样子让他明白六年过去,很多事情面无全非。怪只怪,他回来的太晚,要能早两个月……他停下没用的胡思乱想,点点头,语气回复到一贯的和煦:“没关系,小雪,我可以等你,太久不见了,我们应该慢慢来的。”
      阮雪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家,包里的手机振动她始终没接,躺在床上两眼定定的盯了好一会天花板,盯到眼睛发酸发涨视线变成白茫茫的一片,她终于扒出手机给苏子瞻发了条消息:客户临时改图,估计要通宵了,今天不过去了。
      发完,手机扔去床头柜,再有嗡嗡的声音接二连三,她一把蒙上被子没再理会。
      这晚,半睡半醒的,连戏剧一样,她回忆起很多很多,多到脑子快要炸掉。
      她记起,高一暑假顾修言跟她在微信上有一搭每一搭地聊天。阮雪会把在日本的照片发给他,顾修言也把在美国的每一站旅程拍给她,有时候是照片,有时候是视频。也许是熟了,他还会逗她,怎么不问“想我没”,怎么不再发“我在东京很想你”,这些都是阮雪的惯用招式了。
      阮雪回他:高攀不起,以前太不知天高地厚了。
      顾修言知道她家里有变,话题不再过多深入。
      高二开学,半年时间,“五大害”慢慢分裂成了两组,一组是方宜棱几个,还是五六个人,两三个不认识的面孔也经常换新。再有一组就是阮雪和杨政磊。发小的俩人因为一方逐渐加剧的经济变动,慢慢也变得微妙起来,杨政磊知道阮雪大手大脚惯了,给她买东西转账做的尽量自然,阮雪一时半会改不了买东买西的习惯,记账欠款一累计,好家伙,此后余生要卖身才还得起杨政磊那么多钱。她觉得那段时间跟杨政磊说话都变得小心翼翼,怕财主催她还债,又怕他像方宜棱一样嫌弃自己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慢慢就真的渐行渐远。
      以前的她,身边总是簇拥着很多人,她享受这种万众瞩目的骄傲,突然身边的人都没了,她好慌,心里空落落的。她问顾修言为什么他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的,不孤单吗?
      顾修言没回人话,他说:君子精而不党,必慎其独也。阮雪特意百度了这句,觉得还是跟杨政磊他们聊天舒服,有钱没钱倒是其次,至少双方都听得懂对方在说什么。之前大张旗鼓的“追求”还是肤浅了,她根本就不清楚自己追了一个什么“大仙儿”。
      说起来,阮雪能和顾修言走到一起是要感谢方宜棱的。一开始她头一次见阮雪对一个男生有意思,大有最强助攻的好闺蜜架势,连夜搜集情报,顾修言习惯晨跑,中午在图书馆四楼看书,后来连他的公寓门牌号都一清二楚,阮雪16岁生日的无人机大礼包也是方宜棱的好主意。可惜,没一个点子是在顾修言心巴上的。
      后来,阮雪和方宜棱慢慢决裂,两人逐渐针尖对麦芒,小女生之间那点推拉撕扯都不太体面,大多时候是杨政磊护着阮雪。有一段时间杨振磊打篮球扭伤了,脚肿得馒头那么大,他母亲心疼坏了,接回去好生静养就是半个月。
      阮雪就是在这半个月跟顾修言好上的。
      也记不清几月了,北门食堂,阮雪好端端坐着吃饭,有个高一男生跟她要微信,她还没说拒绝,方宜棱看热闹不嫌事大,话中有话的刺她:“哎呦,小雪,这路子也行呀,不过我建议你多收集几个杨政磊那样的傻子,靠男人也是一条不错的赛道呢。”
      阮雪腾的起身,瞬间炸了毛,一盘子米饭番茄鸡蛋甩了方宜棱一身。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两人很快推推搡搡马上要扭打在一起。周围都是起哄的声音,要微信的男生早就脚底抹油跑没影了。
      顾修言在方宜棱一巴掌过来之前抓住了她的手腕,霎时间看热闹的学生们安静的落针可闻,方宜棱眼睛弧度登时扩大了几倍,别说她了,全校任谁也想不到此时此刻护在阮雪面前的会是顾修言。
      手腕被顾修言猛然甩开,顾修言转身,拉上阮雪往食堂外走去,在一众目瞪口呆的安静后,身后的声音像是瞬间引爆了什么星际炸弹。
      阮雪觉得耳朵好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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