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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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眼的光照射着眼球，徐夏宁意识缓慢苏醒，她慢慢睁开眼睛，又用力眨了一下眼，强光消失，一只冰凉的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道：“不烫了，怎么还没醒？”
脑子里像是被雷劈过了一样发嗡，意识混乱，脑骨髓都仿佛在搅拌，天旋地转，她撑起身，“哇”一声吐在了地上。
“快快快，拿盆来！”
十来分钟后，她躺回了床上，按着发涨的额头环顾四周问：“这是哪儿？”
“你中暑了，这是校医院。”穿白大褂的人给她擦了擦嘴角，话语温和。
大脑似乎还在一遍又一遍重启，思考的速度跟不上满腹的疑问。她环顾四周看到了铺着蓝白瓷砖的墙面，贴着锦旗的门口，身边是蓝色的绸缎布隔断，她正对着的墙面上挂着一个显示器，上面显示的时间是十三点四十。
“快上课了吧，你是再休息一会儿还是回教室？”医生背着手俯身问她。
“回……教室？”她反问。
医生却以为是陈述句，感慨道：“你们啊，太拼了。这样吧，我给你开两瓶药和一盒降温敷贴，这个淡盐水你拿去喝了，有什么不舒服的再过来检查。”
这都什么和什么啊？
她掀开被子，浑浑噩噩地坐起来，只觉得周边一切景象都熟悉又陌生。
脚一踏地，仿佛走在吊桥上，满是不着边际的迷惘和虚幻感，记忆好像被掰走一块，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也不知道待会要做什么。
她想不明白，只能按下疑问，在医生指引下取了药去柜台结账。
医生道：“报一下你姓名和学号。”
僵硬的思维缓慢运转，她慢慢道：“徐夏宁，双人旁加余，夏天的夏，宁静的宁，学号是……”
她一顿。
“嗯？”医生抬头看她。
那种断片的感觉又来了，徐夏宁扶住了额头，羞愧道：“对不起，我想不起来了。”
“是新生吧，学号很重要的，回去要把学号记下来，嗯……还好系统里没有你这同名同姓，扣费十八块，好了，回去吧。”
好在对方没有认真追究，她道谢后独自拎着药袋走出了医务室。
菱形玻璃门将日光切割得七零八落，不规则地洒落在她身上。感应门一开，炽热的阳光朝她大举进攻，徐夏宁抬手一拦，眼前有五六秒是完全空白的画面，接着场景像刚加载出来的CG建模一般缓缓出现。
她眺望前方，入目都是镂空雕花的走廊石柱，墙边有着立体标语“播撒阳光守护健康”，落款是——“康海大学”。
康海……
怎么会在这……
她脑袋里巨大的震惊骤起又被压下，当她认真回忆时，她想起了最近的所有事情。
今天上午她一如往常地进班上课，不知道第几节课，眼前猛然一黑，再醒来便在这儿了。
可能真的是中暑的缘故，她意识依然不太清醒，走路都像在梦里踩棉花。她依靠直觉，慢慢地乘电梯下楼，走过中央花坛，在第二条道的第三栋教学楼上三楼，左拐，站在一间教室门口。
铃声响了，翠鸟鸣叫，清脆悦耳，让她短暂地神智一清。
如果要她形容现在的自己，她认为最恰当的比喻是一台刚刚安装了新插件的老式电脑，延迟又卡顿，连记忆也是断断续续，时不时嗡鸣一声，就像提示系统版本过低插件不可用的弹窗。
选择在离门口近的一台智显后坐下，她在屏幕右下角按下了指纹。屏幕浮现出提示：欢迎你，徐夏宁，本堂课是动物学，老师还有三十秒上线。
她看看周围同学，见大家都拿着笔，她便也点开桌面智能笔记屏幕，拿起了桌面上磁吸的E-pen。
“徐夏宁。”
身后的同学戳了她一下，她迟缓地扭头，看到的是一个青葱的少年，他眉毛粗浓，模样清秀，寸头，短茬根根高竖，颇有点葱长出一茬的怒发冲冠。
“安康年？”
她语气不太确定，“你怎么会在……”
一句“你怎么会在这里”就要脱口而出，她又刹住，这是教室，他们是同学，他当然在这，但是，还是觉得有哪儿不对。
安康年撞撞她，挤眉弄眼道：“我还想问你呢，你们怎么不坐一块了，闹矛盾了？”
顺着他指的方向，徐夏宁看过去，撞进了少年的目光里。他似乎是一直在眺望着她的方向，支着下巴，眉目湛黑，眼睛像是波光熠熠的湖泊，一见她回头，他眉头一挑，凝重神情变得轻松，又朝她桌上的药抬了抬下巴。
徐夏宁久久没有反应。眼前的光景像是被急速压缩又骤然扩大，如同鱼眼和哈哈镜般扭曲变化，她瞳孔紧缩，骤然，耳边的声音又都回来了。
“你怎么了？”安康年捶了她一下。
徐夏宁张开了口，却没有发出声音，她挤出一个笑容，却似哭似笑。
她的不对劲连安康年这样神经大条的人都感觉出来了，他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又推她，很没情商地道：“你傻了？”
在线课堂已经开始了，远在北美洲出差的老师和他们隔空对话，没有黑板没有PPT，甚至不用翻开教科书，老师笑呵呵地与学生们聊天式地漫谈，大多数同学都很投入，只除了那么两三个人。
和徐夏宁对视的少年指了指身边的位置，见她没反应，他挠了挠头，接着直接起身，大步径直朝她走了过来。
“你还烧吗？”没等她回答，少年用手贴在她的额头上，又摸摸自己额头，自言自语道，“还是有点烫啊。”
徐夏宁好像真被烫了一下，她一颤，肩胛骨收紧，背肌都紧得发疼。在迟疑片刻后，她向他伸出手，从他的衣角摸到心口，接着冒昧地将耳朵凑上去听他的心跳。
他的心跳声强劲有力，“嗵嗵”作响。
她像个确认对方生命迹象的医生，却让原本一心二用的同学们爆发出一阵看戏的吹哨、拍桌和鼓掌声，课堂一时沸反盈天。
教室内的广播不合时宜地响起了警告声：“该课堂学生严重违反秩序，警告一次，重复一遍……”
狂沸声立刻戛然而止，大伙面面相觑，接着压着笑声一通狂乐。
被所有人起哄的少年一贯是嬉皮笑脸厚脸皮的，此时却红成了红虾，弓着腰，从脖子到脸，像烧起来了一样的烫。他手足无措，直到感觉衣服有点点的湿润，他伸出手，有些笨拙地拍了拍徐夏宁的肩膀，只当她生病难受需要安慰。
徐夏宁发泄了心中那一阵突如其来的悲喜交加，接着是更大的疑问。
我为什么会觉得这样的欣喜？
待她情绪平静下来后，在她身边坐下的少年才摸不着头脑地问：“你怎么了？”
她自觉丢脸，用一只手臂撑着额角，侧头低声说：“就是觉得……好像很多年不见了。”
少年瞳孔地震，不知道理解成了什么含义，好一会儿才强作镇定地道：“都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才过了一个小时，是你的地球自转速度比较快吗？”
他玩笑的话让徐夏宁终于有了真实感，她像记忆里一般抬起手，用胳膊肘在他胳膊上一撞，低声道：“少自恋！”
显然和她这样的相处方式才是日常，少年松了一口气，收了收手臂，说：“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发烧把脑袋烧傻了。”
“我不是发烧，是……”
“什么？”
“……是中暑。”
他抬头看看外边的秋风扫落叶，疑惑道：“这都入秋了，你怎么还中暑了，豌豆公主？”
北边秋天的日头不大，阴云遮掩过来，凉风习习。
她也说不明白怎么中暑的，抿了下唇，扭头说：“懒得搭理你。”
“是我把你送医务室去的，说翻脸就翻脸，有这样的么？”
“谢谢。”
“这还差不多。”他笑了。
他一笑，徐夏宁忍不住又转头看他，直把他盯得不好意思地侧过头。
她还是感觉自己像在一场梦里，不真实感太强烈了，强烈到她深深怀疑自己正身处梦境。
课已经开始了，屏幕里的教师正将镜头对向一片宽敞的绿地，道：“这儿经常有帕洛斯韦尔德半岛蓝蝶出现，但也得拼拼运气。”
她被这话吸引过去，看了一眼屏幕。
几分钟后，一只蓝蝶会停留在长椅的椅背上——她脑子里闪过这样的直觉。
正这样想着，不一会儿，只见屏幕里一只蝴蝶缓缓飞来，接着不徐不疾地停留在了公园长椅的靠背上，画面熟悉得似乎已在过去见过这一幕。
“真是蓝蝶啊。”
屏幕被少年修长的双指放大，细节一清二楚。
徐夏宁又扭头看他，少年看向她，笑着说：“你看……”
须臾停顿，少年被她盯得不好意思地转开了头，正要问她为什么一直盯着他看，徐夏宁平和说：“你过三八线了。”
少年：“……”
“那怎么办，我没有智显了。”他故意唉声叹气。
智显是与课桌一体的智能显示屏，一堂课一名学生只能开一台设备。
学生没有固定座位，因此通常会自己找一个固定位置坐，徐夏宁和他常常坐在一起，已经被默认是同桌了。
徐夏宁转了一下电脑，将屏幕对向他。从三八线处收回手的少年得逞地在三八线之间晃晃手臂，大喇喇将胳膊搭在她书桌上。
这一节课，徐夏宁几乎没有听进去多少东西，她的视线总不自觉地挪移到少年脸上，好像是在看什么神迹一般，目光深处充满了不可思议。
少年一贯的厚脸皮都被她盯得针扎似的，一下课没敢回视她一眼就落荒而逃了。
徐夏宁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扬声喊道：“霍诚！”
他往前走的脚步都还没来得及收住，闻言立刻回头看她。
明明是在躲她，回头看她的时候面上却没有一丝不耐烦，那双神采奕奕的眼睛里闪着别样的光，落了一篮子星辰似的。
她呼吸微窒，忘了叫住他是有什么事，瞥见智显，忙找补道：“笔记我回去发给你。”
他莞尔一笑，指了指太阳穴：“不用，我记在这里了，你回去好好休息。”少年摆摆手笑着走了。
徐夏宁胸腔内的心脏不住的擂动，好像真的已经是情窦初开的少女，一句话，一个眼神，遮掩的、欲盖弥彰的东西都在牵扯着说不清的暧昧。
“别看了，人都走远了。”
一条手臂大剌剌得杵在了她肩膀上，压得她肩头一斜，徐夏宁心下一松，打开了他的手。
安康年悻悻然缩回手，又不怕死地怂恿道：“你喜欢他这事在班上都不是秘密了，我看他也挺喜欢你的意思，你们干脆把窗户纸捅破，皆大欢喜，多好！”
“和你有关系？”她语气凉凉。
安康年巴掌一合，笑道：“当然有，我巴不得你们赶紧沉迷于情情爱爱，从此放弃学习，我就能荣登第一，将你们踩在脚下，哈哈哈！”
“你做一件事还来得及。”
“什么事？”
“做梦！”她掉头就走。
安康年跳脚道：“愚蠢的人类，你们等着吧，总有一天我会把你们都踩在脚下的！”
“神经病。”
如果说霍诚是青春与阳光的代名词，那么青春期的安康年就是中二病的代言人，还是晚期那种，直爽又聒噪。
熟悉的校园环境与熟悉的同学情谊，让头疼心慌了一下午的徐夏宁终于脚踏实地了。
她漫步在绿意盎然的校园里，心灵无比的宁静，仿佛此刻人生画卷才初初打开，一切都还来得及——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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