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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还债 ...

  •   手机屏幕转黑,映出苏子瞻咧到耳根大牡丹笑,他抹了一把脸,尽力抚平一些情绪。此时,他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自从和阮雪这小丫头在一起,心情总是大开大合,这样不好,年龄渐长,这样起起伏伏实在不够养生,奔三的人了,要淡定要稳重才是。鉴于阮雪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小丫头,成熟稳重统筹全局的婚姻大事还得他老人家亲自操心才是。
      于是,手机屏幕上划,捞出秦锋微信迅速“哒哒”了一条消息过去:你们结婚的婚礼策划,名片给我分享一下,老子要结婚。
      等了五分钟没见回消息,下一组的灯光、道具准备就绪,化妆师有些不鼓捣两下就不能突出自己的必要性一般又在苏子瞻脸上扫了两刷子,摄影师喊他过去继续,手机撂在茶水桌上,打算下一次休息的空挡直接打电话过去。
      都是职场老鸟了,苏子瞻一分钟变换动作不重复,每一次卡顿都是完美的大片,场外不时有品牌方工作人员……额,不限男女,满眼星星地盯着他上下打量,对于这种秀色可餐的“眼馋”苏子瞻早已见怪不怪了,也不知怎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每当工作时这种目光打量在自己身上,他就会想到阮雪,床上的阮雪。
      他知道这样大庭广众下想到少儿不宜的画面实在有失专业,但,脑子就是这么不受控制。阮雪这小丫头在床上跟床下是两个样子,都说床上的话骗人的鬼,偏偏苏子瞻就被她骗得更卖力了。她不太闭眼,就喜欢这样色眯眯的看着他,看着整个过程,有时候,苏子瞻觉得她的眼神实在像个“嫖客”,美滋滋的吃干抹净然后就会挥一挥衣袖抬屁股走人的“负心女”。
      吃饱喝足的“负心女”说过不少虎狼之词,比如“虽然还没体会过其他人,但是不得不说,跟你就还蛮愉悦的。”又比如“完了,中毒了,刚出新手村就碰上顶级魅惑”。又或者“原来我是如此肤浅之人,色令智昏呀,还好没让我当领导”。
      苏子瞻坏笑着,说她不知羞,汗涔涔的指尖蹭在她浓黑的睫毛上,她下意识眨眼,苏子瞻会重复那句:“什么眼神,看着就不像好人。”
      这次出发来北京的前个晚上,“负心女”趴在他颈窝里,瓮声瓮气的口不择言:“难怪你的女朋友,们,都舍不得跟你分手,你到底哪里想不开非要物质上、肉|体上这样倒贴我,说说看,上辈子是不是欠了我什么?”
      苏子瞻虎口卡在她下巴,捏着她腮帮子凹陷,湿漉漉的嘴巴嘟起来,他笑着亲上去,在她唇齿间攻城略地:“我也觉得,孟婆肯定偷工减料了,游戏人间的剧本拿的好好的,遇上你人设全崩了,突然纯情,我自己都觉得中邪了。”
      阮雪笑得眼泪都出来,急促喘息间艰难挤出一句:“我还是觉得你像个骗子,虽然,一时半会也想不出自己有啥好被你骗的。”
      苏子瞻突然又气又笑,险些提前泄了出去,他将阮雪一把捞起来,两条胳膊搭在自己脖颈,吻在她耳垂上:“你记好了,老子这辈子就是来给你还债的。”
      再有休息的空挡就到了将近两点,衣服有点多,大家都是简单一个盒饭速战速决,摄影师、场地、化妆师、模特……都是按天算的,品牌要求的任务量都要争分夺秒今日事今日毕。苏子瞻扒了几口青菜拌着米饭,顺手拉过茶桌上的手机,秦锋没回消息。他“啧”了一声,拧眉划拉两下,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喂,Mads,”一串无所谓悠扬与否的音乐声后是个熟悉的女声,是周绮:“店里今天人多,秦锋忙得咖啡机都要冒烟了。”
      苏子瞻咽下嘴边的鸡块,“嗯”了一声接着说:“找你也一样,你们结婚的婚礼策划,名片给我推过来。”
      那头沉默了一会,听筒里有些吵杂声夹杂着音乐,周绮舒出一口气,语气有些犹豫:“是要和阮雪结婚吗?”
      苏子瞻笑了:“那还能有谁,我马上接着拍摄,你推我微信上就行。”
      “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顾修言,我表妹在高中群里看到,说他已经回宁海了。”周绮说。
      “周绮,”苏子瞻将饭盒推到桌上,抓起旁边的半瓶依云,耳朵夹着手机,拧了瓶盖灌下去两口,说道:“不重要,这跟我要和她结婚没关系。”
      周绮还要说什么,苏子瞻又交代了一句别忘推给他就匆匆收了线。她盯着屏幕愣愣站了好一会,直到肩头被人戳了两下。
      秦锋没什么表情的绕到她身前,不时有客人进进出出,周绮往收银台走了几步,秦锋单手插着裤子口袋,另一手在上衣口袋里摸了摸,今天换了上衣,忘了带烟,好在收银台柜子里有的。他漫不经心地拉开柜门,拿了烟盒出来:“我给他发吧,那时候你忙,这块我联系了好几家的,发过去让他比较比较,每家风格、模式、价位都不太一样。”
      周绮低着头整理凌乱的咖啡角,“嗯”了一声,微抬下巴,示意秦锋,手机就在咖啡机上面。
      秦锋偏偏身子拎过来手机,烟吊在嘴角,说话声音不那么清楚:“周绮,有些事情你我都清楚,不过我不在意这些,既然我们结了婚,我希望你还是把注意力放在咱这个家上吧。”
      周绮没说说,抬头看着秦锋出了大门,在院子里的藤椅上坐下,少倾,蓝灰色的烟雾从他的背影里升腾出来,这会儿太阳大,没什么风,烟雾笼着也没个方向,一团团簇在一起,很久才消失在午间死气沉沉的空气里。
      *
      阮雪、刘希慧、唐敏在路上就商量好了,烟台的著名景点挑两三个简单过了一下对付那句“来都来了”足够了。都不是特别爱打卡的人,赶上暑期到哪都是人,主要也是懒。
      三个人都属于旅行喜欢“泡酒店”的人。鉴于星级酒店又贵又没啥情绪价值,三人在一个小众海岛定了一个海边的民宿,确切说是海边小院,隔着房间玻璃就是一片碧波蔚蓝,能烧烤能火锅,泳池、花园、投影、浴缸,应有尽有。
      到了唐敏的主战场,熟悉的家乡话三句两句就跟民宿老板娘熟络起来,本来每天一个的果盘,老板娘大发慈悲一下给送了三份。
      阮雪在院子的秋千上盯着太阳往海面下沉,嘴上沙甜的西瓜喂了自己一个半饱。日落余晖烧出了一片橘色的天空,海面像碎了一地暖橙。手机咔嚓记录下此刻,她盯着看发光的海看了一会儿,任海风吹得她发丝凌乱。
      手机里的新消息有很多,有苏子瞻的,他发了几个婚礼策划的现场案例过来,问她喜欢什么风格,特意提醒不用在意价格。顾修言也发了几条,里面还有几张照片,是他们一起去富士山登顶的照片,还有在山下日料店的合影,那天老奶奶对她说了好多遍,卡哇伊呐。
      “姐工作找着了,”唐敏端着一盘水果边吃边从房间里出来,跟阮雪并排坐了一个秋千,指指眼前昏黄的橘子海说:“老板娘要把这民宿转让给我,我爸妈也退休了,跟着我搞个民宿养老,怎么样?”
      刘希慧也从房间出来,她举着手机一通剪刀手自拍,阮雪又帮她拍了好几张侧脸剪影。
      “可以呀,有什么不行的,卷老卷去也没啥意思,怎么开心怎么来呗,”阮雪边拍边给刘希慧指导动作,说道:“我是早就躺平了,卷不了一点,有口吃的饿不死就行。”
      “敏姐还是有实力呀,”刘希慧挂了几次鬓角的碎发都被海风吹得凌乱,索性放弃,摆了一个挥手的动作,阮雪迅速取景抓拍“这民宿盘下来不少钱吧,这养老我可养不起。”
      阮雪这才迷糊过来,回头看向唐敏:“是啊,得不少钱吧。”
      “也还好,又不是宁海,没你们想的那么贵。”唐敏笑笑“不过,没那么贵也得再攒上两年,我爸在给我添点就差不多了。”
      “吓我一跳,我以为你这么冲动就要在这不回去了呢。”刘希慧说。
      “迟早的事,工作也确实搞定了,姐在宁海还是有些资源的,再干两年吧,攒点钱就回来开个民宿养老。”唐敏忽然偏头看看阮雪又望向刘希慧“知道老板娘为什么要把民宿转给我吗?”
      “不挣钱?”阮雪问。
      “挣钱不挣钱认识没几天她说我也不敢信呀!你去街上看看那些旺铺招租就很滑稽,旺铺根本就轮不到招租的,看这个民宿行不行也得多方面蹲点考察一下才知道,这都另说了。”唐敏将消灭殆尽的果盘搁在玻璃桌上,叹了口气,继续说:“老板娘肺癌正化疗呢,没看她戴个帽子吗,屋里也戴着,原来在北京,比我拼,家里不是我们市的,下边农村的,38了,她一个人在北京打拼这么多年,弟弟妹妹上大学都是她供出来的,比我厉害多了。”
      阮雪对这个老板娘特别有好感,是一个面相特别温和的女人,笑得很朴实的那种,没想到她的人生故事是这个样子,实在是造化弄人呀。都说幸福是对比出来了,阮雪以前觉得自己从人人羡慕的上流社会掉到贫民已经是天大的世事无常,跟这姐姐比起来,简直小巫见大巫。说起来,阮雪不论学习还是工作,丁点不至于用上“拼”这个字眼,她对什么都没太努力过,更别提让她去供养谁,此时此刻,自己身体健康,家人也都健康,虽然没什么大钱,只要要求不高,生活也都过得去,这么一想,日子看起来也是无忧无虑的,到底有啥好烦恼的。
      日暮从昏黄转为蓝调的时候,阮雪闻到了浓厚的烧烤味。带着棒球帽的老板娘热情招呼她们三个女生一起去吃。唐敏从前台冰箱里拿了几罐啤酒,丁点不客气的拉着阮雪和刘希慧就往院子里去了。
      唐敏和老板娘天南地北的聊着,俩人居然都是干广告的,说起来挺有共同话题。烧烤炉上忙活的是板夫,一个人高马大的山东爷们,不爱说话,笑起来很腼腆。听老板娘说俩人都是一个村的,小学,初中,高中都是一个学校,也没得选择,村里小学初中就那一个,高中俩人都是在镇上,也就那一个高中。
      聊得熟,唐敏一口一个姐夫开俩人玩笑,她问老板娘,谁先追的谁。
      老板娘一瞬笑得不好意思起来,板夫也跟着嘿嘿笑。阮雪和刘希慧,嘴上的羊肉串没停,也跟着起哄:“爱情故事,想听!”
      “他先追的我,老给我带早餐。”老板娘扶了扶棒球帽帽檐,看着正在烤串的男人说“都一个村的,一起回村多了,慢慢就那样了。”
      “那样呀?”唐敏笑得不怀好意“这么说,高中就在一块了?早恋呀。”
      烤串的男人回头看了一眼,笑得憨憨的,也不说话,又往桌上盘子里放了一把烤好的鸡翅。
      老板娘说:“他家穷,我们家人看不上他,他学习也没我好,也就考到了烟台,毕业进了本地单位,说稳定吧,一月也就那几千块钱,我一直在北京,挣得多,也不想回去,中间我俩断了几年,我下边有弟弟妹妹,负担大,找别人也都介意,再说那几年也确实拼,一心想着挣钱也没其他的心思。拖到35了,年龄大了,更是对结婚也没啥指望了。前年过年回去见着他了,我俩同岁,他居然也还单着,然后……反正都是知根知底的,年一过就结婚领证了,之后,我辞了职,就开了现在的民宿。”
      板夫翻了翻烤架上的土豆、蘑菇、豆角,挨个刷油,洒孜然和辣椒面,有条不紊相当耐心的样子。
      “谁知道啊,好日子没几天,我们还想着晚婚晚育赶紧生个孩子,我就查出来癌症了,”老板娘说着眼泪就像开了闸,阮雪看一眼也低下头,抿紧了唇线,唐敏递了一张纸巾过去,老板娘边擦着眼泪边颤声说:“我下边有弟弟妹妹,手里的钱也可以留一部分给父母养老,我不欠他们的,我唯一觉得亏欠的就是李志。”
      老板娘埋着头呜咽起来,唐敏在她背上顺着,轻声安慰着什么。
      叫李志的板夫依然没有回头,阮雪听到他吸溜鼻子的声音,接着轻轻叹出一口气来。
      “没什么,我化疗了四回了,都抗得住,我自己怎么着都能过,都是农村苦日子过过来的,我一点不怕苦,就是觉得亏欠他,我要跟他离婚,他等了我这么多年,我不能这么自私,”老板娘一时间哭得泣不成声,“他就是不愿意,他怎么这么傻。”
      阮雪看到李志微微耸动的肩头,时不时抬手在眼上擦拭着,刘希慧早就哭成了泪人。
      唐敏安慰了很多,“现在医疗技术很发达”、“有的治”、“生病最怕自己吓自己”、“一定要听医生的话”……
      回到房间,三个人躺倒在床上,洗漱的心情都没了,一段长久的沉默过后,唐敏说:“人生不过三万天,该吃吃,该喝喝,想跟谁在一起就在一起,怎么开心怎么来,生老病死,谁都绕不过这个圈,及时行乐吧,别等,别纠结,别想太多,今天开心就赚了今天,谁知道明天什么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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