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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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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霞客有诗,“天下山峰何其多,唯有此处峰成林。”他们一早便出发,开电动车前往二十七公里外的万峰林。
中午十二点才到达景区,租电动车去景区里转,易和的旧车留在店家充电。上山下山,去了荷花池,再就是一直往前开,到处转。在一个半山腰转弯的路边,树木葱茏,一片森然茂。易和忽然停下车,拉着是云急切地恳求道,“帮我一下。”随即解了裤腰带。“你是流氓啊!”是云连连后退,“小心点,等一会儿上来车了……”“不会的,不会的,快。”是云直摇头,“不要不要”。推推搡搡间是云透过植被看到在上山的车,即将转弯,正要惊呼,转眼易和已经把裤子拾掇好了。
到下午五点时回到景区出口吃了苞谷饭,六点过去还车时,忽然掉起了雨点。
从坐上了车后座的那一刻起,钻在双人雨衣里的是云眼前一片漆黑,黑得什么都看不清。她下巴顶在易和的肩膀上,一手抱住易和的腰,一手拿着手机。车行驶得久了,她的胳膊抱着易和的一面,是暖的,挨着雨衣的一面,冰凉透骨。这透过雨衣的凉气,夹着风吹,简直让人想到了江南的冬天——连绵不停歇的大雨,湿冷,寒凉,无休无止……
“后背有没有湿?”
“没有。”
“屁股有没有湿?”
“也没有。”
“腿有没有湿?”
“除了小腿和脚踝,鞋子已经湿透了。”
易和又单手往下拉了拉是云后背的雨衣,确定盖严实了。
电动车一直在行进,是云只是帮忙看导航,前行多少公里,右转还是左转。多数时间是黑暗而无事的状态。小小的空间里,她紧靠着易和的后背。
她听到雨打雨衣的声音,时而急骤,噼噼啪啪,像是万箭齐发,硬是要把这铁制的雨衣砸出个洞来。时而缓慢,叮叮咚咚,她便能判断雨小下来了,那时候身边车辆的穿行声便异常清晰起来。是云想,雨打得易和雨衣上的眼镜一片模糊,路都看不清,实在是太危险了。她什么也不能做,除了相信他。她紧紧抱住他,仿佛抱住了这冰冷漆黑而危险的世间唯一的一点温热,她心里没有任何恐慌。就算下一刻这道路是通向死亡,她也不会感到一丝害怕。
在黑暗冰冷里,她紧挨着他,从他身上汲取着热量,迷迷糊糊起来,她快要睡着过去……她时而觉得完整,时而觉得破碎。
“不能睡,宝贝,不能睡。你跟我说话,睡着了会掉下车的。先是头着地,再是身子着地,你就懵了。”
“没有睡着。”易和的唠唠叨叨把是云在黑暗里迷糊的灵魂又拉了回来。“你的手冷吗?”
“能不冷吗?都没知觉了。”
“去烤苞米的地方烤一烤吧。”
“要走就直接到家,烤一烤再走会更冷。我会把你平安送到家的,别害怕。”
“不害怕。”
半路根据导航车开到了一个大水坑里,易和问是云是不是往前走,是云说是,再往前,根本陷在水坑里出不来。是云这才探出头来,下了车,俩儿踩着水把车推了出去。雨已经停了,易和换了一条路继续前行。
在顶效的一处烧烤摊前停下,是云肚子饿了。她点了一份烧烤,十元,易和点了一份炒粉,说手机没电了,是云帮他付了,回去给她转钱。趁等菜的功夫,是云进药店开药,因为左膝盖以上的大腿烧得疼,还通红通红。医生建议拿医用芦荟膏,一支四十元。是云舍不得花钱,回来时易和建议她买了红霉素膏。
兴义这个地方,晚上是冷。但一上午可热,紫外线又强,没做什么旅行攻略的是云穿着裙子坐着车到处晒太阳,难免晒伤。易和往是云晒伤的腿上擦了红霉素膏,用冰毛巾敷好。往自己晒伤的手臂上也涂了涂,黑红的手臂上一层油光发亮的东西,是云忽然哈哈大笑道,“怎么这么像烤猪蹄?烤得呲呲冒油,又亮又香。”结果易和抢过她腿上敷的毛巾,敷到自己的手臂上。
第二天睡醒是云就肚子疼,但是上厕所什么也拉不出来。
黔西南的彩色偏酸辣,昨个从万峰林里出来,是云点了一份包谷饭,外配了一道小凉菜。小凉菜有酸辣土豆、酸辣粉条、酸辣萝卜、酸辣包菜、萝卜干,还有一些叫不上名字的,可以随意添加。易和吃了三小碗包谷饭,不吃菜。那碗菜是云一个人吃完了,舌头烧乎乎,辣得直喝水。含了好几口水,久久不下咽,都没法解去这辣。这两点顿顿饭都如此吃,真是折磨人。
早饭随便吃了点面包,易和带是云去了村委会。易和上五楼报备行程,是云在楼下等着,等了有二十分钟。她心里一声叹息,这流程到底繁琐。
去医院做核酸,回到家易和又忙着要做午饭。吃过饭是云几经波折才说服易和出门。说好了,是云又精心打扮了一小时。已经下午四点了,他们还未出发去马岭河。近在门前的景区,买了票只能游玩三小时就天黑了,让是云有点不甘心。进了景点她可就把这些全部忘在脑后了。
一路上小道阴冷,台阶狭窄,怪石黝黑,江水澎湃,耳边尽是“呼呼啦啦,轰轰隆隆”的水流声,倒叫是云瞬间觉得害怕起来。可易和一路唤着她的名字,两个人吵吵闹闹,什么地府般黑暗的小路,他们也闯过来了。幽深的石板路上,蝉鸣声大得震耳,藤蔓横七竖八缠绕于岩壁间,大块凸出的坑坑洼洼的岩石上长满了湿漉漉的青苔,潮湿的岩壁上不断有水珠滴落。在这样阴湿、恐怖、力量庞大的自然面前,是云心里又一次闪过一丝的害怕,她想,如果是她独自前来的话。
到观景台时,向上望去,马岭河瀑布,像是万千纯白积雪自山顶滑落,汇进一汪盛开的莲心。
澎湃,纯白,借着阳光的磅礴壮大,浩浩汤汤,源源不断。落水狠狠地砸进峡谷,向激流,向怪石,而后,上百亿的水珠往四周奔腾散去,冲到对面长满森绿草木的岩壁上,再向上蔓延而去。
最摄人心魄的是瀑布底部席卷接二连三的墨绿怪石的水雾,若隐若现的硬朗感,在沙质的水雾的遮挡下神秘起来。
瀑布的大部分还是汇进了江水之中,在凸露的岩石处碰撞出纯白的水花,向两傍水深的开阔处蜿蜒而去,而后融入这一江墨绿的激流。
易和拍的照片是云总是不满意,趁是云赏景的功夫,不知易和从哪来找来一个专业摄影的大叔,给是云拍到了一张绝美背影。
已接近六点,气温逐渐低起来,打在身上的水珠也是寒凉的。一行游客都已返回,服务点的工作人员也开始陆陆续续关店返回。易和便拽着不愿离开的是云,赶忙跟着工作人员抄近道出景区。
为了弥补是云的不甘心,易和骑车进了兴义市,说要带她去市中心玩。他们在一家人很多的店点了八十元的蟹肉煲,是云终于吃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螃蟹。当然,在吃之前她还细心的要了打包盒,给易和独自在家的弟弟打包了一些。这家店的小零食自助,粉丝娃娃菜很地道,凉拌木耳也是辣味十足,酒酿汤圆比是云在超市买回来煮的好喝十倍不止,她直喝了三碗,满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