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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8、千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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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一夜又一夜的温情脉脉中逐渐被沈叔云揉化了,枕边人像池中月,在春风和煦中荡起涟漪。傅九阖觉得自己在这里不再需要那铮铮铁骨,他想做捞月的网,在潮湿间柔软又乖顺。
沈叔云也发现了,傅九阖自从收复蜀州后便格外粘人,他像是走路要人牵,吃饭要人喂,心情阴郁时要人哄的小孩子,喜怒哀乐都写在眼睛里,他不要沈叔云猜,他直白的将所求写在脸上,要沈叔云给。
“吃饭了吗?”傅九阖问。
沈叔云在文书上添了两笔,头也没抬:“还没有,你饿了?”
傅九阖不饿,他午后陪周平济和陆宁南喝了点酒,也挑着吃了些,现下正是用晚膳的时候,沉双不来提醒,定是沈叔云嘱咐过暂时别打扰。
沈叔云忙起来就不记得吃饭,饿劲过了也就没感觉了,傅九阖发现了几次,出去陪完酒还要回来盯着人吃饭。
“早就饿了,让沉双去招呼厨房吧。”
菜很快就摆到了桌上,都是些爽口清脆的菜蔬,天热,吃点清凉的降火静心。
沈叔云放下碗,傅九阖伸手又要去给他盛饭。
“不吃了,两碗了。”
傅九阖板着脸比划:“两碗还没我一碗多,再吃。”
“再吃就要吐了,真的。”沈叔云眨巴着眼睛,他不眨巴还好,一眨眼傅九阖就认为他是在以撒娇试图蒙混过关,心想硬,但嘴还是放过了他。
“那再喝碗鲫鱼汤,香呢。”
沈叔云乖顺地喝了,喝完还将碗倒扣,示意自己喝的很干净。
“才吃完饭,就不要沐浴了,”傅九阖想了半晌,似是没有想到有趣的去处,只说:“陪我出去散散步消消食吧。”
沈叔云边擦嘴边说:“所以还是不要吃太饱,出去消食不如泡个澡舒坦。”
傅九阖静了一会,他站起来打开了窗子,在夜风中敞开了领口。沈叔云见他没说话,以为他是妥协了,便又倾身于案牍,不知从哪拿了盘算盘,手指飞快打得噼里啪啦。
“今夜的月亮,真好看。”
沈叔云算着日子:“今日十六,十五的月亮十六圆。”
“嗯。”傅九阖就站在窗前,他几次欲言又止,可对着轮圆月,却又几度失语。若是时间能永远定格在这朦胧月夜中该多好,他便不用想那么多。
“殊闲,”沈叔云搁下笔,盯着窗下人的背影,“你今日有话要对我说,是不是。”
傅九阖肩头微颤,他就知道沈叔云定会有所察觉,从早等到晚,只想等自己亲口说出来。
“如今周平济和陆宁南都已入蜀州,边陲兵力充沛,关西七部,朵颐三部,山海关都有重兵把守,还有蒋一磬坐镇其中。东西直道已互通,粮草也已先行,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沈叔云仔细听傅九阖说,他知道傅九阖的意思。
“天子坐镇军营自会鼓舞士气,我也会拼死护你周全,但阁老没了,朝中事朝中定,这是一场恶战,是将军府重振雄风的一战,也是你继位以来,我军真正意义上的一次出征,初六,你不能留在这了。”
沈叔云明白,大战在即,一点风吹草动都能影响前线战事,虽然有凌子瑜守在颖川,但传信到底不方便,若是再发生像蜀州这样的事,后果不堪设想。
君子不入险境,皇帝不该随军奔波。沈叔云做的已经够多了。
“明日午后,我遣西北营一纵小队护送你和许印回都。”
沈叔云看不到傅九阖的脸,他只能看着晕在傅九阖额顶的月光,那点雪白皎润轻柔,此刻正替他抚慰着这匹沮丧的小狼。
“此战,”傅九阖顿了顿,他对这一战没有绝对的把握,北蛮新任的将领总会在休战时钻研傅九阖与西北营的打法,但傅九阖却对他们一无所知。这就是孤狼与鬣狗的区别。傅九阖叹口气,垂下了头:“我尽快赶着年关回来,若是能回来的话。”
后半句他是说给自己听的,声音很小,亦很凄凉。
腰上突然从后环来一双手,自两边抱住了他。
傅九阖一怔,没有动作。
“我听到了,”沈叔云枕在他背后,脸颊摩擦着他的肩,在凉夜中渐生沉重的温热,“你若回不来,这世间便再也没有沈叔云了。到时候,让沉双把我们葬在一起,葬在大海里,棺椁随船而沉,谁都找不到我们。”
傅九阖没想到他听到的竟是自己的后半句,他反手捞人,转过身,靠在窗棂上低头瞧着月下美人。
沈叔云眉眼间也布着阴霾,遮挡了那灵性且不标准的桃花眼,眼里写满了不高兴,连带着嘴角也像颓败的花,勾着茎,毫无生气。
“我舍不得留你一人。”
“那就等寿正终寝,再一道葬去海里。”
他抱紧人……
拉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