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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08:暗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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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日后。
游吟雪盘坐在床上,周身灵气翻涌如潮。她倏地睁开双眼,眸中似有万千星辰流转——金丹六层,直接迈入后期。
“这等速度……”
骇人听闻。
金丹分为前、中、后三期,分别对应凝丹、淬丹、蕴丹三境,现在,她能看到丹田内有一颗圆溜溜的金丹,体内灵气在丹田变成了蒸腾的雾气,使得红橙橙的丹丸像是云海中的红日一般,又像是一颗……
红得流油的鸭蛋黄。
金丹品质跟丹纹有关,她以前是九纹金丹,如今境界重修,却看不出上面有纹路,思忖着肉身既已强韧些许,或许能稍用神识探查?
刚将神识往金丹上一绕,体表立刻传来撕裂般的剧痛!
这具肉身还是太弱了。
她索性不再深究,横竖金丹已成,何须计较品相?手指无意识扣住床沿,做了个熟悉的握剑姿势。
掌心空空如也。
“还是感应不到。”
本命剑去哪儿了呢?
算了,懒得想那么多。
与其纠结佩剑下落,倒不如先寻太一真水。
那滴神秘的水珠必定藏在识海某处,待肉身突破元婴,定要好好探查一番。
……
游吟雪闭上眼睛,捕捉细微的风声。
那是体内澎湃的灵力正源源不断流向未知的远方时发出的声响。
母蛊的主人此刻怕是正承受着撕心裂肺的痛苦吧?她肯定想不到,有人能进阶这般神速!
那些狂暴的灵力会在对方经脉中横冲直撞,凌迟其每一寸血肉。
“不是贪恋这份修为么?”游吟雪手指拂过鬓边碎发,冷笑一声,“那便让你吸个够。”
她非但不加制止,反而催动功法让灵力流逝得更快。
若这般情况下刑殿还查不出端倪……
游吟雪微微蹙眉,那刑殿执事姑苏临欢也不过是个徒有其名的废物,配不上她的仙草怕怕。
等到心法吸纳的灵气修为境界稍稍稳固下来,游吟雪披衣起身,行至房门口时忽又驻足,回眸望向榻上的傀儡人。
此时,那具用了几日的机关傀儡静卧在凌乱的锦被间,肌肤如冷玉雕琢,在暗处莹莹生辉。
泼墨般的长发散落枕上,与素白的床褥形成鲜明对比。
他正睁着眼,鸦羽似的睫毛轻颤,露出一双幽深如潭的眸子——黑得纯粹,却又隐隐流转着星子般闪烁的微光,恍若活人。
游吟雪忽然觉得这傀儡做得过分精致了些。
她手指一勾,一缕灵气化作弯钩拉下纱帐,轻薄的碧云纱账如流水般垂落,将床榻笼罩云雾之中。
她一边走一边想:等欲毒解了,这傀儡该如何处置?
拆解了未免可惜,更会得罪乾坤楼,给姑苏临欢惹麻烦。
可若继续留着……
游吟雪眸光微冷。
——一个被她亲自“使用”过的傀儡,终究不适合再送给旁人,那就,拆了卖钱?
正好大家都穷!
走进小院,恰见一只青鸟敛翅落在栅栏前的花架子上。
鸟儿歪着头,喉间发出急促的咕咕声:“小雪,害你的人身份已查明,是香山苑的弟子,现在她被拘在刑殿执法堂,掌教请你过去对峙!”
“嗯。”游吟雪微微颔首,“带路。”
青鸟振翅而起,在前方引路,扑棱间掉落一根泛着虹光的尾羽。
游吟雪信手拈住飘落的彩羽,指腹轻捻羽梗。这是她以前养成的习惯——作为剑修,手里总要捏着些什么才觉安稳。
转过回廊时,她脚步一顿。方才转身那一瞬,一丝寒意掠过脊背。
“有杀气!”
在无尽海血战千年的直觉从不会错。
游吟雪眼神一凛,指间彩羽倏然绷直。原本柔软的羽管在灵力灌注下泛起玄铁般冷芒,羽毛震颤间发出蜂鸣般的嗡响。
她屈指一弹,羽毛似利剑飞出。
彩羽脱手刹那,空气被撕裂出淡青色轨迹。同一时刻,暗处黑影暴起,门板般的重剑裹挟着罡风横扫而来。
铛——!
轻飘飘的彩羽与重剑相撞,竟将剑身撞出一个黄豆大小的坑洞,无数裂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将重剑快速撕裂。
黑衣男子带着面具,此刻暴露在外的一双眼里满是惊骇。
短暂的震惊过后,他再次欺身上前,阔剑背上三个银环齐齐震动,发出短促尖啸,试图攻击神魂。
他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只需震慑一瞬,这一剑便能将她一分为二!
他脸上露出狰狞笑容,好似看到了她被剖成两半的血腥场面,然预想中的一切都未发生……
眼前人完好无损,反而是他,心尖蓦地一颤。
低头刹那,就见一道青光自他心口飞出,稳稳落入眼前女子素白的手心。
是那根羽毛!素白羽梗上的鲜血猩红刺目。
飞羽撞击了剑身后竟还能转弯,从他背心刺入,他的护体法衣、防御屏障,引以为傲的修为境界,在一根普普通通的羽毛面前,竟犹如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好似无边无际的冷风从细微的伤口处灌入,他浑身冰冷,只觉神魂都好似寸寸裂开:“你,你,你……”
“你什么你……”游吟雪突然偏头咳出一口鲜血,握着羽毛的手微微颤抖。
对方是金丹后期的修士,为了一招将其制服,她刚才这一剑施展出的剑意稍强一些,结果,肉身完全承受不住。
这可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噗通”一声,黑衣男子应声倒地。
他还没死绝,留着一口气。
游吟雪走到男子跟前,缓缓蹲下身。
她以羽毛当符笔,在男子伤口处蘸血,接着抓起他手臂作画。
寥寥几笔血色纹路,如根须一般缠绕手臂上。
在灵气灌注刹那,那些纹路竟如活物般扭动起来,男子皮下青色血管突然暴凸,像无数条挣动的青虫在皮肉下穿行。
成了。
这是她在无尽海残魂记忆里学到的禁制血牢。
——以血为墨,以脉为牢。
此刻他每一根暴起的青筋都成了符咒的延伸,像一张猩红的网,将神魂都锁在这具躯壳里,断绝元神出窍逃跑的可能。
等忙完,游吟雪才起身看向吓呆了的青鸟,“还愣着做什么?让姑苏临欢过来拿人。”脚尖在男子身上踢了一下,“此人跟母蛊宿主一伙的,想杀人灭口。”
做完这一切,游吟雪又痛又累,补充道:“顺便跟他说一声,我走不动了。”
青鸟如箭矢一般疾飞出去,片刻后,一队穿黑色劲装,臂缠紫色绸带的刑殿弟子匆匆赶来。
领头的人看到地上的黑衣人后立刻过去,将其面具一把摘下,“储凌天!”
看众人表情,地上的那杀手身份还不简单。
在金丹期就能当长老的云澜宗,他地位应当不低。
正想着,就见几个黑衣弟子面无表情地抬出一顶轿子,“姑苏执事说你走不动路了,让我们抬你过去。”
游吟雪盯着眼前这顶简陋的“轿子”,嘴角微微抽动——说是轿子,倒不如说是两根竹竿架着一把藤椅,连个遮阳的顶篷都没有,活像凡人界挑夫用的滑竿。
四个黑衣弟子分立两侧,面无表情地握着竹竿,明明是四个大活人,此刻却跟机关傀儡没什么区别。
她忍不住腹诽:云澜宗好歹是个修仙门派,代步工具竟如此寒酸?连只能飞的灵兽都养不起?
“请。”为首的弟子冷冰冰地催促。
游吟雪深吸一口气,在“自己走断腿”和“被当猴看”之间权衡片刻,最终认命地坐了上去。她刚扶稳扶手,四名弟子便同时掐诀,足下剑光骤起,竹轿唰地腾空。
——倒是稳得出奇。
山风迎面呼啸,吹得她衣袂翻飞。
脚下云雾缭绕,竹轿却如履平地,四名弟子御剑而行,步伐一致,连轿杆都不曾晃动半分。
她默默想:这倒比那些花里胡哨的灵兽坐骑实用多了……
就是有点费脸皮。
……
从扫雪居到刑殿执法堂,需横跨云澜宗大半个山门。
竹轿穿行于弟子如织的主峰道场,游吟雪起初还正襟危坐,保持着几分当年天衍剑宗弟子的威仪。可没过多久,她便觉得腰酸背痛——横竖如今她已不是那高高在上的第一仙门大师姐,何必端着架子受累?
阳光灼目,她索性懒懒向后一靠,整个人如无骨春柳般斜倚在藤椅上,宽袖一展,遮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微眯的凤眼。山风拂过,衣袂翻飞,倒真有几分恣意随性的风流姿态。
底下传来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哟,遮脸了,她也知道害臊?坐没坐相,跟合欢宗那些妖女似的……”
游吟雪眼睫未抬,信手摘下一片青叶。指尖轻弹,叶片如刃破空而下——
“啪!”
那片叶子不偏不倚,正正贴在那多嘴弟子的唇上,力道不轻不重,既不会伤人,又足以叫他闭嘴。
“年纪不大,舌头倒长。”她懒洋洋地收回手,“今日心情尚可,只略施小惩。”
竹轿渐行渐远,直至化作云海中的一点黑影。等到彻底看不见了,围观的云澜宗弟子们才如释重负般长舒一口气。
“现在的游小雪怎这么吓人?”一个弟子喃喃道。
“呜……呜呜……”方才被树叶打脸的弟子捂着嘴直跳脚,在同门师妹的帮助下才把那片青叶摘下来。
明明唇上连道红痕都没有,他却觉得整张嘴都麻得没了知觉,好半晌才缓过劲来,幽幽道:“她该不会是被夺舍了吧?”
“嘘!”年长师兄脸色骤变,厉声喝止:“慎言!若真是夺舍,刑殿的照魂镜会照不出来?”
可众人心里都犯嘀咕——方才那股威压分明是金丹修士才有的气势。但游小雪前几日明明才筑基初期,怎么转眼就结丹了?
“该不会……抬去刑殿就是为了查这个?”师妹怯生生地猜测。
山风卷着落叶打了个旋儿,所有人都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这人确实邪性得很呢!
执法堂内,云澜宗有头有脸的人物早已齐聚。
殿中气氛凝重,众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望向殿门方向。
“怎么耽搁这么久?”掌教玉虚真人白眉紧蹙,手中拂尘无意识地轻摆。待看清被抬进来的游小雪时,他嘴角狠狠一抽:“这又是闹哪出?”
竹轿稳稳落地,四名黑衣弟子躬身退开。轿后领头的黑衣人突然拽出个血人,重重掷在青石地上——正是浑身浴血、昏迷不醒的储凌天。
“禀掌教,”黑衣人抱拳行礼,声音稍显底气不足:“我等奉命带人时,意图杀人灭口的储凌天已被游……前辈制服。”
姑苏执事已跟他们交了底,这位才是真正的高人爱徒,当得起众人前辈,至于之前那个,他们现在也了解得十分清楚,是一株灯芯草,现在姑苏执事走哪儿都随身携带。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天儿!”一位留着长须的紫袍长老猛地拍碎案几,茶盏碎片迸溅而出。
掌教玉虚真人拂尘横扫,凌厉的劲风将飞溅的瓷片尽数击落,“你冷静点儿。”
“叫我如何冷静!”紫袍长老目眦欲裂,周身威压陡然释放:“你把我徒儿怎么了?”
游吟雪仍懒洋洋倚在轿中,听得质问,她只微微抬了抬眼皮,斜睨紫袍长老:“有趣。你的好徒儿要杀我,你不问他为何对恩人弟子下杀手——”尾音陡然转冷,“反倒来质问我?”
她慢条斯理地支起下巴,眼底寒芒乍现:“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