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坠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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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蛇皮还给景瑛，低声说：“恕微臣无能，看不出此蛇是什么种类。”
景瑛讪讪地接过，刚刚周悬三言两语讲完了跛腿的由来，但自己仿佛做错事似的，突然觉得好像不该问那样的问题。
“无妨，”景瑛把蛇皮重新放好，“林场的守卫们见得多，等会让他们瞧瞧，说不定也有收获。
周悬点点头，然后“嘘”地一声扯住缰绳：“陛下，前方好像有只野雉！”
还没等景瑛反应过来，首辅就闪电般抽出箭矢，拉满了弓，与此同时，一只毛色斑斓的雉鸡正从草丛中往外飞出。
一击致命。
杜如涛乐呵呵地拍手，亲自下马去把那物提了回来：“没想到周大人看起来是个文弱书生，手上功夫也不错啊！”
周悬依言点点头，撇了景瑛一眼：“陛下，得罪了。”
景瑛：“......”
这样很没面子好不好！
他再也不想搭理这俩人，一夹马腹就向前冲去，面容冷峻，大有把此地的活物全都翻出来的模样。
“陛下！等等......”杜如涛翻身上马，“前方林子太深，不宜太快，小心马被绊住！”
周悬一见景瑛那样，就知道少年犯了牛脾气，也快马加鞭，跟了上去。
花邬围场建立之初，就是给宫里的王公贵族解闷用的，放的野畜多得数不清，饶是景瑛这会着急上火，不然也不会注意不到，身旁好几只梅花斑点的鹿都在树林中间站着，淡定地吃着草。
陛下还是太冒失了......周悬紧紧跟在后面，但想来也无事，少年人的天性不就是这样的放肆吗，在城墙内憋得太久是会令人喘不过气的，于是他也没吭声，由着景瑛往前面冲。
陛下没有束冠，丧期满了，头发用红带子高高绑起，随着马儿的奔腾随风飘扬，快走到林子的最深处了，那踏雪乌骓突然长鸣一声，霎时间整个林子的鸟儿都扑簌簌地展翅高飞，那骏马侧着身子一头往前猛蹿出去，重重摔倒在地，背上的景瑛来不及伏下身子，被惯性直接甩了出去，在林地上连着翻了好几个滚才停下来。
周悬的瞳孔猛然间收缩。
“陛下——！”剩余几人大惊失色，奋力冲上前去，杜如涛跑得最快，一下把景瑛抱在怀里，涕泪纵横：“陛下还好吗？臣这就带您出去叫太医。”
周悬跪在旁边，仔细端详着，小陛下面色苍白，眼底一片乌青，额头擦破了皮，微微地往外渗血，除了滚将一身的草料落叶外，暂且看不出什么外伤，于是也试着呼唤：“陛下，能听见吗，可还好？”
景瑛慢慢地睁开眼，眨巴两下又闭上了，然后突然捂住嘴做出要呕吐的样子。
但试了几次也没呕出来，景瑛又继续躺下，头侧到旁边，胸口一起一伏地喘着气。
“不可颠簸，”周悬制止住要把景瑛抱起来的杜如涛，“围场没有车辆，叫太医来这里，车马备好，快去快回！”
一个侍卫慌慌张张驾马出去了，杜如涛肩宽背厚，把景瑛揽在怀里不住地掉眼泪，周悬则站起来去看那匹摔倒的马。
骏马侧躺在地上，鼻子不停地喷着白色的泡沫，这样的御马都是经历了千挑万选，性子温和体力强劲，周悬走到刚刚摔倒的地方，发现那里横着一串被扯断了的老枝藤蔓，这种植物民间叫做绊绊草，喜欢在林间地头蔓延，枝条坚韧不易断，最容易把经过的人畜给绊倒，因有此名。
看来刚刚景瑛跑马的时候，就是被这物什给绊倒在地，强劲的冲击力连着绊绊草都被扯断甩出了好几米，周悬拍了拍骏马的头，一大滴泪水从那畜生的眼中掉下来，它也知道，自己活不了了。
“试试看，能不能站起来。”周悬抚摸着踏雪乌骓长长的鬓毛，马儿吃力地挣扎了几下，漂亮肌肉饱满的脖子再次砸在地上，很明显这匹马的跟腱断了，再也站不起来了。
周悬回到景瑛身旁跪下，小声说了自己刚查看的情况，对方听后虚弱地点了点头，沉默片刻后，首辅垂下细长的眼睛问道：“陛下，那要现在结果了它吗？”
自古以来，无论是战马还是寻常人家圈养的马匹，只要是摔断了腿都会给杀掉，原因无他，无法医治，同时又不想让马活着白白受罪，一匹马儿只要躺下站不起来，就注定了它死亡的命运。
景瑛睁开眼，踌躇片刻后说道：“你来吧......”
周悬没有回话，站起来走向那匹马，抽出上面箭袋里的矢，温柔地抚摸着骏马的脖子，马儿的泪水啪塔啪塔地一直掉，瘦弱的男人慢慢地顺着摸下去，找到了致命的穴位，不带一丝犹豫地把箭直直地插了进去。
丛林中的鸟儿再一次冲天飞起。
景瑛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你怎么这样矛盾，强大又羸弱，待我极好又极残酷，我曾多么信任你依赖你，可后来好怕你，你会为发烧的我掖好被角，也会不着痕迹地杀人灭口，稷哥哥下葬的时候你连一滴眼泪都没掉，如果我死了，你会哭吗。
周悬用帕子擦拭脸颊溅上的血，回来重新跪在景瑛面前：“陛下恕罪，今日的意外，全是臣等照看不力......”
“你都说是意外，”景瑛冷冷地说，“朕头很痛，不必再提了。”
杜如涛一擤鼻子，悲号道：“太医一会就到了，陛下坚持住啊！”
景瑛仿佛是极其疲累般地，叹了一口长气，然后把头歪在一边，不再言语。
“周大人！”杜如涛手足无措，“陛下晕过去了啊！”
周悬脸上没什么表情，站起来答道：“我来牵马，你动静不要大，先走出这片林子，约莫那时候太医也就来了。”
剩下那个侍卫也慌张地和杜如涛一起把景瑛抱起来，周悬一人牵着马匹，跟在他们后面，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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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内，刘荣和徐院首对视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地咽了咽口水。
“陛下乃神龙天子，福泽深厚，想也无甚大事。”徐院首年纪大了，车马飞一样地奔腾，颠簸得他此时脸色十分难看。
陛下摔倒的消息传来时，他正在太医院给弟子们讲课，来不及多收拾就急忙出发，按照交代，他和刘荣同承一辆车，还有几位随从太医则坐在后面那辆马车上。
“院首......”刘荣不停地搓着手，“我，我着实紧张。”
徐院首隐晦地说：“自从习得岐黄之术，又入了这深宫，咱脑袋不都系在裤腰带上吗......”
话还没说完，兴许是飞速的车轮碾过石子，车厢内剧烈地颠了一下，许院首立刻闭了嘴，抖抖索索地打开手心里的小瓷瓶，倒出一粒缓解晕眩的药丸塞入口中。
一炷香的功夫后，他们一行人就到了花邬围场，周悬和侍从都在一旁站着等候，杜如涛靠着栅栏坐在地上，黑黑的大脸上满是泪痕，怀里抱着似乎昏睡过去的景瑛。
顾不上多言，几位太医跪在旁边检查伤势，刘荣拿了金疮药先行处理额上的擦伤，一位太医轻轻按着皇帝的四肢，徐院首则凝神静气地诊脉，片刻后，几个人小声说了几句，徐院首站起来冲众人抱拳行礼：
“回周大人的话，陛下左臂的骨头断了，需细细疗养，肺腑目前无甚大碍，还请带回宫中再行观察。”
“那畜生怎么就被绊倒摔了呢？”杜如涛大吼，“你们看管围场的人，不知道会长这种玩意吗？为什么不及时除掉，成何居心？”
围场的看守吓得全都跪倒在地，抖着身子说不出话。
周悬背着手从这群看守面前经过，冷冷地打量着他们：“围场虽大，陛下来得也少，并不代表你们就可以懈怠，每人杖责二十罚俸三月，如若陛下有什么好歹......”
他身子很瘦弱，声音也不大，但话语像刀子似的打在每个人脸上，一时间那群人都抹着眼泪，不住地磕头请罪。
太医和侍卫已经把景瑛在车厢内安顿下来了，周悬走了两步，又转身和杜如涛上了同一辆车，奉车都尉高高扬起鞭子，车轮转得飞快，烟尘滚滚地向着皇宫驶去。
太后那边已然得到消息了，听说皇帝狩猎时坠马摔倒，忙和凌云公主一起赶到福宁宫等着，看着被抬进来双目紧闭的景瑛，太后捂住胸口叫了一声佛。
“陛下年轻力壮，想来无甚大碍。”周悬一身风尘仆仆，然后跪倒在地，“臣等护驾不力，还请太后责罚。”
跟随着的侍卫也乌拉拉跪倒一片。
太后当着众人的面不好说什么，只得唉声叹气道：“陛下福泽深厚，若是有事......哀家饶不了你们！”
与此同时，徐院首从屏风后面慌慌张张跑出来，扑通一声跪倒：“启禀太后娘娘，陛下......陛下突然呕出一大滩血来，可能伤及了头部，如今昏迷不醒啊！”
周悬猛地站起来，一时没稳住身形，左腿一软就摔到在地，旁边的杜如涛伸手将其扶起，脸色煞白。
作者有话说
第39章 坠马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