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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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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若趁着天气好,把两床常盖的被子抱到阳台上晒了晒,下午收回来时又挨个地换了被罩。
方念下午回来吃晚饭,哪怕散学后的时间不多,毕竟这是林若要求的:
“反正你回来只用吃,又不多耽误时间。”
“若姐,你好厉害。”方念捧着面碗坐她对面,边嗦面边感叹。
为赶上六点钟的晚自习,林若直接让她先吃,自己不急不慢地套被子,不过寻常一事也被这人夸出了些许不寻常的花样。
“套被子而已,又不是什么稀奇事。”林若就着沙发的支撑将套好的被子抖一抖,最后拍拍捋平整。
方念口齿不清地嘟囔:“我就不会套被子。”
“那是你比较蠢。”林若不轻不重地敲打道。
“哦。”某人蔫蔫儿地捧着碗喝汤,末了将碗一放,豪气干云道,“但我可以学!”
“精神可嘉。”林若毫无诚意地鼓励道,“碗放厨房,上课去吧。”
“还有十五分钟,来得及。”方念擦擦嘴,捧着碗几步送到厨房,而后又噔噔几步到防盗门口,“我先走了,若姐,晚上见~”
“路上小心。”林若垂眼继续捋着被子,只听“嘭”地一声,人已经关门噔噔地下了楼。
真是,不是说来得及嘛。
林若把被子叠一叠,而后抱进了方念睡的次卧。
女孩的东西不多,所以次卧还保持着原有的布局,每天早上方念都会将房间收拾齐整,林若就没见过有凌乱的时候。
从各种方面讲,方念是个不错的租客。
吃得不多,跟周边退休老人养的雀儿似的,抓把小米就能活;做事干脆利落,也不多话,用心学习的时候更是安静如雕像,但一定坚持在林若睡前跟她说晚安。
林若也有尝试扫一眼方念带回来的笔记或者复习用的工具书,皆以头疼而告终。
但方念仍然坚持让她看一看,例如此时此夜。
“看一看,打发时间也好,还有助于睡眠哦。”女孩露出狐狸般狡黠的笑容,暖光灯下都鲜活分明,生怕她看不出这是种套路。
“我又没打算回学校。”林若说,将方念的文综笔记本合上,但又不甘心地再瞟两眼她清瘦得不算漂亮的字迹。
很工整,犹如印刷排版,就是不漂亮,不知道这人怎么做到的。
“但你也要参加高考的嘛,哪怕只是去考着玩。”方念顺着她话茬道,“或者,就当是陪我。”
“在学校的时候全班陪我一块学,这会儿就我一个人学,怪孤单的。”
强词夺理到了一定境界,林若本想反驳她说,之前你在外边租房,放学后也是一个人学习,怎么没那么多事儿呢?
就是跟我一块住了,事儿才多。这句话从脑海里冒出,林若就给又压了回去。
算了,不说。
林若叹着气,翻了一页笔记本,终于不再是满篇的红字蓝字和黑字,而是一页世界地图,上面标注着风带洋流。
是地理部分呢,林若稍稍用了点儿心,开始记着这些风带洋流的位置,以消磨时光。
记到一半,才后知后觉,她大可早点儿回房睡觉,而不是守着这人挑灯学习。
怎么回事?她略显暴躁地又翻过一页,脑子里方才记过的洋流位置各自显现。
按照常识,风会影响水的流向,那么这些洋流的形成也该是和风带的位置有关。
林若摸索出手机,开始查询,百科如她所想那般解释齐全;而不知觉中,她也记下来这一整张图,并搞清楚了寒流暖流不同的形成原因,甚至包括它们对当地的各种影响。
等她反应过来,都过了将近一个钟,方念正瘫在椅子上,双臂摆动如一条溺水的咸鱼。
“你在干嘛?”林若疑惑道。
“活动筋骨。”方念就懒洋洋地瘫在椅子背上瞧她,“你看得好认真啊,若姐。”
“反正也没事干。”林若合上笔记本,“要休息了吗?”
方念从椅背上直起身子:“再背会儿单词,到十二点半了睡。”
林若想了想,干脆把笔记往后翻了两页。
“你不用等我的,姐姐。”方念说。
“没等你。”林若说,“我就刚刚有个地方,没看明白。”
到底是一起熬到了十二点半,她们在主卧与次卧间的短走廊分开。
“姐姐晚安。”方念打着哈欠,挤出略带疲惫的笑意。
“晚安。”林若见她进了房间,才转身拧开主卧的门。
黄桷的枝条被她放了出去,主要大冬天,晚上开窗风冷。
她一下铺在晒过的床褥上,将身一翻,便看见那陈旧的与客厅同套的彩玻璃吊灯。
不是很能理解父亲的审美,但重新装修于她来说,又是个麻烦的事情。
保持原样,也不会损失什么,大抵不过疑惑一下。
再……想念一下。
新晒过的被子泛着阳光柔软清新的气息,林若关了灯,想到这大概也能给方念带来一夜的好梦。
好梦睡过了头,就演变成了晚起。
眼见着人慌里忙张地在玄关处换鞋子,林若止不住笑道:“慢点儿,别着急。”
“还有十五分钟就上早自习,我没法吃早饭了啊,姐!”方念弯腰系着鞋带,急得声调起高快演变为哭腔。
林若知道再逗孩子就不太厚道,“手,伸出来。”
方念迷迷茫茫地递过来一只手,林若直接塞给她一把巧克力花生糖。
“路上吃,或者课间吃。”林若说,“先将就着,中午回来给你做好吃的。”
“那我要吃米饭。”方念把糖胡乱塞进外套兜里,故作过分地要求道。
“好。”林若一口答应,“快去吧,别迟到了。”
方念还懵懵的,被林若拍了一下后脑勺,才急忙跳上前拧开防盗门:“我走了,若姐拜拜!”
“拜拜。”又是“嘭”地一声,林若想,真是风一样的女子啊。
接下来就是去给自己弄点儿早饭,然后干点儿什么好呢?
林若想到了弹吉他和买菜,但她还是想把昨天记下来的图再复习一遍。
怎么说,也是花了精力才记下来的。
这一天天,奇奇怪怪。
新一波冷空气说来就来,不讲道理。
林若注意着室内温度的调节,以及到室外衣物的增添。
顺便给衣服不多的某人多拿了几件厚实的外套。
“再多穿点儿,我都要成个球了,若姐。”
虽然某人调侃有一种冷是若姐觉得冷,但仍然冒着裹成球的风险,穿得厚厚实实。
“主要你这体质也容易感冒。”林若拍一拍她脊背,满意地把这只球转过来又转过去,“中午觉得热,再回来换就是。”
方念乖巧地点一点头:“那我走了,拜拜。”
不知不觉,等待一个人放学回来,也都成为了习惯。
林若看着石英钟缓慢行走的指针,到达十点四十五的那个位置,门外多半回想起钥匙开锁的声音。
她将冲好的热可可端到茶几,方念掀门进来,急吼吼地冲她喊,连鞋都没换:
“若姐,快!跟我下楼!”
“啥事儿啊?”林若嘴里问着,行动倒也迅速,方念一件她换上运动鞋,便攥了她手腕。
又是“嘭”地一声,她们一前一后,噔噔地跑下楼梯。
沿着楼道转了四个来回,便到了单元楼下,脚步声踩亮了门前的声控灯,林若被方念拉到门外,细小的雪花落在她发梢和眼睫。
下雪了。
“当当,我出校门的时候就开始下了。”方念牵着她,兴致勃勃的仿佛在展示一份好不容易寻来的宝藏。
因为跑得太急,这会儿边笑边喘气。
“那也不至于跑那么急。”林若说。
她没看雪,只看女孩被风揉乱的发梢,以及扬起盈着汗珠的眼角。
细小的雪便栖息在她发梢肩头,落于鼻尖时,仿佛一个轻巧的吻。
“我怕我不赶紧叫你,雪就停了。”方念说,“你也知道,我们这儿可不常下雪。”
分明年前才下过一次,但那一次她们没在一起看,所以林若不打算拆穿她。
这会儿正好风也轻悄,细小的雪花便静谧无声地落着,于晦暗明灭的灯光里,给予人间一抹柔软的颜色。
方念攥着她腕子的手没能松开,这会儿由冰凉转为了温暖。
林若无端庆幸着自己的体温比较高。
但说到底,温暖明亮的,仍然是方念这个人。
哪怕她呆愣的模样有点傻。
“好看吧?”方念问她。
“还行。”林若回答。
“别唬我,这黑灯瞎火的,有什么好看?”方念笑了,这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行为的不过脑子。
“有灯,能看得清。”林若帮她找补道,“天冷,我们回去吧。”
到家,茶几上的热可可正好放到了合适的温度,方念哆哆嗦嗦地双手捧了,牙齿打颤道:“我再也不做这种傻事儿了。”
“不算太傻。”林若说,“我很开心。”
话一出口,她便被不怎么烫的热可可烫了下舌头,耳根通红。
方念没察觉到,只笑弯了眼睛:“那就好。”
她眉眼间还残留着雪清淡的气息,被这屋里的暖气一蒸,刹那融化成浅淡的绯色。
所以林若想,原来不好意思的也不止自己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