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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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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晁远下班到家的时候，发现姜桐屋里还亮着灯。
他在外头来回踌躇了会儿，还是打算敲开房门。
房间里灯很亮，却不见姜桐人影，姜晁远四下逡巡一番，发现她正坐在阳台的秋千椅上。
这把木制秋千椅还是当年卓雨给她挑的，这些年断断续续坏过几次，姜桐都找人给修好了，平时有点心事她就爱坐在上头发呆，一坐便能坐上好几个钟头。
姜晁远轻声敲了敲阳台门，等姜桐回了头他才推开来。
“怎么还不睡？”
姜桐收回眼，继续盯着先前望着的地方：“白天睡多了，睡不着。”
她这话半真半假，姜晁远瞧着她单薄的身影，联想到今日在医院发生的事，自然能猜出一些来，他犹豫一瞬，决定和她聊聊，开口时嗓音不自觉地带了些试探：“爸爸能坐这儿和你聊会儿吗？”
姜桐闻言回头，仰起脸看他。
姜晁远平日里严肃惯了，如今脱离工作状态，眉目里也还是有些刻板在，可不知怎得，姜桐此刻与他对视，突然就有种想哭的冲动。
大概是某些事压抑的久了，实在有些难受，而姜晁远刚刚，用的是久违了的慈和语气，像是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难堪的事，如今他只是一位再平常不过的父亲单纯的想和女儿聊聊天而已。
“嗯。”
姜晁远坐到姜桐身侧，阳台没开灯，而姜桐又散着头发，他瞧不太清她的神色。
沉静了几秒，姜晁远询问起她在学校的近况：“学习还跟得上吗？要是吃力的话，爸爸给你请个家教？”
“不用了。”姜桐垂着睫，声音很轻，“没必要。”
“那钱还够吗？不够的话早点和爸爸说。”
“够的。”
姜晁远一顿，又问：“爸爸过两天休假，有没有想去的地方，爸爸带你去？”
“没有想去的地方。”姜桐一眼没看他，安静盯着手指，“学校请假挺麻烦的。”
话音落下的同时，姜晁远也变得局促起来，在工作上他总能处理的游刃有余，从不会有任何卡壳接不上话的时刻，但此刻他实在言辞匮乏，明明是两个血缘最亲近的人，却无话可以说。
夜晚风很大，树影晃动，到处是枝叶互相交缠的声响，大概是过去五六分钟，姜桐放空的眼神快要失焦，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回过神，拉了拉身上的外套，而后偏过头，像个孩子般求知一样，天真问：“你一定会治好他的，对吗？”
这个他不言而喻，姜晁远回视，对上她眼里流露出的悲伤，这应该也算是在问关于他工作上的事，可他这会儿却什么也答不出来。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患者而已，他见过太多人受病痛折磨，自诩见惯了生离死别，可这个患者好似又不一样，他需要时间去想这个问题。
姜桐还在等他答案，她收起了平日见到他就要露出的利刃与锋芒，像只受了伤的小鹿，安静而脆弱的等一句希望。
良久，姜晁远侧眼不再看她，他有些沉重的叹口气，以另一种回复和她讲明白：“医学上没有百分百。”
她多少是能听懂一些的，姜桐安静下来，几秒，她又重新开了口，语调添了一分颓丧：“那他会像我妈一样吗？”
姜晁远闻言四肢僵硬半分，他喉结艰难滚动，还是耐着心劝慰：“桐桐，你妈妈已经过去很久了。”
姜桐紧绷着的神情好似在这一刻断了开来，她往后靠去，在姜晁远决定结束谈话要起身那刻，她十分平静的问出她曾问过很多次的问题：“你当年为什么不陪在我妈身边啊？”
卓雨生前经常提起她和姜晁远之间的事，姜桐从小就明白，自己的妈妈很爱爸爸，可她也好疑问，为什么爸爸不能在妈妈离开的时候陪着她，为什么要让妈妈满怀遗憾离开。
姜晁远脚步顿住，像是被灌下了千斤重的铅石一般，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最后在临走前似呢喃的只留下了一句：“我比任何人都想救她。”
——
韩祈不希望姜桐是翘了课来医院看他，姜桐就依他的，等放了学再来。
这天下午老师拖堂，加上路上堵车，姜桐到的时候韩祈正睡着。
韩姨说他几个小时前刚做完化疗，她心疼他，说的时候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姜桐说不来安慰的话，就只能抱着韩姨等她自己发泄完。
可能是哭的动静声太大，韩祈被吵醒，他声音很虚弱：“妈，姜桐。”
韩姨听声赶忙擦干了眼泪应他，问了几句还难不难受的话又忍不住想哭，匆匆忙忙打着要接水的旗号跑出了病房。
姜桐知道她一定是躲去了外头哭，韩祈也知道，但两个人只无声看着对方，什么也没说。
病房里实在太安静了些，姜桐开了电视，挑了最近的综艺来看。
节目里是网络上最受欢迎的几个明星演员，他们每个片段都能够金句频出，逗得大家伙直乐。
姜桐很少看这些，不过气氛使然，她跟着笑了几句。
等广告结束的间隙，她回了头，蓦地瞧见韩祈拿了纸和本子，正在上头写着什么。
她探一探脑袋，好奇想看：“你在写什么？”
跟被抓包了似的，韩祈急忙盖下本子：“没写什么。”
“你倒是装的再像点也好。”姜桐，“一看就是在骗人。”
韩祈被戳破，尴尬笑一声：“好吧，是在写东西，不过没什么好看的。”
“没什么好看的，就一定很好看。”姜桐故意逗他，“给我看看？”
“还是不了。”
姜桐也没打算真看，故作一副无聊的模样继续回头看起了综艺。
韩祈抿唇沉默，看她背影一会儿重新打开本子写了起来。
约莫半小时过去，韩姨还没回来，韩祈有些担心。
姜桐关了电视，站起身：“你好好躺着，我去看看。”
医院走廊上很静，医生护士来回穿梭在各个病房，仪器操作的声音很机械，连带着每个人的神情似乎也有些麻木。
韩姨就坐在病房外头，姜桐蹲下来的时候，瞧见她的眼睛都快跟核桃一样肿。
姜桐叫了一声：“韩姨，怎么坐这儿了？”
韩姨仿佛终于回过神，不过两秒眼里又蓄满泪水，她强忍着没让掉，哽咽着：“我没事，你陪阿祈再说说话吧，我进去了他看见又要担心。”
姜桐突然觉得胸口被针扎似的疼，她微一偏头，看见韩祈望着窗外，神情落寞而孤寂。
她很久没哭过，也从不是个爱哭的人，只是这会儿，在这样的场景下，她也快要忍不住，喉咙里苦涩得紧，好像只要在吞咽一下，眼泪就会立马跑出来。
姜桐咬紧唇，用痛觉来拼命压制住并不想它出现的眼泪。
病房里韩祈突然咳嗽起来，姜桐吐出口气，和韩姨说了几句，她重新进到病房。
“韩姨和隔壁一大姐聊天呢。”姜桐语气轻松，“说是要做排骨莲藕汤，听着还挺好吃的样子。”
韩祈也不知是信了没有，他又咳嗽一声，随即对她笑了笑：“是吗，那让我妈下次做给你吃吃看。”
“好啊。”
“听我妈说过，你很挑食，总是有好多蔬菜都不爱吃。”韩祈说。
姜桐露出一副大为震惊的表情：“韩姨还这样和你说过我啊，我还以为在她心里我是个很完美的女孩子呢。”
韩祈被她样子逗笑，又说：“完美的，我妈很喜欢你，总和我夸你的。”
“嗯？”姜桐坐在他身侧，闻言故意凑近了些，离他眼睛很近，说话的声音也扬了扬，“都怎么夸啊？”
距离一下挨近，韩祈没防备，他呼吸止住，眼睛也不敢眨，就这么愣愣神的和她对视。
姜桐没几秒破功，坐直身笑，然后非要接着再调侃一句：“真不经逗。”
“你正经一点。”
看他如释重负的模样，又听他似嗔怪似委屈的语调，真像是被人调戏的良家妇女一样，姜桐笑得更开心了些。
韩祈也没怨，任由着她笑，等她笑够了，他才终于开口，发自内心的的她说：”姜桐，以后也这么笑吧，真好看。”
他说过的，她笑起来很好看，唇边的两颗梨涡浅浅，和冬日里的暖阳一样，耀眼吸睛。
姜桐笑容忽地僵在唇角，反应到他话里含着的意思，她又抿起唇，向上扬了扬。
“我知道我好看。”
“西陵还在下雪吗？”韩祈突然没头没尾的问了句。
姜桐：“嗯？没有了吧，都快回春了。”
“......哦。”
“干嘛？想看雪了？”
“嗯。”韩祈说，“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再陪你看一次。”
去西陵那次，大概是他做过的最疯狂的一次举动。
南平不下雪，可他知道姜桐喜欢看。
姜桐喉咙因为他这句话又开始发苦发紧，她不喜欢这样脆弱的自己，指甲抠进掌心里，她抬起眼，按捺下难忍的情绪：“等明年下雪的第一天，我们再一起去看呗。”
也许定下一个约定，就可以带去一个坚持的希望。
韩祈扯唇笑了笑，看她倔强的眼神，不再忍心戳破那层纸：“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