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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南下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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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月后,两人才真的算风尘仆仆地赶到江南——以南。
溜达过头了。
卫瑜靠在驿站的门栏外面,揪着一蓬草,十分对不准地喂马,马低头嚼着,却眼瞅着甘草距离自己的嘴巴越来越远,最后只得哼哧哼哧地出声提醒卫瑜。
可是大将军全部心神都凝聚在陆承与驿站交谈的地方,本身又是个不靠谱的睁眼瞎,根本听不见吃不到东西的马在哼哧什么。
马撂了蹶子,也不见对方有所动作,只得愤而歪头,追着草过去,自食其力。
“姑姑,确实是走过了,先上马,我为姑姑牵马”陆承从驿站换了马,此刻正站在卫瑜身边,示意卫瑜上马,“本想着先前往鲁地,但是竟走到了照地境内,怕是会不太好走了,姑姑打算怎么办。”
卫瑜能怎么办?自打从荆楚到了京城,她就一直是个不太靠谱的路痴,何况现在眼睛又瞎了,根本就懒得发表意见,于是她没骨头似的支在马上,对陆承说:“先不急,哪里不都是封地,找不到鲁地的就拿照地的,逮着哪个是哪个,我想你兄长应该不会太过挑挑捡捡。”
“皇……兄长虽不至于挑拣,可是姑姑,”陆承抬头看她,入目所及是月白的长袍裹住的小腿,手上牵着缰绳,那赤红的臂钏从收紧的衣袖间露出小小的一段,陆承很快收回了目光,“可是姑姑,照地兵非强,马非壮,政事不出挑,粮草软物更是没有,唯一拿的出手的,也就是能有点财产黄金,但是这根本不足以叫其他封地的诸侯投鼠忌器。”
说白了就是觉得照地不甚重要,冀王殿下搜集情报多年,根本就没看上这里。
卫瑜心中好笑,不由得摇了摇头,终于找回了自己场子,不至于再被冀王殿下在智商方面压上一头的骄傲。
不过这年龄积累堆叠出的经验,让她这份本来就不扎实的骄傲很快灰飞烟灭了。
“一看你就没打过仗,”卫瑜就着马匹神骏,在陆承缓缓的步履下懒洋洋地溜达,“兵马,粮草,银钱,还有人口和士气,如若从中坎去一样,你以为,哪一个是可以舍弃的。”
陆承把这句话放在心上,细致地思索转悠了一阵,眼睛越来越亮,才算是明白了卫瑜的意思。然后他停下马,勒住缰绳,抬起头看着卫瑜说:“可是姑姑骗我呢。”
“骗你什么?骗色吗?可我还是更喜欢花容月貌的小姑娘,”卫瑜看不到他的神色,却也能从那阵轻快的语气中分辨出一二,“之前江南传信,你因为要跟着我一起南下,朝廷的简报也算是听过了,大承封地有六,齐、鲁、韩、照、楚、隋,地理上尽数位于我大承皇都南边,也因为这个罕见的寒灾遭受了不小的损失。”
“但其中两地最为轻微,”陆承与卫瑜,这段时间也算得上朝夕相处,况且他本身聪慧非常,所以对于卫瑜的意思,猜测起来一向行云流水,“一是大承的粮仓鲁地,那里地处平原,土壤肥沃,四面环山,是天险之地,故农者得天独厚,生存较好。”
这也就是他们他们一旦行迹有失偏颇,错过了进入鲁地唯一的正统官路,就再难行迹的原因。
天线之地,易守难攻,难进亦是难出啊。
“还有一地……”卫瑜颔首表示认同,同时继续说道。
陆承从善如流,牵着马绳继续往前走:“还有一地就在脚下,财力雄厚,商者奸滑,眼光独到,走南闯北,思虑开阔,眼界极高。”
“全靠信仰当然也可以组建出一只战无不胜的军队,但是物极必反,就想我卫家,你那多疑的大哥,不也是时常想着如何拆了我们吗?”话至此处,多余地早已不必再说,卫瑜见他已经领会了自己的想要表达的意思,又想要在天黑之前赶往照地的都城,于是伸手去拉陆承:“明白了就上马,这样慢悠悠地,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去,我可不想在跟着你在挤在破庙里落脚,又不是没钱。”
可是陆承却并没有伸出手,他抬起头望着卫瑜,脚下步履未停:“打仗就是烧银子,映初现在明了,也算不得太晚……可是姑姑骗我说是勿入此地,这笔账该要怎么清算?”
卫瑜脊背一麻,汗毛都立起来了,刚刚岔开的话题再次被陆承提起,连语调声音都变了味道,成了十足的压迫和危险,让卫瑜想起了草原吃饱后成群结队小憩的狼群。
即使看起来没有什么攻击性,但是半瞌的眼睛却始终警醒,注视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天地良心,”卫瑜举双手投降,她实在是没那个脑瓜筋跟陆承转圈圈,于是十分识时务者为俊杰地认怂,“此次事发纯属意外,我也就是从卫府出去,前去砍人之前碰见了卓姑娘与卫安,所以交代他们的同时也不小心被卓姑娘交代了两句,嘿嘿……那个你不是知道吗,她的钱俯最大的根基,就在照地。”
“哦,”陆承故意脱长了语调,抓住了卫瑜再次伸过来的手,动作迅速地翻身上马,“原来是卓姑娘啊。”
卫瑜被他贴着坐下,后背一暖,眼前一黑,知道自己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叫人空手套白狼了。
她气疯了,然后自己翻了自己三个白眼。
……
他们走得随意,傍晚时分,终于溜达到了照地的都城。
卫瑜与陆承坐在客栈二楼的包间里,特意嘱咐了店小二去给两人弄两身妥帖的衣服。同时丢给了人家一块玉佩,顺道给你的两人这副奇诡等我造型与组合找补:“我二人乃旅行商队中随行的主家,本来打算跟着商队涨涨见识,哪成想沿路遇见了劫匪,不仅货物马匹被洗劫一空不说,我二人更是虎口脱险,几番险象环生。”
陆承言语凄苦,装得还蛮像那么回事。
他们不是没有银子,只是线下就这陆承的那番话,卫瑜也不好大模大样地将一大包银子从怀里摸出来。
那小二细细听着,不知道是多余的银子给了他极好的耐性,还是因为身在照地最大的客栈,见多了行商走贩,或一夜暴富,或一贫如洗还要搭上身家性命的大起大落,竟然没有半点意外,还反过来安慰陆承:“公子且宽心,人有善恶两面,事来福祸相依,小人自幼待在这巡语客栈,虽没走出过这一亩三分地,但见过的人也算不少,公子与小姐既然平安地到了我照地,自然就是有福之人,且照地的主上想来重商,公子小姐若是真才实学,也不怕不能在此处闯出一番天地。”
说得太好了,卫瑜在桌子底下戳着陆承的大腿,示意自己若是真的逃难的东家小姐,必然是被这一番话激励到了。
可是他们来到这里,是有正事要做的。
“公子可还有什么旁的吩咐,若是没有,小的也好马上去当差。”
陆承一动不动,对于卫瑜的暗示看起来熟视无睹,他放下小二送来的热茶,温和地笑着交代:“还要劳烦请个大夫,有劳了。”
小二连称不敢,眼睛瞧着卫瑜明显无神的眼睛,还有陆承吊在披风里的胳膊,摇摇头叹了口气,慢慢退了出去。
“在这样四通八达的商地,能将客栈开到这么大,老板定然不是一般人,”陆承倒出一杯热水,将之塞进卫瑜手里,给她解释着自己没有出言套话的原因,“瞧那伙计,耳濡目染之下都是生出了见怪不怪的妥帖宽宥,想来照地匪患成灾,已是不少时日了。”
他虽随口一编,想要给自己和卫瑜的身份找补,但是这小二的态度可就不同寻常起来,商者走南闯北,的确所见甚广,所遇非常,有这样的见识与眼光并不奇怪,可是一个长年工作在此地的伙计,见到或听闻这样多事情就很稀奇了。
“一个人的表情和语言,其实是最容易泄露信息的,”陆承的眼睛看着卫瑜,看着她小心且平稳地将茶盏送到嘴边,然后仔细地喝着。说实话,这是他们自从脱离了大部队朝着南边极速赶路以来,找到的最像样的一个住处了,“只要稍加引导与细心留意,就能分辨出许多对自己有利的信息,不管是真是假,是错是对,总有一些消息,是可以利用起来的。”
从进城开始,他就观察过。
一个地方的都城,足够代表一个地方的环境与生活特色。
与之相应的,卫瑜的眼睛看不见,但耳朵还是好使的。
而她之所以这么焦躁,是因为自打一进城,她就敏锐地感知到,他们被人盯上了。
“你说的这些我都明白,照地匪患不小,但是这么多年也同样相安无事,并没有出现什么过大的乱子,”卫瑜呼出一口气,在稍凉的空气中凝成了一段白霜,“陆承,虽说我们之前有分析过鲁,照两地是此次状况最为轻缓的地区,可是沿路你也看到了,人群涌动,步履匆匆,叫卖声与吆喝声此起彼伏,根本不像是半点有灾情的样子,所有痕迹都太干净了。而且,我不相信你没有感觉到,自打我们进入照地都城开始,就有人盯上我们了。”
在一地皇都内大张旗鼓地跟踪,实在不是卫瑜敏感,而是除了他们暴露了身份,引来了照地的驻军之外,我们一生对外征战,没剿过一次内匪的大将军,实在想不出其他的任何一种可能了。
“姑姑,你可真是……”陆承有积分好笑,也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并嘱咐卫瑜,“多喝点,我想再过一会儿,我们就不一定要到哪里去吃饭了。”
话音刚落,在卫瑜十分不解的神情中,他们所在的客栈房间的房门被人一脚踹开了。
刹那间,刚刚离开不久的店小二,带领着三五个彪形大汉冲了进来,对两人说道。
“两位美人,在路上就盯着你们呢,跟哥几个走一趟吧。”
卫瑜:“……”
原来不是暴露身份,而是由于长得过于鹤立鸡群,被人贩子盯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