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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7、夜间行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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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珏也是周人?”
“不错,他已是周军大将,我也想不通,他为何要通敌叛国。”
我叹一口气:“人之私欲无穷尽,不外乎被功业荣华所困。”
后又过了一个时辰,我与周扬聊了聊军中其他事情。
方惟当初是和陈在文一同从洛都过来的,正值夏将军为国捐躯之际,北境守军无不心中悲痛,所以军中副将对洛都空降主帅一事其实颇有微词,况且,这主帅又毫无领兵作战经验,所以方惟的处境有些艰难。
但方惟还是抗住了压力,虽然羌洞关失守,但丰城危机暂时解除,周军也牢守着羌洞关以内二十里,断绝了北戎进犯安阳的举动。方惟本想命中郎将杨裴胜领军从丰城突围向北进攻,但杨将军的军队却被北戎截击。
我想,从那时起方惟应该已经确定了军中有细作。
而且,所有的事情竟都与丰城有关,说明城内定有不俗的北戎力量,暗自与周军作对。
杨裴胜此人,我曾在庆元殿听夏将军提起,说他是军中的后起之秀,但今日却不曾在军中见到,我便向周扬询问了杨将军的情况。
周扬道:“杨将军被方将军派出去了,不过我们都不知道他去哪儿了。”
哦?看来方惟早有下一步的计划。
帐外传来敲锣声,周扬告诉我,已经子时了。
他拱手告辞,让我在此好好休息。
我送他出帐,抬头看见夜空漆黑一片,只零星一些星星散落开来,好一个漫漫长夜。
而方惟正踏着星光,朝我走来。
我朝他轻笑一下,便转身进帐。
他紧跟其后,又绕到我面前,他手中拿着我的长剑,却没有说话,只怔怔的看着我出神,我不敢与他对视,只用余光观察着他,注意到他的眼神从我的脸上到了我的肩上。
“伤……已无碍了吧?”他试探性的问,语气中有些小心翼翼。
我点点头:“谢谢你的照顾。”
他笑了笑,有几分无奈,我不禁抬眼看他,却见他目光柔和,与身上军装太不相配,他将长剑交还给我,道:“你不怨我就好了。”
说完他便坐了下去,接着问:“今日麻烦你了,你怎么会来了北境?”
“我想走,爹爹走过的路。”我问:“你不怀疑我真的是北戎细作吗?说不定我真的……”
他摇了摇头,目光坚定:“因为我知道,你有你的原则。”
我懂他话中的意思,我有我的原则,我能分出远近亲疏,善恶是非。所以我不会背叛大周,也无法继续与他同行。
心里隐隐作痛,虽然很轻,却痛得很深。
“将军……我在安阳城似乎见到了……”陈在文冲进军帐,自顾自说着,话音未落就看到了我,脸上更是露出几分惊异之色。
他还是昨日在安阳府衙的那副书生装扮,与这军营的气氛十分不符,一副气喘吁吁的样子,他看看我,又看看方惟,过了片刻,才反应过来,笑道:“谢姑娘,好久不见。”
他可以对我笑,我对他却笑不出来。
我没有理他,站到了一边去。
他也没再管我,向方惟拱手道:“将军,安阳那边有一万人,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方惟站起身来,嘴角扬起一个弧度,他眼里散发出一些得意的光亮,显得十分自信,他道:“我这边也已解决,通知杨裴胜,我们按计划行事。”
说完他便要同陈在文离开这里。
我急问:“你们要去哪里?”
方惟从容道:“是时候反击了。”
“我跟你们一起去!”
方惟只思忖了片刻就答应了,他快速出了军帐,我跟着他的身影,见他已经将周扬召集了过来,看样子,立马就要出兵了。
我问陈在文:“你们是什么计划?”
陈在文答:“进攻云州,拿回羌洞关。”
云州是北戎的边城,与安阳的战略位置有些类似,分位于羌洞关的南北两侧,一直以来我们被北戎压制,以守为主,要是这次能反客为主,对我军士气或是以后作战策略,都有很积极的影响。
陈在文继续道:“按将军的计划,我军主力会正面进攻羌洞关,但杨裴胜将军会领一支队伍由丰城出,偷袭云州。最后与我军主力汇合,夺回羌洞。”
他话中的意思,偷袭云州只是策略,我们的主要目的,是一举夺回羌洞关。
“杨将军那支队伍,是安阳府招募的新兵?”
“正是。”陈在文道:“他们都是游民,现已在丰城了,丰城的北戎探子,应该没有察觉。”
我大概明白了方惟的计划,杨裴胜将军那边自有陈在文帮忙周旋,然后他再适时出兵云州。我周军主力,便只需得守住作战方案,与杨裴胜配合,一前一后出兵进攻即可,这种时候北戎细作被发现,无异于一个天时地利的时机。
但我想,我的出现只是巧合,方惟应当也有其他找出细作的办法才是。
“可昨日阿日那已知道安山有新兵,他们在丰城应当还有些势力,不知会不会提前提防?”
“无妨。安阳招募新兵以扩充我周军主力为目标,一向都宣称会直接归入羌洞关守军的编制,他们想不到这些人会另有用途。况且昨日将军已宣读了一条伪军令,北戎那边得到的,就是一个错误的消息。”
伪军令?莫非昨日安阳城中我夺回的情报,原本就是假的。
我问:“方惟早有怀疑的人?”
“当然,能屡屡帮助北戎取得作战优势,那人在我军中的级别必也不低。”
正在这时,安静的夜空传来嘹喨的军号声,军号声低沉而悠扬,在山与地之间传扬,充满威严,不禁让我提起了十二分精神。
我握紧手中剑,准备往前寻找方惟。
陈在文一把拉住了我,道:“昨日在安阳我便知道,谢姑娘是心怀赤子之心的英雄,有姑娘上阵杀敌,是大周之幸。”
“你想说什么?”
“你与将军在我身边出生入死,我很是感激,也明白你们之间的感情,世事虽难料,真情却难得。将军同你一样,都心怀国家,但他毕竟是皇子,你也清楚他在陛下心中的份量,要是上了战场,希望姑娘念在往日情分,多照看一下将军。”
“可惜,暗门已不再,我也不是萧允之的护卫了。”
陈在文愣住了,他放开了我的手,我头也不回,立马同周边士兵一起,赶往军号响起的地方。
没想到周扬已经在前方等我,他拿来一套普通士兵服装,要我换装后即刻出发,同他一起正面进攻羌洞关。
他是先锋,自然是带人冲在前面。他的后方,则由久经沙场的张将军统领,必要时候给予北戎军队沉痛的打击。我心领神会,立刻找了个军帐换好衣服,出来时却见方惟正带了一队人从军营出发。
“将军居然带人冲在前头?”我问周扬。
周扬道:“我也好奇,不知将军有什么打算。”
他不知道?方惟还有什么计划周扬居然不知道。
这样说来,是方惟自己不想让别人知道他的打算。现在已经是发动反攻的关键时刻,细作之事也已查明,若是方惟还有不想让别人知道的计划,那只能是因为两点:这个计划很重要,且别人会反对他去执行。
“我和你们将军一起便是。”
“可将军命你与我一起……”
我小跑而去,追上了方惟的队伍。
这一队人不多,大约两百名士兵,方惟率队走在最前面,我则跟在队伍最后。这两百名士兵行军速度很快,行军方向却不是朝羌洞关,而是朝东。
我似乎猜到了方惟的意图。
他是个好镖师。好的镖师总是提前规划好路线,预估路上可能遇到的风险,并想好应对措施,为的,就是安全的将所押之物送达目的地。
方惟只是想尽最可能,以最稳妥的方式,拿下羌洞关。所以他需要将细作铲除,需要大军正面给予羌洞关压力,需要杨裴胜带人奇袭云州,同样,他要确保这些人都能在既定的时间到达预计的位置。他要确保,杨裴胜能成功带人从丰城出击。
丰城局势的复杂他一定也知道,所以他不会像陈在文那样盲目的认为阿日那会被之前周军的一些烟雾弹迷惑,他要亲自确认这一点。
所以他要带兵去丰城,亲自去干扰阿日那的判断。
他的这些想法,从未对我说。而且,他居然命周扬带我去前线。
要是换了从前,他应该会问我,想不想和他一起。
我确实不再是萧允之的护卫,可我,明明依然爱方惟。
我只能紧握手中之剑,走在他不知道的后方,跟他一起朝东而去。
离开灯火通明的军营,我们走在苍茫夜空之下,原野的辽阔与孤寂不禁让我回忆起繁华洛都的一个个夜晚,那时我心中仍有浩瀚星河,有父亲,有手足,有爱人,我认为世间之事虽难,但总能解决。不似现在孑然一身暴露于无尽荒野,也不知自己心想之事能否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