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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回马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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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说人只有在濒死的时候才能看到回马灯,实则不然,高潮的时候也会看到,游雀便是其中之一。
在不合时宜的纠缠中,他看到一些儿时的吉光片羽。
那些画面很淡了,好像是和此刻一样的春天,耳边很痒,自己很烫,鸽房里的兄弟姐妹第一次听到他讲人话,吓得闹集体自杀。
空气中的羽粉有玉米粥的香气,羽毛簌簌落到他头顶,他拈下收到口袋里,后来扎了一盏羽灯,挂在屋檐外,很漂亮。
那盏灯每到四月,都格外摇曳,不知羞耻的诉说着欲的蓬勃。
鸟类是一种天生很得瑟的生物,它们被大自然赋予了最鲜亮的羽彩和最善妒的心脏,雄鸟一天到晚不是在求偶,就是在比美。
游雀老被无缘无故地啄,不知道是被喜欢多一点,还是被妒忌多一点。
他作为人,还是很大度的,根本不屑与鸟禽争高低。直到15岁……他懵懂地,第一次对人产生想要啄一下的想法。
正如此刻,他想啄一下骆野的眼睛。
那双眼睛像黑洞,深邃而浩渺地迸发着杂质,说不上是恨还是愤,但生理性的红晕很有冲击性。
以至于游雀像是解脱了似的,在一阵阵痛意中哼了出来。
骆野抬手捂住了他的嘴巴,不喜欢听这个声音。游雀想笑,笑其掩耳盗铃,不敢承认本能,虚伪。
窗子上交缠的倒影仿佛两只魔鬼在相互吞噬,分不出个你死我活。
嫦娥这个裁判不称职,风一吹,乌云遮住了祂的瞥视,祂闭塞视听藏到了玉桂树后,仙子不问凡尘诡事。
游雀失神的仰着脖颈,身体极大程度去寻找安慰,某一时刻,他不满足于潮汐笨拙的涨落,于是本能地化作弯刀,成了绝对引导者。
骆野交代在了莫名其妙的愤怒之中,他恨天恨地的摘了一朵花,会摘不会养,劈头盖脸浇了一壶热水。
结束后空气安静的可怕,骆野看着游雀,游雀也看他……游雀的眼神一寸寸的从迷离变成了戏谑,骆野的眼神从愤怒变成了仇恨。
恨游雀不干净,恨游雀爱勾引,也恨无处不在的呼吸声太甜腻,无时无刻在提醒……他其实正在犯错,剧本中没有这一章节。
终于有人打破了宁静。
游雀:“哈。”
骆野:“呵。”
游雀:“怎么样?”
“不怎么样。”骆野别开了眼,呼吸平稳,但游雀还是听到了惊雷般的心跳声。
游雀淡淡提醒:“你可以出去了。”
“外面下雨。”
“……我是说先从我身体里出去。”
噼里啪啦。
那辆库里南开走了,希望不要死在路上。
和游雀猜的差不多,骆野接下来的一周没有再联系他,陆嫂又去录了一次音,游雀打听了一下,得知骆野这周没有去公司。
他也是欠,主动点开了红叉叉。
【游雀】活着?
晚些时候,手机有了动静,很简短。
【X】来接我。
【游雀】在哪?
【X】云南。
?
开飞机去啊我!游雀直接打了语音电话过去,滴了很长时间,接电话的却不是骆野。
一个陌生的京腔:“你谁?”
游雀没好气:“我还问你谁呢,骆野没死让他接电话。”
对面停顿了一会儿,回话:“……好像有点死了。”
“?”
“你是他司机吧。那辛苦你过来接一下,我们要离开大理了,照顾不了太久。”
“等等。”游雀莫名其妙,“你们是谁?什么叫死了?我离云南两千多公里拿头去接啊,不去!”
“嘿你这个司……”
游雀:“我不是司机!”
想了想,游雀补了句:“你们告诉他,骆荒让他自己回来,没工夫陪他闹。”
“谁?”对方声音似乎抖了一下。
游雀拿着鸡毛当令箭:“别问,说出来吓死你。我是他哥,骆荒。”
“……”对方沉默了好几秒,随后换了一种深沉的声线,把京腔收了:“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没等游雀再嘚瑟,对方一言堂:“你的头等舱我包,请过来一趟大理云池镇,务必。”
不清不楚的,游雀当然不可能答应,对方不容置疑的语气飘进来:“你要多少钱,都可以。”
“好咧,马上到。”游雀丝滑出卖了灵魂。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傍晚时,游雀精准落地云池镇,找到了电话里的男人……那男人他见过,无聊的娱乐新闻里。
游雀不动声色,桃花眼里流转过打量的意味。那是个倜傥的公子哥,穿身昂贵的白西装,相貌很英俊,线条是舒朗大气那一挂的,五官不如骆野的浓颜精致。游雀想了想,还是没想起来他叫什么,只知道此人是个名声很大的经纪人,经常能在营销号短视频刷到。
经纪人后面还跟了个假装不是明星的明星,这个游雀知道,他店里的摇滚弟弟是此人黑粉,势要与其不共戴天,是个令实力派都讨厌的当红流量,叫李行舟。
游雀面对突如其来的公众人物略感意外,但没觉得有什么了不起,一瞬后笑笑。视线从李行舟身上拿开,落在了白西装男身上——明眼看这位才是话事人。
他开口:“说话算数的吧,我要两万五。”
余光里,大明星李行舟的嘴角抖了抖。
游雀白过去一眼:“我们乡下来的没见过大钱。”
白西装扭头,责怪了一眼,转头对游雀微笑颔首:“我家弟弟没别的意思,两万五可以。”
下一秒,游雀的收款码已经递到了眼前:“先转账,再看货。”
白西装脾气挺好,真给转了两万五过来,确定没问题,游雀上了他们的车,跟他们去看“货”。
一回生两回熟,云池镇比上次春意更浓了,院内花木繁茂,枝丫依旧站着两只虎皮鹦鹉,见游雀来,一唱一和叫得欢。
游雀抬头,不动声色在嘴边比了个手势,老相识们闭嘴了。
隔门朝里望,“货”……的确是有点死了。
木厢房内,骆野烧得不省人事,半死不活躺在沙发床上,旁边卧条大狼狗。那狗一见人靠近就站起来,冲游雀呲牙。
游雀忙后退一步,退出了门槛:“什么情况?你们干什么了?”
大明星语气很冲:“我们干什么?是他谋杀我们,未遂。没报警不错了。”
“?”
白西装瞪了大明星一眼,上前解释:“事情是这样的,你怎么称呼?”
游雀:“骆荒。”
白西装无奈:“骆荒是我哥们,先生,说点实话吧。”
“哦,我姓花。”游雀摊手。
白西装看了眼腕表,语速飞得道:“花先生,我们一个半小时后的航班回北京,就长话短说了。我不知道骆野和你有什么交易,他让你来接,应该算是自己人。”
大明星插话:“我跟他不是自己人。”
白西装:“小舟。”
大明星忿忿不平走开了:“你们快点,我不想再见到他。”
白西装叹了口气,继续道:“我家弟弟没说谎,几个小时前我们一同去给骆荒扫墓,骆野蓄意将我们的车开向悬崖,打算同归于尽。我跟他哥是多年的交情,看在骆荒面子上,这回不跟他计较……花先生,这里交给你,我们得走了。”
“哎。”游雀听得云里雾里,叫了一声,“为什么啊?”
白西装的嘴角微耷,貌似苦笑了一下:“他哥生前的一点恩怨,记恨我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是私事,无可奉告。”
“好吧。”游雀也没兴趣打听,摆摆手。
白西装是个会来事的,把返程的机票也给游雀包了,加了游雀微信,说是有些事想再了解一下。
游雀琢磨也就为什么假扮骆荒那点事,没所谓的加上了,喊道:“能不能先把那条狗牵走。”
白西装和大明星便把守着骆野那条大狼狗牵出门外,拴在了门口。游雀这才亦步亦趋迈进门槛,回头与大狼狗对视一眼,缩了缩脖子。
荒谬,几周前他被绑架也是同一间小黑屋,此刻倒是人来人往出入自由。骆野比上周病的更重了,狭长的眼皮半眯半睁,也不知道是醒是昏。
游雀幸灾乐祸看过去,“哎”了一声:“提上裤子不认人啊骆总?”
骆野眉头痛苦的蹙着,不太醒人事。
门口的狼狗忽地低呜一声,游雀唰的一激灵,条件反射闪去骆野手边,蹲着,只露出两只眼睛。警惕了片刻,狼狗又卧回地上,游雀才分出心思看骆野。
骆野嘴唇翕动,说了点什么,游雀鬼鬼祟祟探身过去,耳朵贴在人嘴边听,断断续续的呓语传了进来。
什么……不是我……我没有……什么……啵啵……不是我……
什么乱七八糟。倏地,游雀垂下来的头发被抓住,骆野的呼吸像烧红的烙铁,烫得不可思议。
他的头发被骆野握紧了,力道意外的变得轻柔,掌心一开一合摩挲着,像在抚摸枕边的玩具熊。骆野不自知自己抓住了什么,只是一味地将脸深埋进去,浓厚的呼吸钻进了发丝。
游雀:“……”
不是,在委屈什么,被睡的是我吧?!游雀无语地往回拽,骆野突然睁开了眼,迷离的视线盯着游雀审视了几秒钟。
“醒了?”游雀居高临下。
骆野恍然,看清来人后,绕指柔的发丝立马变作吃人的魔鬼,他不悦地扔开了,还倒打一耙:“你干什么。”
游雀:“我特么想弄死你,我干什么。”
骆野艰难地坐了起来,恨恨看人。
游雀也看着他,像情事刚结束那样,看人笑话的神态。
骆野突然开口:“游雀。”
“怎么?”
“回去后,搬到枫铃。”命令的语气。
游雀好看的眉宇扬到了天际。
骆野:“你不安分。”
所以呢?游雀问。
没有所以,骆野沉默是金。他似乎还是有些走神,目光涣散地移开,环视一周,问:“盛惊浪呢?”
游雀:“他们说是回北京了。”
“我是问狗。”
游雀反应了一会儿……“你家狗叫盛惊浪?!”
骆野侧目,淡淡的。看到门口的狗被拴上,又不悦:“谁干的。”
游雀:“盛惊浪。”
随后他听到一声低骂,音调带着病态的低沉:“王八蛋。”
这还是游雀第一次从骆野口中听到脏话,有点新鲜,游雀咂舌:“你怎么跟谁都有仇。”
“那是骆荒的狗。”骆野转过来,意有所指看游雀:“带回去,以后是你的了。”
游雀几乎是条件反射的跳了起来:“我不要。”
骆野自说自话:“你要。”
“我不要!”游雀毛了,“我靠我说了我不要!你神经病吧!”
“你怕狗?”骆野欣然意识到。
游雀脸很黑:“你见过哪只鸟不怕狗。”
听了这话,骆野抿着的嘴角突然翘了下,像是得到了某种愉悦,嗓音带些沙哑低沉的恐吓:“再有一次,它会咬断你的喉咙。”
“什么再有一次。”游雀简直要疯。
骆野深深看过来:“你的春天病。”
“再对别人犯一次,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