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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开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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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茵那句「对不起。」和「不是你想的那样。」孤零零地悬在对话框里，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回应。几个小时过去了，夜幕降临，小花的头像始终安静着，没有“正在输入”的提示，也没有已读的标记。
余茵坐在一片漆黑的客厅里，没有开灯。手机屏幕的光映亮她紧绷的下颌线和写满懊悔与焦灼的眼睛。她一遍遍回想下午小花那瞬间煞白的脸色，那仓皇逃离的背影，那强装镇定却微微发抖的指尖。每一种细节都像细密的针，反复穿刺着她的心脏。
她尝试拨打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最终转入冰冷的语音信箱。
恐慌像藤蔓一样缠绕上来，越收越紧。她不是怕小花生气，她是怕小花缩回那个她好不容易才敲开一丝缝隙的壳里，怕她因为这次误会，再次加固心防，甚至……彻底将她隔绝在外。她更怕小花那本就脆弱的情绪和消极的念头，会因为这个刺激而雪上加霜。
她不能再等下去了。
抓起手机和钥匙，余茵几乎是跑着出了门，拦了辆出租车，报出小花小区的地址。夜晚的城市交通依旧繁忙，霓虹闪烁，她却只觉得一切景象都模糊而遥远，只有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急促地跳动着，催促着她再快一点。
而另一边，小花蜷缩在沙发里，客厅同样没有开灯。眼泪已经流干了，只剩下一种麻木的空洞和钝痛。手机屏幕亮着，停留在她和余茵的对话框，那两句道歉的话语刺眼地存在着。
“不是你想的那样……”她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弧度。那是哪样呢？她不敢深想，也不敢去问。她害怕得到一个更不堪的答案，害怕确认自己那份刚刚萌芽、小心翼翼捧出的感情，在对方那里，或许并非同等重要和唯一。
敲门声就是在这时响起的，急促而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执着。
小花身体一僵，没有动。
“小花！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门外传来余茵的声音，比平时要高，带着明显的急切，甚至还有一丝……她从未听过的慌乱。
小花的心猛地一跳，下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她不想开，不想面对。她需要时间舔舐伤口，需要空间理清这团乱麻。
“尚小花！开门！”余茵的声音更大了，还带着拍门的声音，“你不开门我今天就不走了！”
这种近乎无赖的执着，与余茵平时冷静自持的形象大相径庭。小花最终还是妥协了，她慢慢站起身，走到门边，深吸了一口气，拧开了门锁。
门打开的瞬间，走廊的光线涌进昏暗的客厅，勾勒出余茵略显凌乱的身影。她的短发被风吹得有些乱，呼吸急促，脸颊因为奔跑和激动泛着不正常的红晕，那双总是沉静如水的眼睛里，此刻翻涌着前所未有的激烈情绪，直直地锁在小花脸上。
两人隔着门槛对视着，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余茵刚要开口。
“大哥，”小花却抢先一步打断了她，声音低哑，带着浓重的疲惫和疏离，“我有点累了，想休息了。”她垂着眼眸，不敢看余茵，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一副随时准备关门的姿态。
这种拒绝的姿态彻底刺痛了余茵。她上前一步，不由分说地用手抵住了门，力道之大，让小花根本无法关上。
“你至少要听我解释！”余茵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那个人……是以前在网络上认识的，早就没有联系了！昨天那条消息我根本没有回！我已经把她删了！”
她急切地掏出手机，想要找出删除记录证明自己。
小花却只是摇了摇头，眼泪毫无预兆地再次涌了上来，她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向余茵，声音破碎：
“有没有她……重要吗？”
“重要的是……大哥，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
这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余茵哑口无言。她看着小花被泪水浸湿的脸颊，那里面盛满了受伤、不安和深深的迷茫。所有的解释卡在喉咙里，她知道，此刻任何关于“阿阮”的辩白都是苍白的，问题的核心早已超越了那个具体的人。
余茵抵着门的手缓缓垂下，一种巨大的无力感和心疼攫住了她。她上前一步，在小花惊愕的目光中，伸出双臂，将她紧紧地、用力地拥入了怀中。
这个拥抱毫无预兆，带着不容拒绝的力道和余茵身上微凉的夜的气息。小花僵硬的身体在她怀里微微颤抖，压抑的哭声终于变成了破碎的呜咽。
“对不起……”余茵的声音低哑，重复着这三个字，手臂收得更紧，仿佛要将小花揉进自己的骨血里，“对不起……让你难过了。”
她没有说“喜欢”，没有说任何超越界限的话。只是用这个紧紧的拥抱，传递着她的懊悔、她的心疼，和她无法用言语准确表达的、汹涌的情感。她感觉到小花的眼泪浸湿了她肩头的衣衫，那滚烫的温度灼烧着她的皮肤，也灼烧着她的心。
小花没有推开她，也没有回应。只是在她怀里，像个迷路的孩子一样，放肆地哭着，将所有的不安、委屈和猜忌都哭了出来。
走廊的声控灯熄灭了，只剩下客厅里漫出来的微弱光线，勾勒出相拥的轮廓。一个在无声地道歉和守护，一个在尽情地宣泄和脆弱。
那层窗户纸依然没有被捅破，但在这个激烈冲突后的拥抱里，有些东西在无声地瓦解，又有些东西在悄然重建。信任的裂痕需要时间弥合，但至少，她们都没有真正转身离开。余茵用行动证明了她的在乎，而小花，在她的怀抱里，找到了一丝短暂却真实的安全感。
那个拥抱持续了很久。
久到小花的哭声渐渐平息，只剩下偶尔控制不住的抽噎。久到余茵紧绷的神经慢慢松弛，只剩下怀里这个人真实的温度和重量。走廊里寂静无声，只有彼此交织的呼吸和心跳，在昏暗的光线里显得格外清晰。
余茵没有松开手，小花也没有挣脱。一种精疲力尽后的平静，混杂着未散的委屈和笨拙的安抚，在两人之间弥漫。
最终，是小花先动了动。她微微后退了一点，脱离了那个过于紧密的怀抱，但依旧低着头，不肯看余茵。脸上泪痕未干，鼻尖和眼眶都红红的，看起来可怜又狼狈。
“我……我去洗把脸。”她的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含糊地说了一句，便转身匆匆走向卫生间。
余茵看着她有些踉跄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她跟着走进客厅，却没有坐下，只是有些无措地站在中央，听着卫生间里传来的哗哗水声。她知道自己刚才的冲动可能吓到小花了，那个拥抱超出了她们一直以来“兄弟”的界限，但她不后悔。如果重来一次，她依然会那么做。
过了一会儿，小花从卫生间出来，脸上的水珠没擦干，几缕发丝湿漉漉地贴在额角，眼睛和鼻头依旧红肿，但情绪似乎平复了一些。她走到沙发边坐下，抱起一个抱枕，将自己缩成一团，依旧避免与余茵视线接触。
余茵走到她旁边的单人沙发坐下，两人之间隔着一段礼貌又疏离的距离。
“她……”余茵深吸一口气，觉得还是需要解释清楚，尽管这很艰难，“是我在认识你和荣之前，在一个……很小的APP上认识的。只是偶尔聊聊天，声音……比较好听。”她斟酌着用词，尽量避免刺激到小花，“后来……后来就很少联系了。昨天那条消息，我很意外，也没有回复。刚才来的路上，我已经把她删除了。”
她说完，静静地看着小花，等待她的反应。
小花抱着抱枕的手指紧了紧，依旧低着头，半晌，才闷闷地说：“你不用跟我解释这些。”
这句话听起来像是赌气，又像是真的不在意。但余茵知道，她是在意的，非常在意。
“我需要解释。”余茵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认真，“我不想你误会。”更不想你难过。后面这句，她咽了回去。
小花又不说话了。客厅里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沉默。
余茵看着她把自己缩起来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发紧。她知道，信任一旦出现裂缝，不是三言两语就能弥补的。她想了想，换了一种方式，不再纠缠于那个“阿阮”，而是将话题引向更深处，那个她们曾经坦诚相对过的地方。
“小花，”她轻声叫她的名字，不再是“七弟”，“你还记得我们上次视频，聊起家里的事吗？”
小花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没有回应。
余茵继续说了下去，声音低沉而缓慢：“我说过，我不太会主动跟人聊天，也不太会表现自己。但如果别人对我好一点，我就很容易依赖。为了不让自己受伤，所以一般都自己收着。”
她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小花低垂的睫毛上：“那个人……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一种……错误的依赖。就像……就像溺水的人，胡乱抓住的一根浮木。它不代表什么，也早就过去了。”
她鼓起勇气，说出了最关键的一句：“你不一样。”
这三个字，她说得极轻，却像羽毛一样，轻轻搔刮过小花的心尖。
小花猛地抬起头，通红的眼睛直直地看向余茵，里面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未消的怒气，有残存的委屈，还有一丝被这句话触动后的震动和……不确定。
“哪里不一样？”她几乎是脱口而出，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执拗和一丝微弱的期盼。
余茵迎着她的目光，心脏在胸腔里擂鼓。她看到了小花眼中的动摇，看到了那扇因为受伤而紧闭的门，似乎裂开了一道缝隙。
她张了张嘴，那些在脑海里盘旋了无数次的、关于“喜欢”的词语几乎要冲口而出。可是，当她看到小花那依旧红肿的眼睛，想到她原生家庭的压力，她对“经营”人生的反感，她对未来的迷茫，还有自己那份根深蒂固的、害怕依赖后又失去的恐惧……所有的冲动再次被强行压下。
她不能。至少现在不能。在这个刚刚经历了一场信任危机的、一片狼藉的夜晚，贸然的表白更像是一种压力，一种逼迫，甚至可能将小花推得更远。
最终，她只是深深地望着小花，用一种前所未有的、带着某种沉重承诺意味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
“你是我唯一想要主动靠近，也……唯一害怕失去的人。”
这句话，没有“喜欢”，没有“爱”，却比任何直白的情话都更具分量。它承认了余茵的怯懦，也宣告了小花在她心中独一无二的地位。
小花的瞳孔微微震颤，看着余茵那双盛满了复杂情绪——懊悔、心疼、坚定，以及她看不懂的深沉痛楚——的眼睛，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又酸又麻。
她仓皇地移开视线，重新低下头，将发烫的脸颊埋进柔软的抱枕里，闷闷地应了一声：
“……哦。”
声音很小，听不出是接受了这个解释，还是依旧心存芥蒂。
但余茵看到，她紧绷的肩膀，似乎微微放松了一些。
这个夜晚，注定无眠。误会没有完全消除，情感没有明朗宣之于口，但那个拥抱和那句“你不一样”，像暗夜里的微光，勉强维系着摇摇欲坠的连接，也为未来，留下了一个充满不确定、却又隐隐透着希望的可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