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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番外 ...

  •   韩祈升上初一那年,韩父韩胜平在生意上小赚了一笔,这笔钱刚好够他们一家在西陵买个三室一厅。
      韩父看中房子后,当即交了全款。

      那年他们一家在周围邻里是人人羡慕的模范家庭。
      韩胜平事业有成,韩母林菊温婉友善,他们的儿子韩祈永远是成绩最好的那个。

      不出小半年,韩家住进了新房。

      生活上的优质改善让韩祈在学业上更加游刃有余,父母望着他的进步相视而笑,日子仿佛要越过越好。
      韩父对工作愈发努力,卡里余额也渐渐能盛满他要换套房子的想法。

      妻子林菊向来支持他的任何决定,但这次她却说:“这钱留着给阿祈上大学用,我看他想走艺考,到时候花销会不少呢。”
      韩胜平思虑良久,将钱尽数交给了妻子保管。

      韩祈想学播音,他说他想当一名主持人,韩家夫妇自然支持,早早为他选好培训学校,每周末他都需要乘坐一趟时长一小时的地铁赶往学校学习。
      培训学校的老师说他有天赋,教授的技巧一点就通,韩祈止不住雀跃,但时刻记得保持谦卑心,他知道自己要学的还有很多。

      初一上半年结束迎来小寒假,培训学校开了训练营,韩祈报了名需要在学校集训两周左右。
      这种集训在结束后通常会有个汇报演出,韩祈成绩斐然,被老师认可将作为压轴节目出场。

      那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与白云搭配,照的世界一片明朗。
      和韩祈搭档的是名女生,叫何语。

      何语一袭白色礼服,扎着优雅的丸子头,化完妆后兴致高昂地跑来找人:“阿祈,你准备好了没,我突然有些紧张怎么办?”

      韩祈正背着稿子,听她这样说,刚想转身安慰几句,没想耳边突然一阵鸣响声,眼前人影也模糊起来,他一下站不稳,重重坐回椅子上。
      何语惊慌,问他怎么回事。
      韩祈冷静了会儿,待鸣响消失,他回头说道:“估计没睡好,别担心。”

      这场演出没有被突如其来的不适打断,那时所有人都以为韩祈只是没休息好,包括他自己。
      演出顺利落幕,韩祈回了家准备开学事宜,他花了太多时间在专业上,文化课他要用更多的时间来弥补。

      韩祈从小都是极认真的性子,喜欢把大部分的事钻研到底,类似于耳鸣的不适在后来时有发生,但只持续那么几秒,他从没放心上过,一边劝说自己要劳逸结合,一边碰上事了还是会一股脑钻进去。

      临近开学前一天晚上,韩祈接过林菊递来的牛奶,准备喝完就睡下,却在上床前一刻,他没由来的头晕眼花,伴着止不住的呕吐最终倒在了床前。

      第二日在医院病房醒来,他只觉懵怔,全然反应不来到底发生了什么。

      门外传来林菊的哭泣,他疑惑起身,费力走到门外,随着韩胜平一声叹息,韩祈听见他们开口说道:“我这是造了什么孽,怎么就让阿祈得了这种病。”
      “胜平,无论如何一定要治好阿祈,他还那么小,我不想失去他。”

      “啪嗒”一声,韩祈开了门,与错愕的父母对上视线,他头有些疼,张口声音虚弱又哑:“爸妈,我怎么了吗?”

      林菊背过身擦泪,推了韩胜平让他说话,韩胜平似一夜白头,脸上很憔悴,强颜欢笑着拍了拍儿子肩膀:“没事,你就是没休息好,下次别这么拼,你还年轻做事不要着急。”
      韩祈目光在他们之间来回流转,心有预感却一字说不出。
      安抚好林菊情绪,韩胜平说先带她回去休息,他等会做好了饭再来,韩祈点头应下,独自留在了空荡荡的病房里。

      他全身像被抽干了力气,耳边又时不时一阵鸣响,他双手抱着隐隐作痛的脑袋,在想着得尽快出院,开学任务重他不能落下。

      碰上医生来查房,他那会儿正睡着,听见动静,他睁眼抓住正准备离开的医生袖子。
      韩祈不知从何问起,经验成熟的医生看出他的欲言又止,到底委婉把事实告诉了他。

      很久以前开始韩祈无论在校在家,总是能被称赞为有担当的那个,所以他一直自认有一定的承受能力,可当医生脱口告知他的那一刻,他得承认自己其实是个怂货。

      脑癌,全世界百分之二的患癌几率竟然能给他踩中。

      该怎么形容那时的心情呢?
      不甘、焦虑、怨恨,又或是祈祷,以及面对父亲时那硬挤出来的强颜欢笑。

      他喉间苦涩,与父亲敞开心扉聊着将来得如何。
      韩胜平说是早期,做了手术会好的,韩祈说好,又说爸你得照顾好妈妈,我不想让她担心。

      韩胜平庆幸那时听了妻子的话将存款留在了银行卡里,他托人找好关系,很快把手术日子定了下来。
      也是在那段日子里韩胜平突然接到任务需要频繁出差,韩祈便全权交给了林菊照顾。

      韩祈在母亲面前从不露怯,他知道母亲有多心疼他,于是强撑起笑容一句句安慰。

      手术那日,家里亲戚几乎都守在了手术室外,林菊紧握着他手,要他别害怕,说我们都在。
      韩祈点头,目光却始终望着拐角的方向。

      韩胜平没来,他说过他一定会在。

      术后几日,长辈轮流照看韩祈,他恢复情况还算不错,医生嘱咐还是得多休息。
      韩祈空闲便看培训老师给他发来的教学视频,他如今不能做太多脑力活动,林菊让他先放放,给他递来刚削好的苹果。

      韩祈望着母亲眼角愈重的皱纹与渐生的满头白发,终于还是问出口:“爸呢?他怎么一直没来。”
      林菊闻言眼神闪躲,脸上闪过哀愁,不过一秒收敛好,她说道:“他在忙,忙好了就回来。”

      韩祈沉默不语,他昨晚听见了林菊和几个长辈的对话。

      他们都说韩胜平早在外养了人,因为对他们愧疚才一直拖着没离婚,可现在韩祈生病,他就有理由离开他们了。
      韩祈自知不能将这些话再问出口,他咽回肚子决定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后来出院回校,韩祈决定放弃走艺考。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这项开销有多大,如今没了韩胜平支持,他不能再做林菊的负担。

      术后一场,韩祈失了大半元气,很多事力不从心可也只能任其由之。
      他不再做什么都拼命,往日开朗形象也渐渐沉默安静。

      林菊找了份工作养家,很忙很辛苦,韩祈便学着自己照顾自己。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三年,在韩祈渐渐习惯这个家只有他和母亲的时候,林菊忽然和他说:“我想去南平,阿祈会不会不同意?”
      韩祈只顿了一下,问:“去找他吗?”

      这个他不言而喻,林菊没打算隐瞒什么:“是,一来妈妈真的想问清楚,二来听说南平的医生在阿祈的病方面是权威,所以妈妈更想去那儿了。”

      韩祈垂下眼,他心底情绪复杂。
      韩胜平是他从小就敬佩崇拜的人,伟岸的父亲一字不留不负责任地离开,他做不到原谅,可他没能力也没资格去阻拦母亲的追求。

      然而换个角度更深层一点的说,他其实也乐意去南平的。
      单单为了能活下去,他该比任何人都想在那儿待着。

      转学一事很快办好。

      初到南平,韩祈与周围环境格格不入,他需要定期复查跟不上学习进度,班主任对待他也不似旁人,总显得格外小心,同学亦是,好像生怕触碰他了他就会如风倒下。
      他不喜欢这样的区别对待,也不喜欢这样的环境,可又要承认在医生姜晁远的检查治疗下,他有在一天比一天好起来了。

      林菊解开心结不再纠结过往,在姜晁远的推荐下,做起了他家的保姆工作。
      姜医生家有个女儿,脾气不太好,林菊上工前一天还在刷着要怎样哄小姑娘的方法。
      韩祈在一旁听着母亲的念念有词,飘忽的神思渐渐聚拢到了某个人身上。

      姜桐。

      他一早就知晓了姜医生的女儿是谁,那个在学校被所有人避而远之的女生,大家都说她不好惹,得离她远些。

      韩祈初次见她,是在音乐楼的后头。
      那时她和她发小汪岳阳在一块,旁边还有几个人,一群人闹哄哄的,有人说起最近新学了某项技能,在众人的追问下,他偷摸着从兜里拿了烟盒出来。

      汪岳阳说这谁不会,那人打着哈哈问大家要不要来一支,姜桐板着张脸,眼神很淡,却在打火机按下的那一秒,动作很快地抽走了他们手里的每一支烟。
      “闹一下就够了,学校里还真抽?”

      她语气很冷,汪岳阳打起圆场说就是玩一下。
      姜桐什么也没说,没表情的转身离开。
      那一霎那蓦地与韩祈对上视线,她眼里的冷淡疏离明显,瞥眼望见他手里的扫把时,也只是随口一句:“别碍着人打扫,赶紧走了。”

      韩祈起初诧异,在众人的刻板印象里她这样不好惹的姑娘哪会在意校规里规定了什么,然而条条框框的那几条她都在下意识地遵守。
      直到后来意外碰上她孤身走进巷道,拍下那些不法分子的犯罪证据,他又觉她不是众人口中冷漠又暴躁的人,相反她勇敢赤诚,与被藏起来的热烈明亮。

      带着点同样被大家所避讳所孤立的感同身受,韩祈起了想靠近她的心思。
      那日马路上救下她,是韩祈走近她的第一步。

      她太冷静了,在那般危险恐惧的情况下,他分明在她眼里见到了坠落与放弃。
      他早已忘记当时的自己想过什么,唯一的念头只有他不能让她出事,于是他奋不顾身拉起她,哪怕让自己受伤。

      姜桐淡声道谢,韩祈知道,她其实并不领情,甚至,她对于自己的出手相救起了厌恶的情绪。
      韩祈不懂自己的执着是源于何处,他费尽心思打听姜桐常去的地方,又装作无辜样引起她注意,靠着不为人知的卑劣手段终于离她越来越近。

      要怎么形容他所认识到的姜桐呢?

      外人只知她不讲道理暴躁冷漠,唯有他懂,这个女孩子内心多敏感脆弱。
      原生家庭的不幸造就了她用坚硬的刺包裹自己,她不善沟通不善表达,只不过源于她不信任何人。
      只有离她近了,才会发现这个看似固执疏远的姑娘其实也渴望靠近光源。

      韩祈常想,自己是否是起了圣母心,像众人口中所说的想要救赎她才会这般靠近她。
      他理不清思绪,也有点不想理,可又能深刻的明白,他是高兴与她待在一起的。

      新年那天,他与她放着小小的烟花束,那明亮的光照耀得周围好亮。
      她听见他说“新年快乐”,他听见她说“你做我男朋友”。

      那一晚韩祈失眠到天亮,理智告诉他,无论姜桐出于什么目的,他们这个年纪都不能跨越这条原则线,加上他这样没有未来的人,更不能带头胡闹。
      但是抛却这层理智,他满心的雀跃多明白的告诉他自己陷在了何种局面里。

      潜移默化的,他对她早就产生了别样的思绪。

      他多想不管不顾一次,可现实哪里允许,哪怕惹得她不高兴了,他也得用力推开她。

      姜桐说他坦诚,她才是那个最单纯的姑娘。

      母亲林菊是离姜桐生活最近的人,她在家时常说起姜桐孤单背影的样子,她每每发呆总是情绪最低落的时候。
      韩祈知道她在想什么,她习惯了用疏离尖锐的话语来对抗父亲弥补性的爱,每每对抗一次心口的伤就多一分。

      没有人不渴望一个家庭完整的爱,可有些东西失去了就永远也不会再回来,包括他自己的处境,所以他没有权利去评判什么。
      他做不到旁观见她难受,虽然笨拙,但他好像也只能用这种最简单的“希望你高兴”的方式来一遍遍陪着她。

      效果显然,她真的有在高兴起来,哪怕只是偶尔,只有一秒,也算是他做的最成功的盛事了。

      韩祈不止一次想,倘若他没有生病,倘若他早点来这个城市,早点遇见她,他们之间的缘分是不是可以再久一点。
      那天她说:“韩祈,只要你说一次,我就会高兴一次,所以你能不能再陪陪我?”

      她说这话时,难得的情绪外泄。
      韩祈在她眼里看懂了她要表达的不舍与难过,和当初她初识自己所露出的冷淡对比起,分明已经跨越了好大一层,可他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多不幸啊,在她主动靠近他的那一刻,在他将要带她走近光里的那一刻,他竟然要提前离开。

      他头一见到倔强的姜桐红了眼,那个说话从不露怯的人也信起神佛,对着白墙十分虔诚祈祷:“希望韩祈好起来。”

      癌症复发,他视线模糊,听力也下降。
      有些事永远没法强求,是他与这个世界没有缘分。
      他这样的人,注定没法陪她走下去。

      那场大雪,是她刻意为之。
      纷纷扬扬的白点不停往下坠落,他费力的终于看清了她的模样。

      她笑得时候唇边会漾出两颗浅浅的梨涡,眼睫轻眨,满眼笑意,是他所想看到的高兴的模样。

      歌里唱“那些与你有关的画面和时间,也想有我的出现。”

      我该比任何人都遗憾没法听你的话再陪陪你,但我知道,你远比我想象中的要听话懂事。
      “所以姜桐,你得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也要一直这样高兴。”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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