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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鬼笛其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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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若寒左手悄悄结印，中指弹动了一下。幻形剑尖触地，一缕细小金光顺着剑身流入地底，无人发觉。做完这个暗动作后，温若寒毫不啰嗦，持着幻形长剑便朝魏无羡冲杀而去。
云叹吟鬼前世已毁，手无寸铁地看着温若寒向魏无羡发起冲锋，却无力相助。附近可有借手的武器可用？云叹四下寻觅，蓦然瞥见红裙女子足边倒着一柄云氏族旗。
看着这似曾相识的旗帜，云叹怅然。这旗，是自己亲手为云家做的，旗布是用野兽尸皮所制，阴气极重。用此物作武器，属实不二之选。魏无羡那里传来幻形挥舞的凌厉破空声，不容他迟钝，云叹一跃到持伞女子足边，迅速蹲下身子，拾起云字大旗。可当他再次抬首时，身体却僵住了。
不知有意无意，持伞女子并没有降低梨花伞的弧度，云叹抬首之时，正好得以瞥见她的真容。
她的左半张脸庞尽毁，满是疮痍。可她的右半张脸却是肌肤完好玲珑剔透，如若她另半张脸没毁的话，定是个不折不扣的美人。云叹盯着那半张脸瞪大双眼，整个人呆若木鸡。
梨花伞十分轻薄，伞面笼了一层轻纱。红裙女子垂首凝望着视野所能及的草地，神情泰然自若，浑然不食烟火。月光在她身上流淌着如仙女般的淡红色光晕。云叹看得入神。
“云叹，小心身后！”云叹猛然惊醒，眨眼间便暴退十步，却还是晚了一丝，一道剑气划破他的臂膀，血液溅出，洒在女子的红裙上，与裙身融为一体。
“尔敢！”云叹暴怒，大喝一声，冲向魏无羡与温若寒缠斗的方向。十步之距，云叹握着云字大旗便是三□□入。
温若寒临危不乱，幻形长剑化为双刀，左右手各一把，以一敌二丝毫没有落于下风。
魏无羡二人与他缠斗许久，越是发觉与温若寒近战根本没有胜算。他手中的幻形莫测变化万千，时而双刃，时而长剑，待温若寒与他们拉开距离后，幻形又变作一柄长弓，一箭射出，弓箭临近二人身前又化为一道鞭子，狠狠抽去。
云叹右肘一收，猛然挥舞，试图用云字大旗挡下这一鞭子。魏无羡想要阻止为时已晚，幻形长鞭如一条毒蛇般缠绕上云字大旗的旗杆。温若寒冷笑，持鞭之手一收，云叹只觉手掌传来一阵凶猛的吸力，连人带旗都被扯了过去。
云叹正要用腕力，一举折断大旗。可幻形长鞭电光闪起，一道电流顺着旗杆而下，刺入云叹掌心。云叹顿觉身体一阵麻痹，迟钝了几秒，但这几秒对于温若寒来说足矣。
温若寒右手扯鞭，左手金光大盛，蓄力向着云叹胸膛一掌拍去。这一掌耗了温若寒不少灵力，威力不容小觑。
“噗。”一口鲜血从云叹口中喷出，温若寒脸色阴沉，不给云叹喘口气的机会，左手瞬如疾风，掌影交错，在云叹胸口接连挥下几十掌。
云叹使尽浑身解数将灵力调动到胸口处抵御，怎奈这聂怀桑的身躯着实弱不禁风，几掌下来，云叹已是七窍流血。经脉杂糅，气血混乱，血如泉涌。
最后一击，温若寒右手扔下幻形长鞭，紧握成拳，拳间发出万马嘶鸣的吼叫声，金光大放，一拳如猛虎般砸下。云叹的身体如流星般深深砸进地面，在草地上留下一个直径足足有十米的大坑，坑内气浪滚滚。
魏无羡眼皮跳了跳，如此毁天灭地的拳力，不死只怕半条命也没了。坑里灰尘满天，云叹是死活死活不得而知。魏无羡脚步不断后撤，索性温若寒打倒云叹后灵力枯竭，盘坐在地恢复气血，没空搭理魏无羡。魏无羡抓住机会，转过身子，神情肃穆地向村中满地走尸鞠了个躬。
“诸位，恕我罪扰往生之人。”说罢，陈情已搭在唇边，手指按住几个音孔，闭目轻呼，气流冲入笛中，笛音响起。
笛音曲调哀怨至极，泣孤舟之嫠妇。皓月当空，柳条随夜风飘拂，抚摸着魏无羡的面颊。笛音缭转天际，回荡尸村。趴到在地的死尸纷纷睁开双眼，没有眼珠子，翻着如月光般的死鱼肚白。魏无羡右手中指抬起，无名指落下，换了个曲调。
曲调依旧哀怨，不过其中掺杂了些凌厉的怒气。走尸们一个接一个从地上爬了起来，以令人匪夷所思的角度扭动着四肢，朝魏无羡集结而来。魏无羡双腿一蹬，跃上一栋茅屋屋顶。走尸听从陈情的调遣，调整了方向，朝温若寒包围而去。
温若寒耳闻笛音，终于睁眼，冷冰冰地看着伫立在屋顶吹笛纵尸的魏无羡，手中幻形再次变幻，化成一柄金色长枪，枪尾挂着红缨与玉佩，玉佩正面纹了一个温字，背面雕了一副九龙戏珠图。
这才是幻形的真正面目，九龙金枪。
魏无羡自顾自吹奏着陈情，走尸的脚步伴着笛声毫不停歇。他的身后，旭日初升，露出半边，血红色的霞光照耀世间，新的一天，新的轮回。乱葬岗何其之大，要论走尸更是成千上万，数不胜数。悠扬的笛声在每座尸山血河间萦绕，越来越多的走尸听从号令，缓慢地向尸村进军。
一声鬼笛万尸朝。
温若寒将九龙金枪抛向天空，在空中旋转了三四圈后，九龙金枪扎进地底。神奇壮观的一幕发生了，尸村村头的大柳树从树根起，覆盖一层耀眼的金光，接着这层金光开始向上蔓延，从树根，到树干，分枝，再到整个树冠。叶子的脉络也变成橘金色的细线。不过一刻，柳树便从原先的葱绿变成金黄，光芒大盛。
温若寒戏谑道，
“你不会蠢到以为，我花费那么大精力在乱葬岗栽下这株柳树，只是为了纵尸吧？”
魏无羡眉毛轻挑，口中陈情不曾停息。
可柳树的异变远远不止这些，天色将白，明明无风，可柳树依旧在空中挥舞着自己金灿灿的柳条，那些柳条轻盈跃动，如同金銮殿中翩翩起舞的舞女。
魏无羡大惊。这柳树异变后，竟然有了灵性？
真正令魏无羡诧异的，还在后头。
金色柳条挥舞了一阵后，竟朝天竖起，令魏无羡也有种“汗毛倒竖”之感。接着，金色柳条疯狂生长，不再向上，而是朝着四面八方、铺天盖地而来。地面上，巨大的金色球状光影以柳树为中心，飞速向四周开拓。不出一刻，金色光影便笼罩了整座尸村。这金色光影实际上是柳条的倒影，柳条的生长速度令人咂舌，已经铺满了尸村的天空，若不是它散发金光，只怕现在整座尸村已经陷入无尽黑暗之中。
金色柳条占据尸村天空后，竟向下垂直生长，眼瞅着那粗壮的柳条深深扎入地底地底中，魏无羡心中的惊涛骇浪平息了，只剩下恐惧，凝神入骨的恐惧。这金色柳条已经将尸村彻底包裹起来。
魏无羡抬头，不见天日，只能看见柳条缠绕交错，布成一张金色大网，上下起伏着。他神色凝重地放下陈情，因为就算他现在吹奏鬼笛，也没有那只走尸会听从他的命令了。因为光芒，永远是死者最恐惧的东西。原本被他用陈情操纵的走尸，现在无一不匍匐在地瑟瑟发抖。口中不时发出如泣如诉的呜咽。
“原来你偷偷渗了一缕金光入地，是为了激活此术。”魏无羡跳下屋顶，娓娓道来，
“看来我猜错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柳音纵尸术，更不可能时云戈布下的术，他不可能有这般能耐。如此通天的手段，没个十年九载怕是做不出来吧。以你的城府，怎会轻易宣战云家?云戈错了！你早早便在云家的府邸布下这样一个术，苦心孤诣在云家潜伏许久，根本就没有什么导火索，你从头到尾便想着让云氏灭门！包括你被人打得浑身是血扔进云家，这一切都是你设计好的！好一招反客为主。”
见温若寒默不作声，魏无羡继续说道，
“你不舍得杀云戈，想必是与云戈的交情不一般吧。云戈与你朝夕相处八年，不可能没发现一点端倪。于是你事先买通了两个侍女，精心设计一场连环的策反大计，为的就是不让云戈发现这个秘术。包括事后云戈对我强制共情，也是你设计好的。那在共情中跳过的八年内，便是云戈渐渐发现端倪的时候。这也是为什么共情后你急着把云戈赶尽杀绝的原因。”
温若寒笑了，眼眶泛红。
“你错了。”
“我没错!你所作一切，不正是为了吞并云氏继而坐上温家家主的位子，你已经得逞了！”魏无羡怒斥辩驳。
话音刚落，变故又生。尸村一阵地动山摇。魏无羡反映极快，迅速暴退至尸村边缘，握紧了一根金柳条。
大地开裂，果树房屋倒的到塌的塌，只有一株柳树丝毫不受影响，依旧顽强伫立。魏无羡突然感觉身体一沉，若不是他抓柳条抓得紧，只怕现在已经随着尸村一同陷下去了。
没错，就是陷。尸村早已被搅成一滩烂泥，走尸在混乱中被湮没或肢解，包裹住尸村的柳条此刻变成了筛子，要将一切无关紧要的东西过滤出去。金色柳条深入地底后，在地底又围成一个笼盖，可以说尸村是被裹在了一个由金黄色柳条组织成的“球”里面。
飞沙走石，烟尘滚滚。茫茫的烟灰中，魏无羡努力睁开双眼，在模糊的视野中寻觅着，终于辨识到自己下前方隐隐约约有红色裙摆飘舞，当即不顾一切地扑了过去。
摔倒在红裙女子足边，魏无羡吃痛。她已经收起了梨花伞，当魏无羡看清他的真容时，并没有过多惊讶。云芷，云无忧，自己早就应该想到是她了。可当他瞥见云芷那毁容的半张脸时，还是愣了一下。
“你的脸......”
“那天晚上被走尸抓破的。”云芷没有开口，旁边的灰尘中徐徐走出的温若寒面目表情地替她回答了。
事实上，云芷现在也回答不了，九龙金枪贯穿了她的胸膛。
“温若寒！”魏无羡面目有些扭曲，咬牙切齿道。
“我说她是自愿的，你信吗？”温若寒语气冷淡，拔出插穿云芷胸膛的九龙金枪，血液霎时从云芷胸口喷薄而出。云芷终于闭上了眼睛，尸体倒在了温若寒的肩上。
魏无羡注意到，她的右目下印有一道浅浅的泪痕。
温若寒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终究没有开口。
“你觉得这柳树有何作用？”温若寒见魏无羡咬牙切齿紧握双拳不答，又问道，“又或者，你觉得此刻柳树的形状，像什么？”
乱葬岗某处尸山山头，鼓起了一个金黄色的大包。远眺而去，柳枝此起彼伏有规律的律动着，金黄色纹路以柳树树干为中转站，在这个大包表面往复循环。
而它的形状，恰似一颗巨大的心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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