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0、槐林深处 ...
-
我们跌落在地，幸亏背后还有槐树的枝干相护。
不知尹正什么时候开始已重新回到此地，他手上，还拿着一枚冷得发光的飞刀。
他会武功？
我心里吃惊，我并未感知他有内力，况且他平日里，一直是一副柔弱书生的样子，我只能感叹果然人不可貌相。
方惟额头渗出层层汗珠，他连忙封住穴道，说：“这刀上有毒。”
阿日那得意道：“放心，这毒只是些软骨散，去掉你几成功力而已，虽然我想杀你们，但王兄留你们，或许还有些用处。”
尹正悠悠站在一旁，电光石火之间，他又抬手一掷，我连忙带着方惟避开，左臂连同肩颈却顿感吃力疼痛，心里只叹，到底是不如从前了。
这一避虽得以避开尹正的攻击，若是阿日那再挥一鞭子，我和方惟可都得皮开肉绽不可，方惟现在行动艰难，我们就犹如他们的瓮中之鳖。吃准了我们跑不掉，阿日那故意只站在一旁冷冷看着，想要我们沦为她手下的玩/物。
“果然是小看了尹大人，想不到尹大人才是那只黄雀。”
尹正微微一笑，道：“下官汗颜。其实下官确实没什么武功，这掷飞刀的手法，也只是手上功夫，只有速度和巧劲而已。飞刀只能当个暗器练练，上不了台面。”
“你倒是坦诚。”
“那下官这第三刀，你们可躲得过？”
天空瞬间黑了许多，西边霞光的影子都快消失了。尹正站在槐树林中，他手中的飞刀，却透着几分森森的寒光。
他盯着我，我盯着他。丝毫不敢松懈。
却在这时，狂风大作，落叶随风旋在空中，前方视线更不清晰。突只见一个紫色身影飞过，阿日那大喊一声：“谁！”
那人却不现身，陡然间几根槐树枝借着此人的深厚内力朝阿日那袭去，也正在这时，尹正的飞刀出手，却不是对着我与方惟。
飞刀偏落在一旁，尹正已被树枝袭中，捂胸倒地，表情有几分挣扎。
这不明人士武功深不可测。
可这来无影去无踪的功力，倒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混蛋！”阿日那骂了一句，也警觉起来，她又使出长鞭，欲将我们挟作人质。
我带着方惟躲进树林，但左肩隐痛不堪，山路崎岖，竟真的失足滚了下去。
我与方惟一路往下，最终被一颗倒了的老槐树的枝干托住了身体。撞上那槐树枝干的一刻，浑身骨头像是要散架了一样，震得我浑身发麻，也过了好一阵子，才缓过神来。
方惟倒在一旁，强忍着撑起身体，问我的情况。
他中了软骨散，移动起来十分困难，好在及时封住了穴道，毒血不至于扩散全身，所以还不至于整个人动弹不得。
我索性将他扶起背靠着槐树枝干而坐，又在他穴道上多封了几道，然后便开始将他的毒血吸出。方惟伤口不深，尹正说他不会武功倒确实是实情。
方惟本想躲开，却没办法拒绝，只低声道：“这毒有实效性，过几个时辰便好了，你没必要这样。”
我吐出一口毒血，道：“这样恢复得快些。”
吸完毒血，我扯下一块布替他包扎。天空完全暗了下来，没有一丝光亮。
四周仍是枝繁叶茂的槐树林，虫鸣声阵阵，却与下午的茂密繁盛之感截然不同，空气中弥漫着山林的湿气，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仿佛可疑吞噬一切。
方惟道：“我带了火折子。”
我应了一声，默默取出火折子，点亮了火光。树干与树枝在火光照射下光影重叠，有些面目可憎。方惟的脸却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俊朗清秀，他用一种悲悯的眼神看着我，缓缓道：“左肩的伤，到底是留下了后遗症。”
我揉了揉肩，道：“还好。”
望着火光，两人竟一时无言。
“今生缘尽，相忘江湖。”他怔怔看着我：“这是你要同我说的？”
他皱着眉，带着几分难以割舍又不可置信的眼神，声音很低，却直冲我的内心。
我看着他的眼睛，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苦笑一声，自嘲道：“若不是周扬误打误撞将你带回，我们是否真就今生不复相见了？”
“世事难料……”
我话音未落，他却牵过我的手靠了过来，将我压在树干上，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力气，明明很虚弱，我却挣扎不开。
“可我真的……好想你。”
他说完便将唇覆了上来，他气息火热，吻也不似以往温柔缠绵，而是多了几分霸道与冲动。我知道，他用这种炽热的力量向我表达他的不甘。我用牙齿抵住他的力量，但我感觉他牵住我的手，分明在颤抖，他，同样在害怕。
若不是周扬误打误撞把我带去军营，我们此生还会相见吗？
我闭上眼，也放松了我的唇。
他却突然惊慌失措的逃走了。
他放开我，靠在树干上，好像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
“对不起……”他低声道：“我什么都没有了，我原来以为，我还有你。”
他转过头看我，眼睛里空无一物，很是伤情。他的灵魂仿佛已经离开了这具躯体，却只是靠着一点信念，支撑这具躯体呼吸苟活于世。
我的心好痛，如果可以，我真想带他离开这些是非之地，离开战乱纷飞，离开阴谋诡计，去一个可以好好过日子的地方，两人一起白头偕老。
我明明爱他，我也用生命爱着他啊。
他闭了眼睛，似在运功调息。
我却思绪混乱，其实人生一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但求无愧于己而已。为何相爱的人不能一起？要是当年阿竹与清风一直在一起，是不是二十年来的悲剧都不复存在？
“方惟……”
他却强撑着站起身来，眼睛望着西北方向，道：“羌洞关一战，应当有结果了，我们回丰城罢。”
“可是，你的身体……”
他提起长刀，语气又回复了之前的温和：“我好些了。清儿，你助我回去吧，我若子时还没回去，秦燕清会带人将丰城县衙围住。”
我明白，毕竟那县衙之内，还有一些重要人物。
我扶起他，两人颤颤巍巍往山下走，他又道：“刚才救我们那人，似乎是齐泰。”
“我也觉得是他。可他怎么会在此处？”
方惟道：“陛下派我来北境之时曾告诉我，必要时会派齐泰来找我。如此说来，洛都怕是出事了。”
洛都确实应是出事了，我想。
现在那城里还有谁？陈音还在汝川，萧昀和皇后被圈禁，方惟则独自在北境领兵。若是皇帝有个好歹，庆王萧岑岂不是大权在握都不用费吹灰之力。
“洛都出了何事尚且未知，不过若齐泰还有几分忠义之心，抓了阿日那，应当带会回丰城县衙的。”我道。
他点点头：“正是，我们还是快些回去得好。”
方惟的脸色又回复了些血气，他接着道：“回军营时，清儿的惊喜应当也会到了。”
“到底是什么惊喜？”
他转而说道：“杨裴胜他们，应当已拿下羌洞关了。”
听他说到此处，我心中的斗志也重新燃起，相信不久之后，就是我们与北戎分出胜负之际，愚蠢的战争终将结束。
方惟的力气在一点一点恢复，我们的速度也逐渐变快。就在快要出这片槐树林的时候，方惟再一次为他的冲动道歉。
我点点头，只答了一句：“没关系。”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过眼云烟，内心的挣扎也只是一时迷惘。我们互相笑了笑，只像两个知根知底的老朋友。槐树林的深处，那早已燃尽的火堆旁边，却隐藏了我们俩心底太多的秘密。
作者有话说
第60章 槐林深处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