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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魂君怜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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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亮的阳光洒在脸上，雪至微微蹙眉，睁开眼睛。远处蓝天白幕下，高耸积雪的群峰云雾缭绕，银光闪闪，而山脚下却是一片碧水初晴。
雪至正站在一片蓝雪花丛中，窃蓝色长袍随风飘淼。他一时茫然，欲转身时，却发觉身体不受控制地往前走去。
就在这时，两团红雾追赶撕扯着一团白雾隐在花丛中，由于灵体戾气不强，对于人界的一切，它们都无法触及，只是虚无缥缈的游荡世间。
雪至随着身体，盯着那三个灵体。隔着它们看蓝雪花，才是真正的雾里看花。蓝雪花在那两团红色浓雾的映照下，紫黑阴暗，而那团白色薄雾里的蓝雪花，却兀自明亮柔情。
随后，雪至不由地转身离开，但是走了几步后，踌躇片刻又忽地转身，抬手驱散了那两个灵刹。
他望着那个灵体，新生白色灵体本无意识，可是此刻，雪至却觉得它也在望着自己。
雪至拂袖转身，继续往前走去。良久，蓦然停住，清冷道:“你若再跟着我，我便让你散灵。”
这些话并不是雪至想说的，他听到后先是一愣，思忖片刻后，恍然意识到自己八成是在做梦，虽有清醒的意识，却犹如被禁锢在躯体中，而这个躯体又有自己独立的意识，他便成了一个行动和言语皆不由己的“旁观者”。
白色灵体听罢，竟然悬止不前。
雪至没有回首，脸上浮现一丝疑虑:“你竟有意识？”
突然，空灵阴鸷的笑声传来，一个白色的人形雾体骤然出现在蓝雪花丛中。雪至注视着他，眼中潜着霜华，冷冽中又携着莫名的忧伤。
“玄霁，许久未见，听说你在地界做了送魂将，啧啧，可惜了，你可是魂君，居然甘愿为地界效力。”
玄霁？！雪至一惊，心想，玄霁不是地界第一位千里送魂将吗？可是，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自己的梦境中？！
雪至蹙起眉宇，声音低沉中夹着些许疲惫困惑:“你为何要这么做？你本该固灵，可是你却……”
人形雾体哂笑道:“固灵？哈哈……那多没意思，本君不惜反噬，毁掉形体，好不容易才让凡人死后化鬼散灵，如此才有了地灵两界，玄霁，你不觉得这样挺好吗，若你主地界，我主灵界，整个人界生死轮回，便由你我掌控，善恶评判，也由你我定夺，这才是真正的魂神，扼生注死，不是吗？”
雪至哑然一笑，旋即，冷冷地看着他:“你当真能辨善恶，掌轮回吗？我问你，什么是善，什么又是恶，一生为善，一朝误入歧途，一世作恶，一夕迷途知返，是善还是恶？”
人形雾体默言，须臾，冷笑一声:“是啊，本君辨不得善恶，也不想去辨，在本君眼里，要么就尽善，要么就极恶，就像这些灵体，天生吞邪念，噬魂魄，它们便是极恶，比起那些虚情假意的人，阳奉阴违的鬼，它们，才最纯粹。”
他说完，侧面看了眼雪至身旁的白色灵体，忽地伸手，把那团薄雾灵体抓在手里，灵体在他手里奋力挣扎，变幻形体。
他抬起另一只手，缭绕的雾体抚摸禁锢着灵体周遭的雾氲，像喜古玩的人把玩一个物器，又像一个恣睢的驭兽师安抚颤粟不安的猛兽。
“玄霁，你看他，像不像刚坠入尘世的凡体，他们为了活着，互相吞噬，等他们尝遍百味，找到能让自己活下去，能让自己强大的灵源，他们会贪婪地吸食灵源，等他们渐渐变成紫色，血红色，墨黑色，再去看这些白色灵体时，他们不会记得自己最初的模样，然后，他们会毫不留情的将初体，吞噬掉……哈哈哈……多好，多好啊，玄霁，这就是人世，这就是你要渡的人世，你不觉得很可笑吗？嗯？”
雪至垂眸，手在袖口中紧紧攥拳，须臾，声音清冷道:“世上本来就没有极善和极恶之人，你只看到世间的恶，你以为，只有恶念恨意可以让人变得强大，却不知，恶世永远都无法阻拦心怀善念的人，你所谓的纯粹的恶永远不及一抹浅存的善。”
人体雾体讥嘲笑道:“是吗？善又如何，玄霁，你一心护魂，可是生魂归体后，不会有人记得你的善，你真的甘心吗？若有一天，这个你护的人世要将你吞噬，你真的不会恨吗？”
“宽宥人世，渡人渡己，虽死不悔。”
之前所有的话，雪至都是随着身体不由地说出，唯独这一句，却是魂体相融，由衷由心地说出。
人形雾体顿了片刻:“好，很好，总有一天，本君会让你看清这个人世，让你亲眼看着这个人世如何被恶吞噬，就如同这个白色灵体，渐渐变成黑色……”
他说着，微拢手指，一缕缕黑色的恶念如囚笼般从他指端涌起，注入白色灵体中。
白色灵体挣扎地愈来愈烈，倏然，灵体中金光乍现，宛若蓄势待发的火山岩浆喷涌而出，将黑色丝流焚熔殆尽。
人形雾体仿佛也被金光灼伤，怔在原地，惊愕不已:“怎么可能？！居然，居然不吸食邪念！”
他盯着手中的白色灵体，须臾，悻悻然道:“罢了，像这种拙劣难雕之物，就只有毁了……”
话止，一把戾气凝结的红色尖锥暴戾地刺穿白色灵体，那团白色灵体闪动的金色星光骤然熄灭，灵体颤动着，几近透明。
世间众灵，噬魂无道，本不该怜，可是，雪至看着这个白色灵体，却莫名产生悲悯之情，他微微侧脸，旋即，又速然转回。
目光不经意一撇间，他蓦地看到白色灵体中尽力闪烁的星光，虽是白天，阳光普照，但那团星光兀自熠熠璀璨。
“等等！”雪至喊道。
人形雾体听罢，诧异地盯着他:“怎么？魂君，莫不是可怜他？”
雪至面色冷峻道:“要怎样，你会……放过他……”
“放了他？哈哈……”人形雾体讪笑道:“哎呦，真是没想到，魂君玄霁，居然连灵都会护着，可真是极善啊，不过，你既然想要他，就以物易物吧。”
雪至清冷地看着他:“你想要什么？”
“太阴雪石。”
雪至浅然一笑，一块有着皎月辉芒，但缺了一角的白色透明雪石悬在手心，他随手一挥，雪石飞至他和人形雾体之间。
人形雾体将白色灵体扔给他，取了雪石，细细瞧了瞧，感叹道:“你本无泪，竟然为了这尘世落泪，难得啊，难得……”
“一块残破的石头而已，你若喜欢，就留着吧。”
人形雾体笑道:“好啊，本君还有事，就不陪你在这儿赏花了，还有，本君好心提醒你，这个灵体受了本君的凌魂锥，怕是活不成了，你，救不了他的，你，救不了所有，哈哈哈……”
雪至看着人形雾体消失在原地，低头注视着左手心托着的白色灵体，灵体中的星光已经消逝，灵体透明，虚弱地凝在他手心。
灵对于雪至并不稀奇，但是他却从未碰过灵体，现下在梦里，跟着梦中的自己，第一次触碰灵体，虚无缥缈又切实存在，宛如伸出手感受风掠过指间，轻柔温触。
他抬起右手，浮在左手上方，拇指在食指指腹轻轻一划，一鲜红的血滴蓦地落入灵体。他不知道如何救灵，但是他不想看着这个灵体消散，只能先用自己的魂精魄灵之气养着灵体。
雪至俯下身子，施法将白色灵体引入一朵蓝雪花中，以防被其他灵体吞噬。随后，他转身离开，在走出蓝雪花丛后，他忽然停住脚步，回眸静静凝望着那朵隐藏在万花丛中的蓝雪花。
梦中的地界与寻常不同，暝道两侧的群山青雾缭绕，泛着淡淡的紫色，最高峰顶也没有镜辰宫，忘川河畔也没有会垂下魂秤的一排石拱门。
雪至摘了一片柳叶，化船浮游忘川河上。他寻了一处，纵身跳下，虽未落三生石上，却也没有落烛霰阁前，而是落在了罗崰宫三千长阶下。
罗崰宫虽不如梦外的华丽，却兀自笼罩光晕，如一轮旭日，高升不落于酆都城。
雪至心想，即使在梦里，不能控制躯身，不能束缚思想，也改不了迷路的本性。
梦中地界，柳林和楝树成荫，雾气沆砀，没有太多的楼阁宫屿。雪至由着躯身来到烛霰阁，进入寝居后，他搜寻半晌，没有找到插花的瓷器，于是走到案几前，把一尊天青色釉瓷花觚拿到面前，伸手拂过上方，一株泛着点点星光的蓝雪花赫然立在其中。
花觚内没有放入水土，人界的花卉在地界不可活，雪至没有办法，只能在其内注入阳气，暂且试着养活这株蓝雪花，以及用自身的血滴养护上面附着的灵体。
他把花觚放在青瓷花窗前，并在烛霰阁设了隔界，阻挡阴气，保护灵体，同时防止戾气被其他官使发现。
雪至随着躯身在地界呆了一个月，人界恍恍惚惚过了七个月。每天召唤些许冰火，在人界驱灵护魂，回到烛霰阁后，先去庭居看那株蓝雪花。雪至每天用一滴魂血养灵体，此时，花身周遭萦绕的金色星光也越来越明亮。
空闲时，雪至便在桌案前执笔练字，一个“初”字，笔锋细腻不柔，遒劲不刚，如止水高山，不惊不扰，清秀端庄。可是这几日，每次从人界回来，宣纸一角总会多出一个歪歪扭扭的“初”字。
雪至觉得奇怪，从凡界回来后，便隐身进入烛霰阁。他在庭院外，透过漏窗观窥房内，良久，里面兀自静悄悄的。
正当雪至准备现身进入寝居时，倏忽，一团星光萦绕的白色灵体从蓝雪花中飞出，悬至桌案前，徘徊片刻后，用灵体撷笔，颇认真地依照纸上原有的字，小心翼翼地照描。
雪至在窗外看了一会儿，嘴角不禁晕染出和煦笑意。他悄悄地走进去，在灵体身后轻咳一声问:“喜欢写字？”
灵体听到后，似受了惊吓般，蓦然丢下笔，窜到蓝雪花前，望着雪至。
雪至浅浅一笑，在桌案前铺陈纸笔:“若喜欢，我教你。”
灵体愣在原地，犹豫许久，缓缓试探着飞到雪至身边。
雪至把笔递给他，白色灵体上伸出一缕雾丝，缠住笔身。雪至微微蹙眉，思量片刻后，伸手握住那缕雾丝。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