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6、子路 ...
-
三日后,庆王回都。
关于季子路,沈叔云知之甚少,只知他母家出身算得上尊贵。而相较于季如锦有首辅教导,季子风有国公提点,季子路倒是老老实实从宗学出来的,他没有先生,也因一早就被赐了封地离都而淡于朝臣视野,继位一事温永蔺也仅仅只是顺带提了他。
余清捏了捏眉头:“不管是庆王自己要回来,还是有心之人要庆王回来,只要是在这个节骨点上,那意思还不够昭然若揭吗?”
蒲澜想起了那日朝堂之辩,说:“都察院的人暂且不提,那李章潭又是听了谁的差使,竟敢公然在朝堂之上以下犯上!”
“他一个正四品尚书,犯得着听谁差使,政见立场不同罢了。放眼这朝中,谁又敢断言没有一个意见相左,陛下包容那些太子党,季氏拥趸,便是已经做好了有朝一日会处在风口浪尖的准备。”
蒲澜想吁一口长气,但瞧沈叔云已经搁下了手上的奏折,硬是给咽肚子里了。
“李章潭那日在朝上说的不无道理,余次辅此刻说的也不无道理,”沈叔云瞧着两人,“朕那日并非不给李章潭面子,而是次辅寥寥几句便定了李章潭以下犯上的罪,若是不顺着次辅给李章潭脸色瞧,怕动摇次辅在朝中地位。”
余清心下了然于胸。
“谢陛下为臣思虑,臣自当为陛下披肝沥胆,鞠躬尽瘁。”
自今日下朝后,余清和蒲澜便在这偏殿里议了一个半时辰,余清正值风华,而蒲澜已经年近半百,坐久了难免腰疼。沉双给蒲澜拿了软垫,又奉上一盏酽茶,见蒲澜脸色缓过来一点才掀帘立在门外。
蒲澜抿口茶,说:“陛下,庆王今日回都,若要敲打亦或是试探,都得趁早。”
余清也正有此意,庆王回都之意既明朗却也不明朗,若是今日就能见真章再好不过,即使庆王闭口不提,沈叔云也要让他现出原形来,否则时日一长,谁还觉得庆王才是不速之客。
“庆王有封地,倘若是带兵前来……”余清顿了一顿,“那性质就不一样了,这意味着我们有没有必要去试他,若庆王当真带着兵……”
就地斩杀才是王道。
但这一切的前提,都是基于沈叔云要有先帝传位遗诏与传国玉玺当中的其中一样,否则实在无名无分,难以服众。
自沈叔云继位以来,尚从未公开过其中的某一样,余清心里也没有底,倘若当真没有呢?他是沈叔云从翰林院里提拔上来的,没有沈叔云,谁也瞧不见他,倘若陛下遗诏与玉玺两样皆无,那他——
余清在心底暗暗发了誓,那他就做一次乱臣贼子,替陛下力挽狂澜。
“先帝的遗诏,陛下可有妥善存放?”
此话一出,蒲澜都替他捏一把冷汗。
沈叔云侧撑着头,难掩郁色:“朕没有遗诏。”
余清和蒲澜心里都是一咯噔。
但谁也不敢再往下问。
就这样沉默了须臾,沈叔云似是等得犯了困,主动问:“没了吗?不问问朕有没有玉玺?”
余清和蒲澜又不约而同的活了过来。
“那陛下——”
“玉玺尚不完整。”
余清:“!!!”
蒲澜:“?!”
余清面色惨白:“什么叫……”
蒲澜接话:“玉玺尚不完整?”
沈叔云打了盹,转问:“庆王到哪了?”
颖川城门外遥遥穿行着一队人马,骑行士兵后跟随着一众扛着“季”姓大旗的步兵,皇室马车被裹挟其中,连门帘都是上好的锦缎。
季子路坐在里面,面对着古板严肃的先生孙戚,丝毫不敢随心所欲。他背都挺僵了,这会哪哪都疼,但只要有失皇室大雅,先生的戒尺就会猛地甩到他身上来,一点不留情。
“殿下此番回都,是为了什么?”孙戚正闭目养神,但季子路的一举一动他都能窥见。
这个问题是一路上都在反复咀嚼的问题,季子路被问得倒胃口,索性直言不讳:“为了给人当枪使。”
“啪”的一声,孙戚的戒尺已然落在了小几上。马车外的士兵纷纷装聋作哑,不由自主地往四处散了散。
“是为了——”
“是为了鉴真龙,立正统,振朝纲,延血脉。”季子路倒背如流,眼睛眯出了精明:“但是真的不是把我拿枪使吗?我太子兄长都被他关在东宫里了,就连季子风也死了,季氏现在直系就剩我一个了,我又没有倚仗,我要入了都那不明摆着给他当靶子吗?先生,非要我入这一遭是为了什么?我孑然一身,不要那个位置。”
这便是当初韩渝指明他私养亲兵时,他毫不辩驳,收拾铺盖连夜逃回浐河的原因。
孙戚咬牙切齿,紧握戒尺的手也已暴出了青筋。
“况且我觉得他皇帝做的很好啊,你看季子风他通敌卖国他该死,我太子皇兄虽然犯了事,但他也没把人怎么样,这就是治世仁君嘛,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给他——啊啊啊!”
孙戚再也忍不住,他拿出了要把人往死里打的架势,在这不大的马车里抡圆了戒尺。这一路上自己的悉心教导,敢情他是一句也没听进去,表面上装得循规蹈矩百依百顺,实则骨子里还是那么没出息。
外随士兵叹了口长气:“这一路上庆王都挨了多少打了,可别人没到皇宫就先被打死了。”
又有一士兵感慨:“没办法,人各有志,赶鸭子上架不就是强人所难嘛。”
他说完气氛就变了,所有人都一副大难临头的表情,士兵后知后觉,赶忙抽了自己一耳光,笑说:“呸呸呸,我胡说的,各位就当我放了个屁。”
沈叔云本想于皇宫外亲自迎接,但余清和蒲澜皆认为此举乃纡尊之举,硬是将沈叔云给拉了回来,让陛下在理事堂安心批折子,等庆王来了自然会求见。
沈叔云想吹风的念想被两人一齐掐断,批折子的心情也没了,百无聊赖地在纸上画了一幅傅九阖的小象,又觉得不像,给划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