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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安身冰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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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行山的冰洞中,蓝色星光萦绕,七副冰棺兀自静存。
雪至从冰棺中睁开眼睛时,周遭灵珠中依旧摇曳着开放的蓝雪花,而初归躺在他身旁,还没有醒来。
“初归……初归……”雪至忧心唤着。
初归眉宇微蹙,缓缓抬眸。他微微笑着,手指轻轻触碰雪至脸颊,犹自温柔。
“阿至,我们,回来了。”
“嗯,我们回来了……”雪至握住他的手,哽咽道:“你怎么这么傻,万一掉下去,再也逃不出,万一……会死呢?”
“死……”初归默然片刻,怜声问:“阿至,答应我,就算死,也不要丢下我,好不好?”
雪至悲然凝望着他,许久,无声点了点头。
两人从冰棺中翻身出来,雪至扫视周围,这个冰洞他已经半梦半醒地来过一次,而且两次都是因为坠入溟澪渊。
雪至看着自己左手手心,若有所思问:“初归,汰虚被封印后,玄霁是如何将冰火令熄灭的?”
初归滞在原地,万年前的景象依旧刻骨铭心,不论他想不想忆起,他终曾失去过心爱的人。
万年前,雪至用太阴雪石将汰虚封印在溟澪渊底,但冰火令不熄,凡人仍然会灵体俱灭,而且,若天地间怨恨之念深戾,汰虚很快便会挣脱禁锢,重归人世。
众魂祖设北斗星阵,合力压制冰火令的魂力,却也只是徒劳。于是,为了魂灵人三界,玄霁不惜身祭冰火令,将冰火令的力量封存在北斗星阵中,以此封住汰虚,并护佑了三界万年光景。
初归忘不了玄霁把他护在坤煞山顶,继而抵在他额间,把自己最纯粹的念意留给他,将自己最后的执念告诉他。
若我归来,不为人世,只为,寻你……
他看着最爱的人消逝在眼前,然后,他化成了人的模样,拾起那半张遗落的面具,成为让魂灵惧怕的万灵之主。
“初归?……我是不是不该问这些?”雪至小心翼翼地问。
听到雪至声音,初归才恍然回神,如雪肤色衬得眼眸似有朱砂勾勒,他喉结攒动,垂眸道:“地界众魂设北斗星阵,可是他们魂力不足以封印冰火令,所以……所以他耗尽魂力,将冰火令封在北斗星阵中。”
雪至点点头,他还在想着冰火令的事,完全没有看到初归飘忽的眼神中晃过的一瞬悲惘。
初归接着道:“帝阕宫的那张纸是我画的,我骗元夜,说上面记录着他诛杀地官的事情,而且,纸上有戾气,他毁不掉的。”
“那他之后居于狱山,不知道是为了赎罪还是为了用阴气毁了这张罪证,不过,这张纸最后被放在地史馆,还没有被渡书使发现,除了他,恐怕没有地官能做到。”
“或许是他心中有愧,所以在上面写上坠灵录三字,放在了地史馆,等以后若是被发现,再来个以死谢罪……”初归不以为意地笑道:“万年前的事,谁又能知道呢,不提他了,阿至,我们先离开这里,我想到一个对付汰虚的办法,我们去找归尘他们。”
雪至随着初归走出冰洞时,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他心中兀自疑惑,两次坠入渊底,都来到这处存留其躯身的冰洞,如果冥冥之中自有指引,究竟想让他知道什么……
老鬼垣中仙逃出帝阕宫后,稀里糊涂地来到了归尘的鬼谷中,随后就听到汰虚派灵兵寻觅雪至和初归的消息,这才稍稍松口气,毕竟只要被抓不到,就还能活。
雪至和初归悄然来到鬼谷时,归尘和老鬼正一人抱着一个酒壶,有腿的趺坐在地上,没腿的瘫在地上,对着一轮明月,迷迷瞪瞪地喝着,在他们面前还立着一个木桩,木桩上刻有雪至和初归的名字。
给他们“立碑”的办法是老鬼想出来的,他认为既然人祭拜鬼,鬼能收到愿念,那鬼祭拜鬼,也肯定能收到,所以,他才想出这种鬼主意,把想要提醒雪至和初归的话,对着一个木桩说。然而,他们死都没有想到,雪至他们会去了万年前,这木桩就算能听懂鬼话,也没有将话传送万年的能耐。
初归抱臂打量着木桩,绕到木桩后面,对着老鬼和归尘,颇赞赏道:“不错,还知道把我和阿至刻在一个木碑上。”
老鬼眯着眼傻乐道:“嘿嘿……这不是为了省木料嘛……兄弟,你看着眼熟,你哪位呀?”
雪至无奈地摇了摇头,把地上俩酒鬼手里的酒瓶拿开:“你俩别喝了,都六亲不认啦。”
归尘一仰脸,忽地起身搂着雪至,鬼叫道:“雪至!你可回来了,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我可咋办……咱家孩子咋办呢!”
咱家孩子?!雪至瞪着俩无辜的眼睛,讷讷地抬头望着初归。初归面无波澜地走过来,把粘在雪至身上嚎啕的酒鬼扒拉开,随即目中无鬼地拉着雪至离开。
途中遇到衣曲澈,雪至还未来得及和他诉衷肠,就被初归捞起来扛走了,只留衣曲澈惊在原地,眨巴着眼睛。
初归一直把他带回之前住过的屋内才释开他。雪至坐在床榻上,仰头痴痴地看着眼前的初归,须臾,莞然笑道:“初归……你真好看。”
初归浅然一笑:“阿至想不想仔细看看。”
仔细……看……雪至一愣,还未反应过来,就被初归牵起手,放在他腰带处。
雪至心中不由地加快了拍子,他双手覆在初归腰间,不动不语。直到初归倾身把他覆倒时,他才慌促喊道:“等等等等……门!”
“已经关了。”
“……等等等等……还有……灯!”
初归冁然一笑,低头触上他眉心时,房中的灯随即熄灭。
对雪至而言,他再也不需要点一盏灯伴他至天明,因为会有一人,为他驱散黑暗,陪他守住光明。
第二日天蒙蒙亮时,衣曲澈就把归尘和老鬼捡了回来,免得两个酒鬼倒霉的见光死。
归尘揉了揉惺忪的眼睛,听到衣曲澈说雪至回来了,趿拉着鞋子,迫不及待地去见雪至。他站在门口,边敲门边大喊,这气势,好像雪至不起床,就见不到今天的太阳。
他这一顿鬼嚎,没有把雪至喊起来,倒是把初归叫了出来。初归衣衫微敞,面色凝重地盯着他。
归尘厚着脸皮打量着他:“你能不能别一副衣衫不整的样子,让他人看到,成何体统……对喽,雪至呢?雪至昨天晚上睡哪儿了?”
初归没有应声,不耐烦地准备关门。归尘急忙俩手扒在门沿上,继续问:“嗳……我问你呢,雪至呢?”
雪至听到门外纠缠的声音,随便抓了件衣袍穿在身上,走到门口。
归尘见到他,先是一喜,旋即看到他用来裹身的略大的衣袍,霎时如遭雷劈,结结巴巴道:“雪至……你你你……你们,你们这是……”
雪至低头瞅了眼自己,又看了看初归,干巴巴笑笑,急慌慌地把归尘推到门外:“归尘,烈阳快出来了,你先回去,我们收拾好就去找你。”
雪至说完,急忙把门关上,只听到归尘在门外喊道:“不是……收拾什么,你们昨天晚上干嘛呢?!”
初归哑然失笑,从背后环抱着雪至,贴在他耳畔,柔声道:“等以后,我一定要把阿至娶回家,让所有的魂灵都知道,你是我的。”
“这可是你说的,到时候,灵主可别嫌弃我既无聘礼也无嫁妆。”
“我想要的只是一处安身的地方,还有一个人,地方依你,我也依你。”
“魂灵两界什么时候能够安澜……”雪至低喃着,随后,挣开初归,学着归尘的样子,假意嗔怪道:“赶紧穿好衣服,你看你这样子,成何体统。”
初归垂眸浅笑,眉宇间兀自绾着不渝的真情。
雪至和初归去找老鬼他们时,归尘呆木地坐在一旁,满脸妻离子散的忧伤。
初归所说的对付汰虚的办法,是想利用狱山的北斗星阵,用足够的阴力把汰虚彻底焚灭。
老鬼听后,脸上露出一丝惘然,他思忖片刻,问:“可是,他也不会乖乖待在狱山,任我们摆布吧。”
“汰虚也是灵,只要把他引到北斗星阵下,我可以趁他不备,对他用束灵咒,能困住他一段时间。”
雪至疑虑道:“北斗星阵虽然没有被毁,但只有一星,只凭我们,恐怕不能让其他六星齐亮,我们去哪儿找足够的阴力?”
初归嘴角轻扬:“酆都城里的那些鬼众总不能一直死着吧,只要把他们放出来,阴力就足够了。”
一直死着的归尘突然道:“说得轻巧,怎么放出来,我听说酆都城的出口都被毁了,你让他们怎么出来,总不能从忘川河飞出来吧。”
初归赞同地点点头,指了指归尘:“你说得对,或许真的能从忘川河飞出来。”
雪至恍然道:“既然汰虚是依靠女娲鳞从忘川河进出酆都城,我们也可以用忘川河出来……我有办法,平时的忘川河都是朝着一方顺流或者逆流,但是,一旦毁了六道轮回路,忘川河就会倒瀑,形成一条水路,就好比在酆都城上空开了个窟窿,他们就能出来。”
归尘摆摆手:“开什么玩笑,地界被汰虚封着,且不说我们现在进不去酆都城,就算能进去,怎么毁?谁能毁?哪儿会这么容易毁掉?”
我之前毁得时候,确实挺容易的……雪至心里想着,欲盖弥彰地划了下鼻尖,抬高声音道:“我们毁不掉,木沉林肯定有办法,毕竟这路是他造的,他肯定知道拆的办法!”
衣曲澈听罢,一脸愁闷的表情:“可是哥哥,要怎么把我们的想法告诉他们?”
听完衣曲澈问,雪至他们瞬间哑口无言,纸上谈兵说了这么多,却忘了摆在他们面前的第一个难事儿。
许久,初归道了句:“用供奉。”
老鬼奇然:“供奉?!”
“昨天晚上你们是怎么供奉我和阿至,我们就怎么供奉他们,不过,行这大礼的不是我们这些死人,而是他们的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