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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低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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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晋东跑出一头汗都来不及擦，蹲下去看徐迦南，徐诗贝在旁边提醒他：“他好像起不来，是不是他的腿……”
“小南？”徐晋东轻声喊他。
徐迦南把头抬起来，目光沉静地看着徐晋东，笑笑，叹气道：“抱歉啊，我也不想麻烦你，但突然就这样了。”
徐晋东表情凝重，汗迷了眼，忙用手抹开，回头问徐诗贝：“到底发生什么事，你们怎么会碰到？”
徐诗贝脸色一僵，眼看就要吵起来，徐迦南抢着回答：“我来检查，她陪朋友，除了我摔一跤被她凑巧看到，什么也没发生。”
“大哥你都听到了没，我没欺负他，他也没惹我，什么都没发生！”
徐晋东目光在徐诗贝脸上逡巡，看她眼睛还是红的，明明就是发生过什么，不过她跟徐迦南这么多年不对付，能在今天替他打电话，至少说明他们之间或许比他以为的要好一些。
徐晋东转头看回徐迦南，把手伸过去放在他的小腿上捏了捏，语气沉重地问道：“完全不能动了吗？你怎么自己过来检查？傅老师呢？”
徐迦南也没想到会有这种事，前一刻还跟医生说笑，下一刻就应验了，怕是医生知道了都要恨自己乌鸦嘴。
“他有课。”徐迦南有点不耐烦，“你要有事我不耽误你……”
徐晋东脸色还是难看，不过这难看绝不是因为被耽误事情，鬼知道他从很早开始就有点草木皆兵，没想到这一天还是来了。
他沉默地把徐迦南的手搭到自己肩上，他当然也能一把将他抱起，但大庭广众之下，徐迦南一定不会希望以这样的形象示人，他只能架着他，借着徐诗贝的帮扶，终于把人转移到车上。
徐迦南靠在座椅里喘气，腿成了这样，感觉倒比最早失去对右手的控制时平静很多，这大概就是医生说的从高空坠落着地的意思，心里终于踏实了。
徐诗贝到底没坐徐晋东的顺风车，她在医院门口跟他们分手，徐迦南固执地让徐晋东送她上了出租车才回来。
“怎么感觉你们突然和好了？”徐晋东上车后故作轻松地问。
徐迦南歪着身子懒怠动，徐晋东帮他系好安全带启动车子离开医院，半路上徐迦南才回他：“她大概看我可怜……”
徐晋东咬了咬后槽牙没说话，他不喜欢徐迦南这样说，但事实好像又确实如此。
徐迦南的病已经挺久了，但徐诗贝是最近才知道的，还是徐晋东主动找她聊，但那会儿她认定他偏心徐迦南才那么说，今天亲眼见到了，她不可能没有感触。
“她人不坏，就是嘴巴厉害。”
“可能吧，她像你妈。”
徐晋东看过来，徐迦南摇着头又笑：“就算是你妈，我说的也是事实，没冤枉她们。”
“不说她们。”徐晋东强行转开话题，“你不是做检查了吗？医生怎么说？”
徐迦南没接话，徐晋东好几次看他，他无可奈何，提醒道：“你好好开车啊大哥，我不想再来一次车祸。”
徐晋东只得老实回过头去，到了路口等信号灯时才又问了一遍。
徐迦南露出一个苦笑，说：“还能怎么说？他让我尽情享受生活。你猜他是什么意思？其实我没想到会这么突然，摔一跤就成这样了。”
徐晋东握着方向盘的手指收紧，心里乱糟糟一团，面上却不得不装作若无其事，安抚道：“可能就是摔一下的问题，过一会儿就好了，你看你的左手不也是，从出现状况到现在都挺长时间了吧，不也还好好好的。”
“左手也没多好，最近越来越拿不住东西。”
徐迦南转头看向窗外，因为正值中午，外头阳光强烈到刺眼，他于是转回头闭上了眼睛。
“大哥。”徐迦南轻唤。
徐晋东用余光往旁边扫，看到徐迦南缺乏生气的侧脸，心底泛起密密麻麻的痛。
他现在有种很不好的预感，让他甚至不敢再轻易问什么。
“嗯。”他回道。
徐迦南过了一会儿才又问他：“大哥，还记得我以前跟你说的话吗？我说等我死了就在徐安西旁边讨个位置……”
“小南！”徐晋东蓦地拔高声音，自己都吓了一跳，忙用咳嗽掩饰，低声呵斥，“瞎说什么，现在还没到那一天，有必要我们就出国去看！我问过很多医生，也查过资料，你这病发展不会那么快，你要对自己对医学有信心。”
“根本就不是信心的问题……”徐迦南说着一顿，兀自笑了笑，“不说就不说。
徐晋东迅速看了他一眼，两人都暂时没了说话的劲头。
车直接开进小区车库，徐晋东也没问徐迦南愿不愿意，径自将他从车上抱下来，令他大感意外的不仅是他严重异常的体重，以及他以为会随之而来的抗拒却并没有发生。
徐晋东并不觉得庆幸，他其实很清楚，以徐迦南的性格，突然这么顺从就只有一个可能，他已经无力反抗。
被徐晋东抱着进电梯，徐迦歪在他身上，突然轻声道：“大哥，我刚才想说的是，我改主意了。”
“小南别说……”
徐晋东几乎像是命令，生硬，强势，却偏偏声音还有些颤抖。
“大哥，你让我说完，不然我怕还会有别的更突然的事……”徐迦南闭上眼睛，轻笑，“我不要徐安西身边那块地了，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只要不是在傅老师眼前，你能不能帮个忙带我走，去哪里都可以。”
电梯在一楼停下，徐晋东还愣着，电梯门又合上了，徐迦南没再说话，但他刚才说的一字一句都像刀一样戳在他心上。
他说他不要徐安西身边的位置，换句话说，他似乎已经向命运低头。
徐晋东难过得说不出话，不明白这世上怎么会有这样残酷的事，在他已经失去一个弟弟之后，又以这样残忍的方式一点一点夺走另一个，而他对此毫无办法。
他把徐迦南抱好，腾出手按开电梯，直到进了屋，按照徐迦南的指示将他放到沙发里，他仍旧找不回声音说点什么。
徐迦南看着徐晋东满屋子毫无头绪地乱窜，给他倒来的水其实是自来水，给他拿毛巾因为分不清哪一条索性把浴室里的都拿来，再走开时又被珍珠差点绊倒……
“徐晋东！”徐迦南终于看不过去，连名带姓地喊他，待他走过来，他没好气地骂道，“你能不能正常点，我脑子都还没废，你先废了吗？”
徐晋东浑身一僵，这才突然还魂一样，双手捂住脸狠狠搓了又搓，却又失态地背过身去。
徐迦南看不到徐晋东的表情，但他这位大哥过去总以冷脸示人，只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这张脸也开始富于表情了。
徐迦南靠在沙发里渐渐走了神。他跟徐晋东说的那些，并不是随口说起，相反已经算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想法。
他在带傅青山去看徐安西，并且把自己全身心交给他时就萌生了那样的想法，而今天意外发生才愈发坚定了他的信念。
既然命运不可改，但走向结局的方式至少可以由他决定，他只是不希望最后留给傅青山的印象是他最狼狈的样子。
徐晋东走到沙发边来，在徐迦南身前蹲下，徐迦南被他的举动惊得回神，又在看到他眼底一片血丝时，心口不受控制地一阵紧缩。
“大哥……”
“小南，”徐晋东把手扶上徐迦南的膝盖，仰起脸看着他，柔声道，“大哥答应你，真到了那一天，大哥带你走。”
徐迦南皱了皱鼻子，还是忍不住汹涌而来的酸涩，他闭上眼睛，过一会儿张开，望着徐晋东笑：“谢谢哥。”
徐晋东陪徐迦南坐了一会儿，手机已经响了好多次他也没接，徐迦南知道他忙催他回公司，他却只是走到院子里去打电话，很快又推门进来。
徐迦南不想跟他大眼瞪小眼，借口犯困让徐晋东把他弄上床睡觉，徐晋东依言把他送过去，他打了几个哈欠就假装睡着了。
徐晋东在床边守了不知道多久还是走开了，徐迦南慢慢睁开眼睛，从虚掩的门里看到他在客厅里坐着，再过一会儿他到底起身离开。
徐迦南毫无睡意，原本就没有，现在是更清醒了。
他直挺挺地躺着，好在徐晋东竟然挺会照顾人，将他的手机还有水杯空调遥控器都放在里左手很近的地方，以备他不时之需。
徐迦南给傅青山发信息，问他加不加班，傅青山大概是在上课，很久才打电话过来。
徐迦南接了，对着电话笑着说：“傅老师，怎么打电话啊，我没事，在家睡觉呢。”
傅青山在那头也很轻地笑，回道：“不知道怎么回事，看到短信就突然很想听听你的声音。我今天不加班，很快就回去了。”
“傅老师……”徐迦南突然喊他。
傅青山隔了几秒才很温柔的诶了一声，说：“徐迦南，你看到咱们家院子里那两株牵牛花了没，最近早上都开得好好。”
徐迦南出门去医院前确实特意看过，因为傅青山上次说什么藤蔓后跟他说了他的灵感来源，原本只是野生的东西，从此就变成了他们重点关注的对象。
“傅老师，我查过了，牵牛花从夏天开到秋天，现在已经是秋天，它们的花期快要结束了。”
徐迦南有些苦涩地笑了笑，很平淡地说：“傅老师，我可能走不了路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