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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归至之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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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快临冬至，雪至他们决定借着冬至祭祖的习俗，让一些孤魂野鬼装成祖宗，托梦给地界些许鬼众的后人，定好时辰，告诉他们需要说的话，让他们以祭祖的方式告知鬼众。
汰虚就算有通天彻地的本事，也阻挡不住人界的供奉。到时候，借凡人之口，便可提醒众鬼如何逃离酆都城，以及告诉恰予路明还有常青他们对抗汰虚的办法。
不过，拆路这种大事还得需要鬼提醒。归尘死了几百年，从未打扰过他老祖宗，而且，地界自古传言，鬼供奉鬼不吉利，可现下形势所迫，他不得已用死鬼的身份祭拜鸾茗，着实把鸾茗吓了一跳，尤其是那一句让鸾茗提醒木沉林拆路的鬼话，鸾茗听得，恨不得和他断绝关系。
好在鬼话说多了也有几分可信，而且鸾茗也见识过雪至当年拆路的奇景，便将此法告诉了木沉林。木沉林终是半愿半逆的狠下心，毅然决定亲手拆一次路。
几乎一切都商量好后，在冬至的前一天晚上，雪至见老鬼独坐在一处高石上，便走过去讨了一杯酒喝。
“……你不想他死吧。”雪至呷了一小口酒，抬头望着星空。
老鬼垂着眼睛，抹掉嘴角溢出的酒水:“是……我不想他死，可是我救不回他，以前救不了，现在……老了，看不清路喽，有些路，还是你们年轻人去寻吧。”
雪至沉默片刻，把一杯酒仰头喝尽后，起身揉了揉眉心:“你自己喝吧，我怕我喝多了找不到路，你也少喝点酒，魂不是灵，会醉的。”
“你相信那位灵兄弟吗？”雪至刚想离开，老鬼突然在他身后道:“你想过没有，万一他困不住灵司，他会如何做，就算他能困住，你别忘了，他也是灵。”
雪至身子蓦地一颤，他也是灵，北斗星阵如果能将汰虚焚灭，那他呢……他也会死吗……
“他应该不想你死……”老鬼灌了几口酒，迷迷糊糊道:“……为了你，他怕是什么都愿做吧……嗳，其实他除了不懂得尊老，脾气不大好，对你挺好的，只是可惜喽，可惜，他是灵……”
雪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从高石上下来的，他像失了魂一样踉踉跄跄地往回走，路上差点被一块木墩绊倒，他滞了片刻，呆木地坐在木墩上。
初归寻来时，他还坐在哪儿，像个冰塑一样，他设想过很多坏的结果，他强迫着自己忘掉恐惧，可抬头望见初归时，他还是感觉好似一把尖刀划过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只留下可怖的猩红和难忍的刺痛。
我是个恶人吧……雪至心里想着，活了这么久，总害怕欠下还不清的债，总想着渡人渡鬼，可是，终会有对不起的人，为了自己眼中的苍生，却总是委屈一个人……
“阿至，怎么了？怎么坐在这儿？”
雪至压住心头的疼涩，笑涡轻旋着:“没事，不小心崴了脚，休息一会儿就好。”
“我背你。”
初归说着，俯下身，耐心地等在他面前。雪至愣了须臾，伸手抱住他。
初归稳稳地背着他，他静默地覆在初归肩上，轻咳了一声，尽量让嗓音不那么苦涩:“初归，我明日……也想去祭祖，我已经好久没有去做这些，虽然知道，他们已经收不到了，但还是想做……我……我自己去就可以，不会丢的，日出之前，我会回来，陪你一同去地界。”
初归犹豫片刻，应声道:“好，我等你。”
然而，星辰还未隐退，雪至便独身离开了鬼谷，他并没有去祭祖，而是去了北行山下的冰洞。他守着自己的六世尸身，喃喃道:“魂主心，灵主相……魂主心……”
他凝神召唤冰火令，果然如他所想，冰火令被唤出后，六世尸身可以化成点燃冰火令的冰火，依旧是红蓝交映的三层六相，只是……
天空阴沉，终是未亮。
雪至站在万年前魂神陨落的地方，盯着悬空的冰火令，听得耳畔传来的风飙声，淡淡道了句:“你来了。”
汰虚轻笑一声:“这冰火令与你我渊源颇深，魂君重燃冰火令，本君自然要来道贺。”
雪至料到冰火令一旦被燃，汰虚自会觉察到他身在何处，所以见到汰虚，并不诧异，倒是对汰虚身后的灵兵颇感兴趣，因为领行的是两个灵煞。
他敲了敲额头，深思片刻，忽地讥嘲笑道:“这两个灵煞瞧着眼熟，怎么这么像灵界的沙赤和白幽大人，难不成……两位也和我一样，是个路痴，还是仅顾看风使舵的来到这里，两位就不怕有来无回吗？嗯？”
沙赤和白幽战战兢兢地站着，当着汰虚的面不敢反驳。汰虚回眸睨了眼他们，转而对雪至道:“魂君怎么自己来这儿了，你的那位灵主呢？……魂君莫不是当真迷路了吧。”
雪至不以为意地笑道:“你难道忘记这里了吗？在人世游荡这么久，回到家的滋味如何？”
汰虚寥寥然看了看周围，恝然一笑:“嗯，人界已然沧海桑田，这里倒是没变，既然一切在这里开始，那就在这里……结束吧。”
话音未落，汰虚翻手一掬，万千凌魂锥直面雪至。
“如今冰火令已与你魂体相离，魂君觉得，还能与本君争吗？”
雪至衣袂飘然，眼中交叠着晨曦与暮色，他双指合十，冰火影动在他身周，映照着雪壁天山。
汰虚见状，嘴角噙着一丝冷笑，他五指拢起，万千凌魂锥便以倾沧挽澜之势击向雪至。
刹那间，火桑燎乱，滔滔星光遍漫天际。
鬼谷中，初归感应到灵珠淬裂，倏然怔忪。这灵珠是去厄山时，他留给雪至护身用的，现下突然被毁，当是身遇险境。
地界这边，木沉林自毁六道轮回路，众鬼从忘川河逃出，将留在地界的群灵消灭殆尽。可是他们并没有见到雪至和初归，而是等来了火烧眉梢的归尘和衣曲澈。
“雪至呢？！”恰予惊诧问。
归尘慌促道:“别问了，不想等死的，身有阴力的，赶紧跟我去北行山，再晚，全都得死！”
陌清听完这话，顾不上路明阻拦，也不管自己认不认得路，霍然冲出地界，去往北行山。
此时的北行山蓝红火光映天，犹如火坠星河，焚动银汉。
雪至嘴角粘着血渍，单膝跪在地上，眼中犹自嵌着如雪的傲气。
汰虚摩挲着手里的一柄血染的凌魂锥剑，嗤笑道:“你输了，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待着，看着本君如何用冰火令，毁掉你要救的人世。”
他说完，抬手一挥，用一道结界将北行山此隅困住，又用锥剑指着雪至。随即转身，走到他带来的灵兵面前，狞笑一声，众灵蓦地跪俯在地。
“怎么，你们就如此怕本君吗？你们别忘了，本君和你们一样……也是灵……”汰虚脸上晃过一瞬阴冷:“看到这冰火令了吗？你们猜，最后一层的单相是救世的冰相，还是，灭世的火相？”
沙赤趴在地上，眼珠微微一转，稍稍抬头奉承道:“是火相……肯定是火相……”
“火相？……”汰虚滞了片刻，忽地狂笑着:“火相？哈哈哈……好啊，居然是火相……那你倒是说说，怎样才能是火相？”
“属……属下愚笨，不知……”
“既然不知，那本君就告诉你，怎样才能是……火相。”汰虚说完，嘴角溢着冷笑，将沙赤蓦地掬起，沙赤灵体霎时化成一团无形黑雾，随即融入冰火令第四层中。
白幽怔然，悄然退后，想办法脱身。汰虚乜过灵群，继而，一凌魂锥如箭矢般穿过白幽灵体，随着一声惨叫，一团雾体融入冰火令中。
汰虚望着第四层微弱的炎火，颇不满意地蹙起眉头，接着，又转身冷冷地看着众灵，把一众灵兵吓得踉跄后退。
“谁还想为本君点燃这火相？”
灵群不答，汰虚面无起伏地捋了捋衣袖:“一起吧。”
话语掺杂着寒霜惊然落下，紧接着，一个个灵体相继祭入冰火令，第四层的单相渐渐化成燎动的火相。
随即，漫天青色荧光自人界聚来，穿过隔界，融落火相。
“魂君，魂劫降世，人界不久就会变成鬼域，到时候，鬼灵两界都将听命于本君，只有本君能扼生注死，善恶也只有本君能定夺。”
“是吗？”雪至冷笑一声:“你不杀我，就是为了让我看你，如何毁了人世，就像万年前，你毁了帝阕宫城一样，可结果呢，结果你就变成了这副人鬼不如，万灵唾弃的模样，当真是一场好戏呀。”
汰虚面色倏地狰狞，将凌魂锥剑骤然穿过雪至魂体，高声叱道:“本君不在乎变成什么样子，什么安魂固灵，护佑人世，可笑！本君不是魂神，也不想做魂神，护他们如何，杀他们又如何，谁会记得！魂君难道忘了做人的凄凉，这世上怎会有一直信你的人！”
“我信！”
数道金色闪电以雷殛威凛击破隔界，初归掠身挡在雪至面前，峻然迎向汰虚。
雪至惶然起身，眼底浸着血氲。他凝神施法，地面上赫然显现出两个沁着蓝荧光的偌大十字。
这两个十字是他提前布好的，并用他的魂血描注，可将汰虚锁在这里。
雪至困缚住汰虚后，立即用自己的魂精魄灵之力驱控冰火令，冰火令单火相旋即化成冰相。四条冰链犹如长虹贯出，直击汰虚。
雪至借机揽过初归，飞身退后。汰虚自始至终都没有料到，他费尽心机点燃的冰火令，竟然会成为焚灭他的利刃。
元夜的魂体已经淬裂，汰虚勉强站起来，垂头打量着自己满是伤痕的人形灵体，涓涓雾气萦绕在这些伤痕周围，只留残影飘渺。
他抬头望着那层冰相:“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
“送魂将尸身集极阴极阳之气，本就可以点燃冰火令，我以此引你来，就是想让你点燃第四层冰火单相，然后借冰火令击败你……你肯定想知道，我为什么能将火相变成冰相，其实，魂神陨灭前，已经告知我们，魂主心，灵主相，善恶由心，所以，不论第七相是冰是火，都可用心驱控……可惜，你无心。”
汰虚听罢，无所顾虑地笑了起来:“魂主心，灵主相……哈哈哈……好一个善恶由心！既然这样，那本君就一主火相，让魂灵人三界不得轮回！”
话音落，汰虚忽地掠身融入冰火令，冰火七相霎时全变成殷红的火相。整个人界和灵界，刹那间，灵体溃散，青色荧光铺天盖地涌来。此外，地界万鬼阴气俱散，很多身无阴力的鬼众皆魂飞魄灭。
归尘他们赶到北行山的时候，被这惊心动魄的灭世之景吓得膛目结舌，直到看到雪至和初归，他们才恍然回魂。
“将军！”
“雪至！”
恰予他们惊惶跑过来，雪至设的两个十字困住鬼灵的同时，还能护他们一段时间。众鬼聚在这一处，一时惶然无措。
这时，老鬼突然道:“所有小鬼都听好了，我知道暂时抵挡冰火令魂力的方法，可以减缓灵体消散，北斗注死，南斗注生，阴力强的六个小鬼抓紧各带一队，按我所指，呈南斗六星分布，等我施法后，再将魂力注入！”
众鬼听罢，飞身至冰山上，竭力压制冰火令。
老鬼施法后，慌促对雪至喊道:“小兄弟，这阵法撑不了很久的！”
“我会想办法……毁掉冰火令……”
雪至说着，将自己的魂精魄灵之力注入冰火令，欲用命淬灭冰火。
突然间，初归蓦然揽过他，紧接着，一金色灵兽冲入冰火令，冰火令旋即蓝红光交替，冰相逐渐掩灭火相。
“初归……你……”雪至觉察到自己魂体被封，他像雕塑般立在原地，挣扎着千钧的魂体，慌然道:“初归，你把我放开！你用灵骨做了什么……你别吓唬我，我真的害怕了！”
初归灵体周围金色云雾氤氲，他紧紧地抱着雪至，在他耳畔轻声道:“阿至，谢谢你，因为遇到你，我才成为人的模样，可我终究还是个灵，我从未想过去救这个人世，因为我只爱你……为了你，我愿意换三界长安……”
“……初归，我只要你……求求你，你别丢下我……你知道的，我不会哭，可是……可是不代表我不想哭……我想哭的，初归，我想哭……”
初归吻了下他耳旁，兀自轻柔道着:“……当我以无形的灵体游荡在世间，对人世而言，我不过就是一个飘渺的影子，直到我遇到一个魂，我贪恋他的所有念意，喜欢看他笑，我想陪在他身边……阿至，你曾问过，我的灵源是什么……就是你呀……可是你知道吗，我最喜欢的念意，是你的善良，还有万年前，你离开时，留给我的爱意……阿至，我爱你……”
“初归……”雪至用嘶哑的声音一遍遍唤着他的名字。
“阿至，若人间初雪恰逢冬至，你来带我回家好不好……等回到家，我们……成亲吧……”
初归最后的声音遗留在雪至耳边，他愣愣地望着初归化成缕缕金丝萦绕冰火令。随着冰火令淬裂，点点蓝星飘洒漫天。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