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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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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是您运气好,今天出大太阳没有下雪,要不然折多山还真去不了。”
离开塔公草原,又往西南走了一个多小时,他们抵达折多山观雪台的停车场。
每年的冬季到初夏,这段盘山公路时不时遇上暴雪,经常封路。
高原的气候与时节无关,六月飞雪也是常事。
自打他们临近中午抵达墨石公园开始,似乎要跟昨天比拼温度似的,太阳一直挂在正中间。晒得人浑身发烫,直到仨人抵达折多山山口,天气才转凉。
与几个小时前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山口的狂风阵阵,吹得人脑壳疼。
池迎只得把羽绒服又套上,连帽子都戴紧,整个人包裹得仿佛一头行走的黑熊。
林畅把车停在停车场,往观雪台入口处一看,觉得这个场景颇为搞笑。
一头矮熊顶着风雄赳赳地在前方领路,后边跟着一个身高上更像黑熊的人,亦步亦趋。
俩人都已经这么和谐了,怎么还要换向导呢?
他没止住好奇心,干脆打电话直接联系调度。
“你们给周先生安排的新向导是谁啊?怎么一直都没有人联系我?”
“新向导?”
“对啊,不是说新向导会直接来新都桥汇合吗?”
“昨天周先生就打电话过来说不用换向导了,你们不知道吗?”
林畅当场愣住:“啊?”
随即,从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似是带了些懊恼:“哎呀,我忘了。他说他自己会通知你们的,还说之前就是个小乌龙,让旅行社不用罚迎迎。”
这下子林畅再看向两个人往上攀爬的背影,就觉得有点意思了。
车虽然已经停在观雪台,实际上如果要抵达观雪台顶,还需要在往上爬一个小几十米的坡。
海拔最终能达到4400米的高度,已经算是这三天以来抵达的海拔最高点。
再加上这段坡并不好爬。
累积的厚雪化成了暗冰铺在石阶上,稍有不慎就会滑倒。
很多人基本到了中间就不想再上去,越往上坡越陡。
旅客艰难的喘气身不停夹杂着狂风呼啸送至耳畔。
一路上能仰仗的,也就只有两旁挂满经幡的粗绳索,权当扶手。
“为什么要带我来这个地方?”
“我不是都说了吗?考验你呗。”池迎回头睃了周故一眼。
“那为什么要考验我?”
池迎微微张嘴,与低她几个台阶的周故四目相对,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说什么。
她又开始在脑子里选择转移话题的方案:“上去之后你肯定会喜欢的。”
“我带过的客户,没有一个后悔爬上去的。”
短暂的思考分散了她的注意力,说是来考验别人的人,一脚就踏上了一处掩盖在厚雪之下的暗冰,池迎脚底突然打滑。
这就是攀爬这个观雪台最艰难的事情。
她本来就在前方带路,这会儿人因为脚底打滑,惯性就往后倒。
下意识的她就伸手护住自己的头,却松开了本来紧紧抓在绳索上的手。
摔落雪面滚下去的场景,却并没有如自己想象的一般发生。
她被周故整个人环抱着护住。
心有余悸,好不容易池迎才缓和过来。
身躯紧接着能感知到被周故紧紧环住。
难以辨别“砰砰砰”的骤升心跳是因为后怕,抑或是别的缘由。
连另一侧往上艰难攀爬的旅客似乎都被吓了一跳:“爬这一段坡,小姑娘可不要嬉戏打闹,还好你男朋友站得稳,要不然这波你要是滚下去,今天晚上非得进医院不可。”
池迎急忙挥散一闪而过的胡思乱想,重新站好,连连挥手:“姐姐,不是……”
她想开口解释自己也就是周故的向导而已,却发现,向导这个名头,她也说不出口。
作为第一天就被投诉要换掉的向导吗?
察觉到池迎的神色有点异端,周故挑眉:“又怎么了?”
她下意识地摇头:“就是觉得没面子,观雪台我爬上来七八次都有了,竟然还能在这座山上滑倒,真丢脸。”
她表情有点夸张,脚上用劲继续往上爬。姿态比之刚刚更加卖力,或多或少总感觉带了一点表演的痕迹。
这一切都落入周故眼底。
山顶悬挂着巨大的经幡,很多人一般走到这儿,或合照或祈福也就算了。池迎却带着周故,直接弯腰穿过几条悬挂经幡的绳索。
藏在经幡背后的是一块面积不算太大的平台。
运气极好,今天竟然没有多少云层堆叠,很轻易的就可以看见朝南方向,那一排高耸入云的雪山。
周故见池迎突然姿态就变得有点虔诚,一时间没跟上。
他只是安静地等候在一旁,直到池迎开口:“您确实是运气好,中间那一座最高的雪山就是贡嘎雪山。这里海拔高,常年飘雪,云层经常挡着,要看到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被她念叨太多次,周故头一次正经面对这个,在自己看来过于唯心的名词。
运气。
他无声轻嗤。
“当地人都把它当成是一座神山,说它是蜀山之王。”
也许是注意到听到这句话之后,周故的神色仍旧没有太多的变化。
池迎又笑笑:“知道很多人不信这个。”
“但是藏区很多人都是把湖泊和雪山当成很神圣的存在。”
“你信?”
池迎嘴角轻扯,就知道他不信。
但关她什么事情呢?
萍水相逢的两个人在今日过后,应该就没有再相见的机会。
她朝着贡嘎雪山的方向又凝视了一会儿,实则又在出神。
心底突然就滋生一种因为即将离别而怅然若失的情绪,只不过这种情绪似乎在过往每次与那十几天内相熟起来的旅客分别时,或多或少都会产生。
她也没有怎么放在心上。
只觉得等到她接到下一批客户的时候,这种情绪应该就能消化干净。
她当初是一个小公司的文职人员,一直按部就班地工作与生活。直到那两个人败露之后,她才一个冲动,产生了一种,出格的想法。
这大概是她人生中唯一一条不在计划内的轨迹。
突破既定的生活范围,打破以往给自己设置下的所有规则。
这个时候又很庆幸自己已经没有亲人在世,没有后顾之忧,什么选择都是自由的。
“又想什么呢?”
池迎轻笑:“在想您完全没有高原反应了,挺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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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开到折多山观雪台的时候,上山的路本来一路顺畅。
下山去反而有点堵,只因为沿途一直有一辆七八米长的大货车,堵在山道,越也越不得,只能认命跟在后面缓缓移动。
心底的燥郁,也因为堵车的加成,无端爆发。
池迎总觉得自己忘了什么事情,烦闷升空凝结成云,挤压在她心头。
真正燥郁的人应该是司机林畅,但他却如同置身事外,哪怕这段下山的路程,五分钟就得停一次,他却少见以往那种愤怒的情绪。
倒是一路上频频把眼神往池迎身上递。
调度员既然都已经跟他说清楚这事儿,周故想自己解释。
那他也不好问出口。
憋了一路的好奇心,比几分钟就得停一次车的烦躁,好像更难受。
别问,问就是后悔,为什么他要打这个电话?
这事对于他这种直脑子来说,简直就是天大的折磨。要不然以他往日的风格,但凡稍遇上一个技术烂一点的司机就能破口大骂,碰上今天这路况却一直安静如鸡。
三个人各怀鬼胎似的,全程保持着沉默,终于抵达新都桥。
朝着落日余晖染成的橘黄方向行走过一段荒凉路段,终于在山脚的位置停下。
还是老配方,几幢明显精心设计过的独栋别墅串联成群,又是不知名的私人酒店。
她在这行业有一段时间都不曾听闻过的酒店品牌,更别提预订渠道。
池迎第十五次发出感慨,趁周故没注意,她偷摸朝林畅吐槽:“后悔了,早知道应该争取一下,不然这一路多长见识。”
林畅一言不发,看着池迎的表情,颇有一点便秘时候的神态,憋得慌。
林畅帮周故把行李箱提上二楼的主卧,池迎只得在客厅等着,结果又等来周故的一句话定论。
-房间多。
-你做饭吧。
-别费事了。
-万一要是高反了,联系你们麻烦。
池迎瞟向他这满身肌肉的身躯,知道就是借口,也没当回事,只当他可能随时想要用车,这地方又过于偏僻,再从城区赶过来也麻烦。
她甚至想开口问一下周故,既然不需要向导,要不然干脆全程再雇一个主厨吧。
她觉得自己就不错。
也只是想想。
坐了一天的车,又有大半的时间花在了堵车上,吃完饭池迎只觉得浑身酸痛,交代了一声就离开了客厅里的俩人,出门散步。
其实也才晚上八点,天色明暗交汇,只是她走出来才想起,私人酒店的位置距离她所熟知的新都桥,其实还有好长一段距离。
陌生的环境突然就让她缺乏安全感。
可她也不想回去。
回去势必着就要面对一场离别,她猜想调度员一定是因为不好意思跟她沟通这些事情,所以已经把事情都跟林畅交代好。
这会儿能逃避一点时间,就是一点时间。
可要深究起来,自己为什么要逃避,她也说不出一个所以然。
心底好像滋生了一团浆糊,粘稠堵塞。
不能碰,一碰就沾手,一旦粘上了,能洗掉污渍,却洗不掉粘稠的感觉。
她没有什么方向感地往前走,等再回头时却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绕到一个不知名的路口,风声夹带树影婆娑,加剧恐慌的感觉。
她似乎听到了脚步声。
出来的时候没有带包,本来准备对付周故的防狼三件套,还都放在包里。
她心跳骤然提升,脚步也跟着加快节奏。
背后的脚步声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以小跑的频率朝她靠近。
她吓得差点直接开口呼救。
却在濒临开口的一瞬间,耳畔传来的熟悉的慵懒音调。
“瞎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