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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01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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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池迎从酒店出发,走进隔壁酒店,打算上楼喊周故起床。
没想到刚进大门,就看到他从餐厅走出,脸色有点青,看起来不像昨晚睡好的模样。
可是吃汤锅的时候不是还状态挺好的吗?
“您今天竟然起这么早?”
这才八点不到,只是今日要翻越的山口较多,她才想着提前出发。
途中但凡遇上一次暴风雪,被滞留在山上就是十有八九的事情。
没想到周故径自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房卡,递至池迎面前。
“是要我们帮忙去楼上拿行李吗?我去喊畅哥过来。”
她转身就要往门外走,没两步又被周故扯住帽子。
“进去吃早餐。”
池迎傻眼:“我吃过了。”
“就你在超市买的那小面包,能填个什么肚子?”
昨天从汤锅店出来,就见她在途中随便找了个超市,提出来一大袋,都是方便携带的小面包和牛奶,明显就是当早餐。
以前没注意,这才发觉她根本就没有正经地吃过三餐,除非跟他在一起的时候。
池迎却习以为然:“我们出来这样子很正常的,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周故却完全没听进去她的话,径自把她手拉高,房卡拍到她手掌心。
“一个套房可以吃两三个人的份,你替我省这点钱干嘛?”
“这么快就要替我操弄家底啊?”
这话说的,池迎无言以对。
“家底还是您自己好好操着吧。”
她轻轻嘟起嘴唇,作为难状:“我真吃饱了,我早上吃了两个面包两瓶牛奶,您现在把我绑到里面去,我也吃不下一口东西了。”
手还被周故捏在手中,她轻声细语的,说出这句话倒像在撒娇。
周故喉间微动,只得放手:“那退房吧。”
松了一口气,池迎赶紧转身,回去喊林畅帮忙搬行李。
周故微抿嘴唇,感受到她很果断就抽身离开,半夜那股烦闷再度回笼。
他不习惯捉摸不定的感觉,如果渴求,那就得伸手抓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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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林畅都注意到周故身上突如其来的转变。
他竟然在上车的时候主动问池迎:“今天去哪儿?”
池迎其实也看出来了,周故那些要求,估计都是助理帮忙处理的。至于他实际上是否真的需要一个向导,无从考证。
所以一开始哪怕她兴致很高地讲解当地的文化,周故也一直兴致缺缺。
但今天他竟然主动提发问。
她开始回想昨天难道发生了什么,导致他性格突然发生急转弯。
无果。
“我们现在从芒康出发,前往觉巴山。不知道您以前有没有看过网上的视频,觉巴山这段山路是全程最艰险的一段路。位于三江交汇,山路极窄,部分路段跟一线天似的。难就难在近2000米的高差,一边是深深下切的澜沧江,另一边又是垂直山体,经常落石。”
“您应该不恐高吧?”
周故又是一声嗤笑,想这小姑娘到底把自己当成什么了?
刚想反驳,话又停顿在嘴边,他思绪一转。
“恐高的话会怎样?”
“那您一路上最好就不要往左边看,接下来的一两个小时内,大部分时间段,左边应该都是垂直的悬崖。”
“这条路十分凶险,前两年泥石流,山顶落下来一块两三米高的石头,直接砸在路中央,现在还没彻底处理好。”
池迎一边指着一旁绕在山体防止落石的隔离网,一边解释。
周故嘴角勾起:“这样,可是我的视角时不时就会往左边看,怎么办?”
池迎微微皱脸,也不知道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没让她多想,她就听到周故漫不经心的提议。
“你坐到后面来吧。”
“什么?”
周故的解释却十分有理有据:“现在我旁边是空的,如果坐了个人,我一般就不会望过去了。”
池迎突然有些迟疑:“您真的恐高吗?”
周故手指搁置在大腿上随意敲打了几下,嘴角微不可察地勾起:“嗯,非常恐。”
他这话都说出来了,池迎也不好拒绝。她给林畅递了个眼神,只能乖乖重新解开安全带,绕到了车的另一边。
她觉得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但可能因为昨天也没睡好,一时间想不出来。
她陷入了一个奇怪的梦境,梦境里老有一个人追着她不放。
跟玩神庙逃亡似的。
一不留神回过头可能就会被长得像猩猩一样的怪物吃掉,要不然就掉进悬崖,要不然就撞墙,她睡得十分艰难。
但直到清醒也没看清楚追她的人到底是谁。
后座很宽敞,她安安静静地缩在一角,尽量避免往中间靠拢。
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周故本来还伸得很规整的两条腿,突然就有往中间扩张的迹象。
她用余光一瞥,心底只觉得,腿长了不起啊。
“看什么?”
“看您腿长呗。”
她下意识就回答出口,最后一个语音落下的时候,她直接用齿尖咬住舌头。
眼皮微动,让你多嘴。
毫无意外,周故又是一声嗤笑。
偏偏一旁的人觉得还不够似的,索性就把腿伸直,拱向她这个方向。
“行,那让你多看看。”
“够了够了,知道您腿长,我腿短了。”
大丈夫能伸能屈,她只想揭过这一出。
“知道自己占不了多少空间,还缩在那角落干嘛?”
原来他注意到了。
思绪回笼,池迎眨了眨眼:“我这不是怕打扰到您嘛?”
“我不是说了我恐高,你越缩越小,我都看到窗户了怎么办?”
能怎么办?池迎再度傻眼。
她就这90来斤的体重,再坐直身子也不可能挡住窗户啊。
周故把脚收回,随意问道:“学过物理吗?”
“距离越远,人的视角看到的事物越小。”
“啊,然后呢?”
“往中间坐点,就能彻底挡住了。”
他说的漫不经意,却引得池迎猛地转头,与他四目相对:“您……”
眼神十分随意,似乎这一提议只是无心之举,并没有涵盖其他意思。
但却是这一抹肆意,将池迎勾住。
她下意识地挪动身躯,往中间又靠拢了些。
如同受了迷魂计。
“这样行了吗?”
周故眉梢微不可察地动了下,嘴边噙笑:“挺好。”
池迎赶紧转过头,这才有点后知后觉,开始反省刚刚的不清醒。
看向窗外,试图通过一眼望下的几千米峭壁和崖底湍急的江水,来告知自己,他这么说全然是因为真的恐高,这一幕,任谁看了都会产生惧怕的情绪。
可一旁的人就是不放过她。
平常在车上一个小时能说一句话都算多的了。
这会儿又突然出声,似乎还压低了声线。
“其他行程呢?你只说了觉巴山。”
池迎稍显慌张,又看回车厢内:“哦哦,我的疏忽,不好意思。”
“觉巴山的三十公里山路过后,我们会抵达东达山,这是整条南线,海拔最高的地方,大概五千出头,您……”
被他眼神一瞥,她赶紧收回高原反应之类的话。
匆匆转移话题:“说起来,之前有一趟我们经过东达山的时候,还挺好玩的。”
也不知道那事情多有趣,她说完这句话,陷入了短暂的回忆,眉眼却笑得合不拢嘴。
甚至没注意周故的眼神,在看到这一抹笑意之后,逐渐暗下。。
“那一趟也是我跟畅哥吧,畅哥还记得仁妍姐来的那次嘛?”
她朝前座问道,林畅只是安安静静地透过中央后视镜扫了一眼后座的这俩人,没有搭话。
这氛围真的太奇怪了,他觉得后面的这两个人周围似乎产生了一层无形的包裹物,与其他事物阻隔开来。
偏偏池迎半点知觉都没有。
“总共三辆车,跑到东达山山顶的时候,刚好碰上暴风雪,山脚管制不让下山,我们就集体滞留在山顶,停了好几个小时。”
“仁妍姐自己就是自媒体起家,不肯在原地干等着,居然让跟她同行出来的小伙伴一起,去拍打大几十辆一起被滞留的车门,把人全从车里喊出来,一起跳广播体操。”
“您看过爱乐之城嘛?”
她又笑得梨涡绽放,对上周故的目光,见他轻轻点头之后,她才重新陷入回忆。
“跟开头那个场景一模一样,外头在下着暴雪,一两百号人站在车边,穿着厚重的羽绒服,踏在雪上,一起跳操,仁妍姐她们做了个视频,有段时间可火。”
“您要是去搜,没准还能找到我。”
周故斜睨她一眼:“不冷?”
“不会啊。”她轻快摇头,“那是我第一次体会到,原来人生还有这种活法。”
“就是有点可惜,本来说要带他们去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后来下山都半夜了,没办法去。”
“仁妍姐就觉得特别遗憾,经常跟我聊到这事。”
陌生的名字吸引了周故的注意力:“仁妍姐?”
“对啊,一个特别好的姐姐。”
周故若有所思,问她怎么个好法。
池迎突然就奇怪地瞟向他:“你管得好宽哦?就是好不行吗?”
注意到话语中字眼的变化,周故心情似又轻快许多:“我学习学习。”
池迎小声嘀咕,这有什么好学习的?
车转弯的一瞬间,日光从窗外倾泻,让池迎的睫毛在脸上投下影子。一眼望去,连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楚。
哪怕他工作多年,接触到形形色色的女生,此刻的心脏仍然有种置身于烤箱里的感觉。
随着温度的升高,原本紧实的原材料,逐渐蓬松、激烈、跳跃。
眼睫扇动,犹如羽毛一般,挠得人心痒痒。
他喉结微动:“学一下,怎么对人好。”
池迎转过头,眨眨眼,鼻息忽然有些急促。
明知道他这句话应该不是对她说的,可心跳就是抑制不住,加快频率。
她脱口而出:“你难道没有对其他人好过吗?哪怕不是女朋友,亲人呢?”
话里的试探她自己都没有察觉。
但是话一说出口,她倒是注意出来,自己好像逾矩了。
她在心底给自己设置下的界限,竟然不自觉就跨越而过。
她嘴唇张了又闭,立刻微微低头:“不好意思,周先生,我多嘴了,您就当我没说过这话吧。”
本来似乎在靠近的距离又因为她服软而转变的态度再度拉远,周故烦躁顿生。
这烦躁还没有方式可化解。
他转过头看向窗外,想依靠一些外在的东西改变一下情绪。
总不可能这会儿脱口而出告知她,不要再喊周先生,也不要用这种卑微的语气说话。
可问题是,那要怎么喊?
让她直接喊姓名吗?那恐怕可以把池迎吓得打开车门就要往悬崖边跳。
这个问题并没有困扰他多久。
因为没过几分钟,他就听到小姑娘突然喊了一声:“周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