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万物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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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平带着常桉走上了回乡的路。
虽是初春，尸身也开始腐朽，同行的护卫虽有怨言，也只是暗地里捂紧口鼻，不敢有怨言。
傅平仿若失神，夜里也会对着这口棺材念念有词，像同失散多年的好友叙旧，眼中偶有泪光点点。
回到宋国，送上去给圣上的消息是：公主平安生下孩子，母子平安。
群臣设宴，唯有圣上神情恍惚。
傅平本意瞒着常桉的父母，可这种消息终归只能瞒一时，所幸他们除了哭泣别无他法，终归没有将这事闹得沸沸扬扬。
常桉喜欢安静，他知道的。
可他没想到，她如此热爱自由。
连同她回来的，还有一木盒的信件，除了他寄的信，都是她写的回信，却毫无例外的没有寄出。
他也不是没怪过她。
但往往替她找一番借口，又是一封封信地写。
[傅平，如果可以的话，说服我父母将我的尸首烧成骨灰，洒在那些我熟悉的地方吧。你也别恼，我最近常常梦到自个儿死了，若是将我埋在异国，倒不如你来领了我回去。你想想，若是烧成骨灰，随风而去，我就是永远自由的。还有啊，我生辰这日不好，总是坏事多多。以后就将立春这日当作我的生辰，立春，万物生。听上去就是个好日子……]
傅平自然依她，只是烈火一烧，也烧干了他的泪。
他将她的骨灰洒在小院里，洒在那片开满花的小斜坡，洒在那条河流，洒在那个秘密山洞。
灰尘漂浮间，尘归尘，土归土。
他无声泪流满面，撑了这么久却在此刻弯腰，悲恸大哭。
声响在山洞久久回响，直到夕阳西下，直到旭日东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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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平辞了官，一直待在桃花村，圣上劝不住又有所顾虑，索性撒手不管，反倒顺了傅平的意。
他在家乡捡起师父的活，开了个小武馆，教几个小娃娃打拳。
院子里那株橘子树，依旧开花结果。可他从不去摘，只是看着青橘逐渐成熟，黄透，坠地，腐烂。
偶尔冒出几句低喃，“只有你爱吃这种酸涩玩意。”
路过村上的学堂，他总是会慢几步。
有一次听到里头朗朗书声。
“忽有故人心上过，回首山河已是秋。两处相思同淋雪，此生也算共白头……”
他苦笑，抚着满头黑发，暗叹上天也不肯圆他心愿，二人在一处的日子连一场雪都不肯降。
他还是照常写信，却不烧，只是放在那个红木盒子里，同常桉写过的百封回信一样，完好地存在里头。
终老时，他嘱咐武馆学生们记得将这木盒子都烧给他。
临到头却有好奇心重的学生打开来，数个脑袋凑在上头，看着里头层层叠叠的信件，瞠目结舌。
“傅先生说的盒子……真是这个？”
“傅先生为何要写如此多的信啊？”
“问这么多，看看不就是了。”
“可是……”
“到时就都推到青青身上，反正是她打开的！”
几人闹了一番，终是拆了几封，围在小小角落小声读着。在他们身旁，燃着的火堆正不安分地吐舌。
“最近天气转凉，那株橘子树上结的果我都已经送了出去。收到的人都说很甜，我那小武馆里的几个小崽子吃得最欢快，这几天还闹着要我再给些。我可不给他们，都留着给你。你总是爱吃酸的，也该换些口味。”
“秋意的信不知怎的，竟辗转送到我手上了。我没看，都留着给你看吧。虽没看，也偶然得到她的一些消息。据说她得了个好姻缘，也同他走山过海，过着寻常的日子。你若是得知此消息，定也为她高兴……”
“傅先生这些信，貌似都是写给一个人的……傅先生在信上怎的如此啰嗦，明明是个冷面话少的严厉先生……”
“咱们别再看了，傅先生会不高兴的。”
“这还有一封信，你们瞧瞧，唯一写了，嗯，名字。这应该算是名字吧？”
一封雪白信纸，上书四字：吾爱桉桉。
[自与卿别离，数哉光阴匆匆若流水，吾身处其中，自感随波逐流，又常觉索然无味。然吾与吾爱有约在先，定不负卿意。如今吾身染病，寻医问药无解。吾生喟叹许久，独吾掩面大笑，继而泣。
吾念卿卿实久，将与卿重逢，难掩欣喜之色，万望勿怪。
每疾痛缠身，常念过往。吾与卿相识数载，一朝重逢，竟遭永隔。吾每念此，痛不欲生，又念祭拜，奈何无碑可拜。
偶起心念，欲为卿卿束碑，立坟，又恐祈祷低诉扰乱尔，终让尔不得自由，遂未立衣冠冢。幸而，唐草常存常茂，纵尔思念欲归，可寻路而返。遂向天祭，惟愿卿卿知我意。
奈何桥旁，往生花前，唯愿你我共饮孟婆汤，同赴来世，作寻常人家儿女，结为夫妇，享一生安乐。望卿准允。]
那处火堆仍燃得热烈，一封封信件投入其中，夹杂着小娃娃们的碎碎耳语，化一丝烟飘向长空。
它偶飞高，偶飘低，随风打个卷，逐渐隐入寻常处……
作者有话说
第40章 万物生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