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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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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惠告知她是谁,又意有所指地,笑盈盈地揶揄了后半句话,有意想看北萧皇子的反应。
“呃……”萧道渠被问得失措,一时没转过弯来,霎时满脸通红。
“公子不用不好意思,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楚惠当即表示理解,眼中露出一丝了然的笑。这位北萧皇子的脸皮真是薄,半个字都还没说,白皙的脸皮顿时就先红透了。
楚惠岔开话题没再为难她,“我南楚公主,并不比天下任何人差,明祯虽是女儿身,但志向远大,怀有家国,并不是寻常女子。”
好在大公主没有再追问了,为了缓解自己窘迫,萧道渠拿拳头抵住嘴唇咳嗽了一声:“大公主所言极是。”
“往后你就知道了。”楚惠对自家妹妹评价极高,她道:“不瞒你说,其实我也常常在想,明祯若是男儿身,即便不做太子不为君王,也该是驰骋疆场的大将军,而不是屈身后宫的妇孺。”略微一顿,她又道:“相夫教子,这是寻常百姓女儿家的归宿,但绝不是明祯的归宿。”
归宿?萧道渠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毕竟是一国公主,寻常男子哪里降得住。
“所以,”楚惠看了看萧道渠,“一般人是入不了她的眼。”
一般人是入不了楚公主的眼。
萧皇子虽然不太明白,楚惠大公主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但她连连点头,此刻只牢牢记住了大公主最后那句话。
另一边,楚明祯放下弓箭,虽被黑布遮住了一双眼睛,黑暗中她的方向感却极好,向挑战者示意道:“晋皇子,请。”
五局过后,晋皇子揉着发疼的手腕,浑身怎么也使不出劲来了,然而楚明祯竟然还能有力气继续。他小声抱怨:“女儿家学什么武功嘛,学得比男人还男人,学了也没用。”
“你说什么?”楚明祯忽然侧头。
晋皇子顿时唬了一跳,被楚明祯的耳力吓到了,有胆抱怨他没敢承认,嘻嘻一笑:“我说公主殿下你真厉害!”
比试六局还差一局。
他全然没有当众出风头的欲望了,输赢已经很明显。
目前结果四比一,其中“一”还是明祯公主故意相让才有的。
原本想着,能在明祯公主那里博取好感,两年质子到期后娶个公主风光回国……没想到对方比他武艺高超,白日里丢的面子没找回来,夜里也被扫了颜面。
丢脸,简直丢脸。
“算了!本皇子今日状态不佳,等我来日状态好了再战,喝酒去!”最后一局晋皇子直接放弃。
情绪不稳,毫无定力,又是一个手下败将。楚明祯暗暗摇头,只可惜了西秦的秦屿不在场,不然她倒想好好讨教一番。
射箭胜负已定,楚明祯一把扯开眼睛上黑布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长姐的声音:“明祯,过来。”
难得长姐也来看她射箭,楚明祯心情很好地将自己的弓箭递给侍卫:“收好。”
她虽不能上战场杀敌,可在自家地盘上,杀杀其他使者们耀武扬威的威风,那就容易了。
胜了一众挑战者,楚明祯转过身,轻轻扬起唇角,及至寻到长姐的方向走过去时,于夜色里恰巧对上了一双清澈的眸子。
相视间,那双眸子逐渐染上了笑意,瞳孔明亮。
楚明祯脚步稍稍一顿,手上正在擦汗的动作也跟着停了停,唇角一抿,显然是认出了那双眸子的主人。
她神色不惊,深邃的眼珠却往一旁瞥去,错开那道目光之后,这才往长姐方向走去。
“在下北萧萧道渠,见过明祯公主。”萧道渠自报家门,一边行礼,一边依旧笑呵呵地望她,嗓音很是温润。
“明祯,快过来。”楚惠心知这俩人不是第一次碰面,却仍装作不知情,热情地介绍,“这位公子是北萧来的皇子,与你岁数一样。”
“明祯见过萧皇子。”
楚明祯福身回礼,神色依旧不惊,对待萧道渠不冷不淡的态度,与其他皇子并无区别。
“我们一样大,明祯公主喊我道渠便好。”
“萧皇子说笑了。”楚明祯察觉出对方有意拉近关系,不冷不淡地应了一句。
“恕在下冒昧,明祯公主模样生得好看,瞧着也是格外面善,让道渠有一见如故的错觉。”萧道渠温声说道,望向楚明祯的眼中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挑逗之意,情真意切的,似乎真有一见如故这么回事。
此言一出,楚明祯心头立刻一跳,不明白对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楚惠则忍笑忍得辛苦。
要不是看在萧道渠姿态风度斐然,并不像登徒子,不然还以为是话本子上男人勾搭女子的庸俗桥段。
“看来你们很投缘。”楚惠适时打趣道。
“是了,我与明祯公主极是投缘。”萧道渠眨眨眼,斟字酌句,拿捏分寸地试探说着,心里此时已经隐约有了个清晰的猜想,“我瞧着极是眼熟,是在哪里见过呢?”
“真要见过,大概是梦里吧!”这一句回答,楚明祯几乎脱口而出。
“啊?”萧道渠微微张开嘴唇,绝没想到会得到楚明祯这么个回答,讶然地凝视她,眉眼流露些许探究的狐疑神色。
“萧皇子又说笑了,你我从未见过。”楚明祯冷静地矢口否认,隐匿发髻之下的双耳却已是滚烫。
到这时她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鬼话,心里好不悔恨。
屡屡在此人跟前失态,楚明祯看也不看萧道渠一眼,匆匆找了个理由:“长姐,我先去更衣。”转身就走,楚明祯走得极快,生怕被人追上,身影很快消失在了夜色中。
一向冰雪聪明的明祯公主,居然说出这种不算明智之言,就连楚惠也不禁感到惊奇。
难不成……
如此一想,楚惠缓缓地笑了:“明祯性子内敛惯了,平日里话不多,萧皇子莫要见怪才是。”
“不不不,是我唐突了。”碰了一鼻子灰的萧道渠摸了摸鼻尖,讪讪笑了一笑,再没了旁观比试射箭的兴致。
一直回到殿内筵席,萧道渠依然百思不得其解,宴上也没见着明祯公主再次现身,于是时不时失神,脑子里反反复复回荡着:“难道真是我认错了……”
真是认错人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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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嘀嘀咕咕的,什么认错了?”
夜已深沉,端着托盘的萧鸿自门外走入,这还没见到人呢,就听见了萧道渠的嘟嘟囔囔,不禁好笑地问她。
在宫宴时候,她便发觉弟弟道渠有些心神不宁。
“皇姐。”萧道渠被子一掀,立刻从床榻上坐起来,满脸笼罩着一层解不开迷雾的情绪。
萧鸿一看她如此,还能不了解她,悠悠道:“说说吧,怎得了?什么事能让你愁闷了老半天。”
“就是,我就是想不通……”
“想不通就跟我说说,也不怕憋坏了。”萧鸿耐心地问道,“遇到什么事了?”
被皇姐一语道破,萧道渠索性也就不隐瞒着,将斗武与射箭之事说了说,又将遇到明祯公主之事说了说。
萧鸿听完之后瞬间就明白了,事不是大事,只是少年动了念头,感激之情记在了心上,故而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今日擂台上那个出手相助我的面具姑娘,射箭时我认出她了,可她却说我们从未见过。”萧道渠一筹莫展,捂住额头长叹一口气。
“那,你觉得她是谁?”
“楚明祯。”
萧鸿听了就笑:“既然她不肯承认,说明根本没在意你这桩人情,你又何必自寻烦恼。”
不认同的萧道渠扁嘴抗议:“我是个知恩图报之人……”
“是,你知恩图报,那是你自己的事,人家可以选择不接受。”
“可她帮了我,忘恩负义之事我做不来。”
“你这样上赶着贴上去,人家误解你不怀好意,岂不本末倒置了?如果不是为了争夺她,你也不会白受了秦皇子一掌,现下疼的是你,又不是她。”
“小伤而已,现在完全不疼了,我没事。”
“那是你武功底子强。”
萧鸿没好气横她一眼,递给道渠一碗安神汤,待她刚接了,萧鸿又调侃地紧跟句:“所以你打算怎么报恩呢?以身相许?”
“啊,才不是……”萧道渠吓得手一抖,险些没端稳汤碗,“我没这么想!”
萧鸿哈哈笑了两声,抬手摸了摸她的头顶:“还真不能这么想,这里头藏着太多纠葛了,你没想就成,免得牵扯进来。”
“为什么?”
“牵扯到了家国,哪有这么多为什么。”萧鸿俯身向她身边坐了,“皇姐实话告诉你吧,即便你有这心思,恐怕也不容易成事。南楚为了结盟已经给了一个大公主,假如没有利益,另一个公主,是无论如何不可能再给北萧,不切实际。”
萧道渠双手捧着安神汤突然没了胃口,闷闷地问道:“那会给西秦,或是东晋么?”
“南楚内部之事谁知道呢,这就不一定了。”萧鸿屈起手指,轻弹她额头一下,“再忍忍,等你入楚为期满两年,回到北萧后,你太子皇兄定会给你娶个又美又贤惠的王妃。”
萧道渠反应平平:“哦……”
“别丧气了,跟你说个好事,保准你听了高兴。”
“是什么好事?”
“过几天就是仲秋佳节,惠公主说仲秋是她临行前最后一次在南楚度节,邀约了我们看灯会。你去么?”
“去!当然要去。”
萧鸿料准了道渠不喜欢宅着的心性,在北萧她无拘无束惯了,每天待在行宫定然闲不住。
于是经过萧鸿一番开解之后,萧道渠眼里总算聚起了光亮,郁闷的心情豁然开朗,很快又恢复了生机活力,不再自寻烦恼了。
然而,意外就在两天后发生。
“萧皇子,我家主子请您一起蹴球。”这日行宫急匆匆来了一位自称南楚太子的侍从,送来请柬。
萧道渠看完请柬后抬头,问道:“现在?”
当时夜宴上没看到明祯公主,倒是遇见了硬推她上台的锦衣男子。巧极了,正是这位遣人送请柬的南楚太子。
不管出于何种目的推她上去,萧道渠始终不认为南楚太子是出于好心。
“是,其他两位皇子也去了。”侍从低眉顺眼地答道,“萧皇子武功不错,所以主子想跟您组队,一起对决东晋与西秦两位皇子带领的队伍。”
南楚太子的邀请并不好推脱,萧道渠还没开口,一旁跟随她左右的亲信立刻出声:“殿下,是否等大公主回来再定?”
侍从立刻接上:“马车已经备好,请萧皇子移步。”
“怎么,还带强迫?”亲信阿怀瞪眼。
“小的不敢,主子怎么吩咐,小的就怎么办事!主子说了务必请萧皇子前去,二位还是不要为难小的。”
“稍候,容我换身衣裳。”萧道渠这时发话。
“殿下……”出门之后阿怀牵住驹马缰绳,一脸凝重,看着萧道渠灵敏地翻身坐定。
“非去不可么?”
“去,当个乐子就是了,何况咱们初来乍到,岂能驳了东道主的面子。”何况她还代表了北萧,既然北萧与南楚结盟,那自然要表现出关系亲热,这也是她身为质子必须做的任务。
阿怀苦着脸,这才道出一句:“殿下你是不知,流言都传遍了坊间。”
“嗯?什么流言?”
“说来也真是怪异,今日上午我从街市回来,听见外头都在议论殿下与西秦皇子……”
“讨论了些什么?”
周围有人在,阿怀不由得放低了声音:“说什么西秦皇子貌相不如北萧皇子,武功也不如北萧皇子,甚至还有人说……西秦皇子长得尖嘴猴腮,北萧皇子玉树临风,那楚公主又不傻,放着长得漂亮的北萧皇子不要,怎会喜欢西秦皇子那种粗夫?”
阿怀脸色更加凝重:“流言传得乱七八糟的,万一传到了西秦皇子耳朵,若是以此记恨殿下……”
后头的话她欲言又止,在南楚怕是没好日子过了。
同为质子,在南楚期限同样是两年,同在一个屋檐下,还是不要得罪为好。
谣言确实离谱得很,萧道渠听了之后又气又乐,一开始没当真,及至走到街道的时候,思绪百转,方才觉出阿怀那话中透着一丝阴谋的味道。
倏然,另一条岔路口传来急促奔来的马蹄声: “让开!统统让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