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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邻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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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逸:以后你遇到危险,必须想起我,只能想起我。
我: 算了吧,你谁啊?
0.
萧逸最开始得知我在玩乙游的时候,反应格外激烈。
我不理解到底哪个标点符号碍着光启市第一赛车手的眼了,是这游戏自动弹出的六个三围膨胀大帅哥,还是六位大帅哥天天说些情话逗我发疯以至于吵到睡隔壁的他休息了,总之萧逸在发现我手机页面的乙游图标后,唰,炸了。
“哟,没想到你这么饥渴啊。”
“渴了也没喝你家水。”说完,我洋洋自得地炫耀起好不容易才从卡池里捞出来的超星帅哥,“放心,我微氪,裤衩还在。”
萧逸青筋跳三跳。
“喂,我还在这儿呢。”
“嗯嗯嗯,1027696,记得可清楚了萧老板。”我云淡风轻地接道,报菜名似的报出一串刻进DNA的数字。萧逸被我这通行云流水的操作堵得半天没开口,我见他哑然,便嬉皮笑脸地仰头,正正好好撞上他稍带怒意的眼睛。
“102......你记得倒清楚啊.......”他恨得咬牙切齿,我揣着明白装糊涂,反身坐好。
“怎么了萧老板,你生什么气呀。放心吧,纸片人身材没你好。”我故意抛了个媚眼,抛完自己先笑得直不起腰,半边身子挂在椅背上。正值盛夏,窗外飘进沁人的花香。我一边笑一边悄悄看他的反应,萧逸恼羞成怒,他抢过手机,猛烈地划拉屏幕。“许白李涸言黑起周棋升,这都什么人啊.......喂,笨蛋,你就这么想谈恋爱?”
我正沉浸在萧逸一个牙缝蹦一个字的语气里笑得不可开交,猛然被他这么一问,说话都抖。
“是啊,什么时候萧老板给我引荐个人?我看你们车队那谁,就姓温的那位,还不错,要不——”
萧逸把手机又塞回我怀里,干硬地打断我,语气竟然沉了下去。
“你真想谈恋爱?”
“不然有假。” 我被他灼热的视线烫着了,却不甘示弱,抬高下巴。“萧逸,是兄弟就帮我解决终身大事。”
那双漂亮深邃的桃花眼里翻涌起细浪,时间随花香暧昧地涌动,他薄唇好似那狂风骤雨的海面一般地震,我就喜欢看他想发火发不出来的吃瘪样儿。萧逸嗫嚅半天,欲语笑先流,那冷笑在此等气氛烘托下更是毫无威慑力,他往日风情的泪痣现在却像一颗西瓜籽,还是没贴稳的那种。就在我真的忍无可忍准备大笑特笑之时,萧逸猛地俯身,一股属于他的气息喷在鼻尖。
“姓温的不行,姓萧的好不好。”
我吓傻了,尚残一息的理智逼我维持体面。
“那不行的,兔子不吃窝边草,更别说咱这窝就隔一堵墙。”我磕磕绊绊地说,“而且....那什么....我们不是.....就,你也不缺.......”
萧逸和我保持这个诡异的距离好几秒,这几秒里,如坐针毡都算好听。我往后移一厘米,他就往前三厘米,得寸进尺也不带这样的啊,再近就要斗鸡眼了。
终于,他叹气,露出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算了,”萧逸说,“晚上陪我吃饭,好、兄、弟。”
1.
关于我和萧逸,还得从半年前说起。
那会儿春寒料峭,我刚从隔壁恋与市搬来光启,正月也没过多久,街上依旧张灯结彩,我高跟鞋配大包小包的行李,颇像收了一屋子年货回家工作的都市白领这一片都是矮楼,没电梯,我光是推开单元门就使出了吃奶的劲。高跟鞋碍事,烦得我抬腿就把鞋踢了出去,踢完左脚踢右脚,高跟鞋啪嗒,落地的声音没响起,反倒砸出一个清亮磁性的男声。
“痛!!谁啊,怎么乱扔鞋。”
我从人高的行李后冒出头,正好看到那人也斜着身子找我,手里还攥着我的高跟鞋。我满心满眼都是那只被他用力捏住的鞋子,刚买没多久,老贵了,大半年工资呢!我心疼地大喊大叫,叫完脸色阴沉,与他怒目而视。
结果同一张棱角分明的脸撞了个满怀。
含妈量极高的祖安方言被硬生生截成两段,我用力咽回去,换上一副还不算难看的面孔:“先生,不好意思,鞋子可以还我吗?”
男人目测一米八往上,身材极好,衣品极好,关键是他竟然没有垮起个被高跟鞋砸的脸,反而笑得意味不明。这一笑就宛如紫藤开花,迎春早报,反正我脑袋空空,一为这人莫名其妙却扣人心弦的笑,二为他眯眼,好整以暇地把高跟鞋扔给了我。
“脚不冷吗?”
“穿着不好拿。”我手指一地的蛇皮袋和纸箱子。
“刚搬来?”
“对。”
“怎么不叫个搬家公司。”
“没钱。”
他始料未及,忍俊不禁:“住几楼啊,要帮忙吗?”
虽然美色当前,我也不忘客套几句:“额,不——”
“那好,当心脚下。”
我话说一半就被他抢了先。男人脚底生风,长腿没迈几步就走出了单元门,徒留我一人站在原地吹风。
后来我同他提起初见,萧逸说没印象,早忘了。我就指着他肚子问要不要再被高跟砸一次,萧逸却张开双臂,摆出地痞无赖的模样:“砸砸砸,随便砸,不过这次不管你怎么求我,鞋子都不还你。”他就是有这种一秒惹人生气的超能力,换做其他姑娘,早气得头冒青烟,严重点的直接泪光连连。那我是谁啊?我可是光启市未来第一设计师,那我能就这么被车王拿捏吗?一般我都直接上手,一个横打过去,吃了痛,萧逸便不敢再造次,最多嘴上嘟囔几句“没见过哪个姑娘力气有你大”。
但萧逸一开始也没这么贱摸贱样。虽说此人情商堪忧听不懂客套话,不过的的确确是个难得一见的帅哥,我对有棱有角的漂亮生物一向宽容。秉持着“我也不想的可他很帅诶”的原则,我也不是没肖想过自己从此与他结下梁子,开展一段鸡飞狗跳的露水情缘。可萧逸这个人,来无影去无踪,自他脚底生风跑走后,接下来一周我都没再见过他。
分配到我手上的策划暂时不多,我过着朝五晚九有时加班熬夜的社畜生活。
读书时常幻想自己一朝成名,学设计的一大原因也是不愿意对着电脑坐班,没想到兜兜转转还是被生活改造成这副模样。靠灵感吃饭的人,往往都在透支灵魂,遇到不讲理的甲方和案子,每画一笔都像在割自己的肉。只是幸好我的梦想也很浅薄,只要不坐班能透气还能养活自己就好。
来到光启市的第一个周末,我想出门找些乐子,美其名曰寻找灵感。那天难得出了太阳,我换上尘封一个冬天的连衣裙,赶早化了个“惊才艳艳”的妆。镜子里的女人年轻又澎湃,像一只扑扇着翅膀的凤尾蝶。我瞧上半天,莫名其妙有点难过,又把妆卸掉了。
我素面朝天地打开门,一抬头就撞见那张仅一面之缘的脸。他刚好从对面屋开门而出,楼道里不透光,阴影包裹住他,他肩上像披了一条柔和似水的毯子。我愣了一下,他也显得有些错愕。
“原来是邻居。”
早知道不卸妆了,我尴尬地讪笑:“好巧。”
“出门?”
“是,去公园转转。”
他不再回话,反身锁门。自始至终他脸上都挂着漠然的神色,客气疏离,高大的男人肩上搭着一件皮夹克,我注意到他右眼下有一点泪痣,很蛊人。他锁好门,转身看向我,一时间四目相对,我很没出息地往后退了一步。
“紧张什么?我叫萧逸。萧何的萧,逃逸的逸。”
我怔怔地说出自己的名字,他听闻只淡漠地一点头。就在我暗自捶胸顿足悔不当初时,已经走下半层楼的萧逸忽然旋身,叫住我。
“冒失鬼,”刚刚一直板着脸的他嘴角扬起弧度,“今天记得穿好鞋子。”
说起来,从那时开始萧逸在我心中的形象就蓦然变得不清了。与暧昧和情愫无关,他灿然的笑与冷漠的眼尾交织,我下意识认定住我隔壁的这人就是传说中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浪子。
毕竟那天我下楼,推开门就是萧逸懒洋洋地靠着一辆炫酷的黑色摩托晒太阳,眼睛半眯,单脚点地,另一只腿好整以暇地曲着,恰是一幅好春景。我内心忍不住啧啧赞叹,他那颗泪痣确实风流,要不是职业原因阅男无数,我保不齐真对邻居一见钟情。
铁门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萧逸闻声,眯成一线的眼睛倏地睁开了,苍绿色的眼瞳在阳光下宛如颗颗钻石,折射出非比寻常的警惕。看清是我后,那说不清道不明的戒备非但没消散,反倒愈发浓烈了,他单手撑着身子,投来一道料峭的视线。我被看得心里发毛,只好干巴巴地开口:
“等人?”
萧逸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原本紧绷的身又体舒展开,像只油光水滑的黑猫。
他戴上头盔,指着车说:“是啊,等你。”
我鸡皮疙瘩瞬间掉了一地,别吧大哥,咱才认识多久啊。我尴尬地落荒而逃,萧逸的声音从身后远远地掷来,他笑得越猖狂,我跑得越快,没多久就听得一声发动机的轰鸣,他驱车赶上我,真真是我逃他追我插翅难飞。
这帅哥怎么是个油男啊,我尖叫:“你别过来啊,我告你性骚扰!”
萧逸笑声比格格巫还魔性:“你真信?逗你呢!”
说完他大喊了遍我的名字,我吓得不清,叽叽喳喳乱喊乱叫,他肩膀上下颤抖。笑过,萧逸加速驶离巷子,喂了我一嘴的尾气。
“你这人有病吧!”
我气喘吁吁,指着他的背影破口大骂。萧逸只抬高手臂,和我无声地比了个再见。
2.
离奇。说起萧逸,我只能想到离奇。
虽说我这人道德准则低,但还没到三观跟着五官跑的地步,现在甭管萧逸干什么了,我都觉得他有病。好在我这个邻居整天神出鬼没,那日后就又跟人间蒸发似的没了踪影。我上班,被上司批,下班,路过洒水车,骂人,泡澡,赶稿子,睡觉,再上班,被上司批.......生活并没有因我与萧逸的邂逅发生改变。
年前妈妈又拉着我相亲,我不耐烦地说自己没有谈恋爱的打算,妈妈一掌劈来轻而易举取消了我的发言权。相亲对象大我三岁,据我妈说是年少有为,青年才俊。这青年才俊入座后偷偷告诉我,说他也不想相亲。我俩相谈甚欢,从当今国际政治谈到新世纪福音战士,最后在丽香党派上产生了重大分歧。我痛心疾首,他追悔莫及,二人连连叹气:可惜啊可惜。他送我到父母家楼下,那夜楼道的声控灯坏了,月光皎洁。我和相亲对象望着那轮明月,都陷入沉默。半晌后我开口,“祝你日后不被催婚”。
他看着月亮出神。
“你说,我们现在抗拒的,最后会不会变成最渴求的?会不会多年后我们还是随便找个人凑合着,就这样过了一生?”
凑合着.......就像父母说的那样,念个来钱的专业,找份体面的工作,寻个还顺眼的人。搭伙过日子,相敬如宾也好,吵吵闹闹也罢,反正生活就这么经营下去。年龄到了,再像父母期待的那样,养个大胖小子。这时候鬓角染上白霜,一生也过半了。
“也没什么不好吧,所有人都是这么过来的,不是吗。”
“那你为什么讨厌相亲?”
我哑言:“这不一样。”
厌恶父母的掌控与追求平稳的生活并不矛盾。但那一刻,皎月似水,万家灯火点亮,人间热闹非凡,我突然没有勇气说出这句话。
是了,我循规蹈矩地长大,人生最大的叛逆或许就是学了设计。可四年本科毕业后,依旧人云亦云地挤进大厂,出卖灵魂。我哪有资格说什么这不一样。
但有什么不好的吗,我现在自食其力,能给小外甥发红包,能在父母生日那天送上不薄的礼物。这就是我所期待的啊。
大家都一样,不管你再怎么追求精神富足,还是要向现实低头,不是吗。
萧逸从没有正面反驳过我的观点,但也不像认同的样子。
那是春天的事了。他穿过阴暗的廊道来敲我家门,途中应该踢到了我摆在家门口的垃圾袋,他的敲门声听上去尤其不耐烦。
我开门,一股黑雪松味儿争先抢后地往我鼻子里钻,我差点打了个喷嚏。不过萧逸没给我这个机会,他急着开口说话:“你上午在哪儿?”
“啊?”
“我没你电话,上午来敲过门,没人应。”
是说睡梦中听到有人敲门。我打了个哈欠:“大哥,今天周末。”
“所以?”
“我周末要睡到下午。”
他简单应了声“记下了”,又看向我。我立刻回想起不久前的那句“等你”,意识到事情不太对劲。
“你要干嘛?”
这下反倒是萧逸怔住:“额,你还不知道?”他那双鹰隼一般的眼睛又一次打量起我,我感到浑身不自在,下意识双手环胸,也回敬他一记眼刀,一只脚默默伸在门后,随时准备关门。
萧逸又说:“你是万甄的设计师吧?”
我没回话。
“检查下邮箱,大设计师。”
最后一个字被他拽得很长,末端还潇洒地打了个圈。我被他的视线逼得查看手机,果然,显示一封新来信——“为赛车手萧逸设计一套出席xxx晚会的礼服。”
我大惊失色:“你是萧逸?”
他满头黑线:“我记得告诉过你。”
“不,我的意思是.......”我勾在门后的脚缩了回来,一边反复查看邮箱,比对上司发来的萧逸简介和站在我眼前的这个人,一边自顾自地从沙发上拿起外套裹住身子。
“萧逸,赛车手,客户......是你?”
“是我。”
他张开双臂,门框骤然逼仄成一个盛不下满园春色的画框。萧逸的胳膊曲着,撑着框,嘴角的笑意化成翩跹的紫蝴蝶,飞了出来。
“怎么,不信?”
“哪里的话,” 我谄媚地挤眉弄眼,抬手,“萧老板,里边请。”
其实我目测就能测出他的三围,不过此情此景,似乎请君入室才是最优解。周末,社畜的出租屋不收拾就是满地狼藉,昨晚点的外卖还摆在茶几上,设计稿被风吹得满屋子都是,再加上刚搬来不久,没时间也没心情布置,我家像个失孤老人的地下起居室。
我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一边拿软尺一边偷看客人的反应。萧逸只站在玄关处打量入门的壁画,那是安安送我的,不知道从哪儿淘来的鸢尾油画,紫色浓墨重彩。
“老板,抬手。”
他哼哼几声,依言照做。
我倾身,黑雪松若有若无,香水同主人一样爱戏弄人。萧逸个高,弯身的我脑袋在他夹肢窝下面晃来晃去,腰围量好后我收起皮尺,转头道:“接下来是肩宽........”
这么一下视线便与低头凝视的他撞个满怀。
关于他为何凝视凝凝视什么,我不得而知。我眼里只剩下萧逸的眼睛,苍绿色,像哈尔耳坠子上镶的绿宝石。
我在心里摔了一跤。
萧逸歪头:“你刚刚说什么?”
“肩宽,”我深吸一口气,他的气息侵略性太强,逼得我不得不扭头,声音也越来越闷,到最后几乎快低进地板缝里.
“......我说,接下来量你的肩。”
头顶传来一声憋笑,也是闷着的。
“哎!”
窗帘在春风的推搡下起起伏伏,下一秒,那些原本就乱七八糟的设计稿,被这阵突如其来的风鼓动着,满屋乱飞。浅蓝色窗帘发出猎猎的声响,为我混沌的思绪找到了出口,我夸张地大叫,转身就要去抓稿子。
刚一抬手,手腕就被人扣住了。
是萧逸,他皱着眉头:“你干什么?”
“哈?”
“不是还没量肩吗?”
他的手掌像块热铁,把我烫醒了。
我毫不犹豫地抬起另一只手,狠狠抽了萧逸一下:“松开!”
萧逸似乎也意识到不妥,却不急着收手。他换上消费者维权的严肃表情,不容置喙地指向量尺:“快点,我赶时间。”
我吞下白眼,咬牙切齿:“好的,萧老板。”
刚拿起量尺,我又发现一个严重问题。
“你太高了老板。”
萧逸不耐烦地扫视四周,最后手指一点:“你踩板凳。”
“你就不能找根板凳坐下吗!”
我也不耐烦地拔高音量。视线交汇,局面僵持不下。
“好吧,”他妥协了,“快点大设计师,说了我赶时间。”
接下来的工作三两下就完成了,和这个萧逸相处才半天就让我憋了一肚子火,收工时我私心满满地打了他一掌,声音响亮。
“行了老板,快走快走!”
萧逸被我推着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回头,借着海拔优势大模大样地扫视我家客厅。
“你家很乱嘛。”
“你话好多啊!”我气急败坏地喊。
“晚上要一起吃饭吗?”
萧逸突然问。
我没反应过来。
“啊?”
他已经走到大门口,正低头理衣角。黑衬衣与走廊的阴暗融为一体,又衬得他高鼻深目,唇红齿白。黑雪松味顺着廊道的风再次涌来,掠过我的发梢。
萧逸慢条斯理地鼓捣衬衣领子,半天后对上我错愕的眼光,身体凑近了些,露出一个撩人的笑:“看我做什么,想来就来。”
我身体下意识往后倒了一些,嘴巴却不受控制:
“好。”
别问,问就是萧逸是个帅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