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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4、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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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云睡醒来便没有见到易和,以为他赌气回宁明了,是云给他打了很多电话,他都没有接,是云又慌又怕又失落。
她独自去逛超市,到荔枝摊的时候,停下来,拿起袋子,一颗一颗红彤彤的荔枝,她往袋子里选。每放进去一颗,过去的记忆就回来一些,直到她装了一斤荔枝,就好像,那些温暖瞬间也被一同装进了袋子里。她第一天到宁明,易和给她买了好大一束荔枝,她吃了整整三天。每天早晨醒来,她都嚷着让易和给她剥荔枝壳。他一个一个剥,她就靠着他,迷迷糊糊地尽管往嘴里塞。一次能吃四五个,嘴巴塞得满满的,舌尖全是荔枝的清甜,那时候她就特别满足。
回家放下东西,看了会儿书,是云看不进去,她的心里尽是悲伤和失落。再从易和卧室里出来,也不见易立,想是刚刚下楼去了。是云给易和发消息说她鼠标里的电池没电了,家里没有人,她也没有家门钥匙。易和才回了,说他会跟易立说,让易立带一节电池回来。
直到易立回家,说他也不知易和去哪儿了。
下午五点时是云又给易和打了一次电话,易和接了,说快到家了。但是是云担忧、伤心了一上午,没有人在乎。
易和买了一堆菜,其中有一棵大白菜。“买这么大一棵,如何吃完啊?”
“你看看客厅。”
是云转过隔墙,瞧见客厅里坐着三个男人,一个上了年纪的女人。
易和继续说,“我朋友们来了,那个是舅娘,你去叫一声舅娘。”
是云赶忙钻进了卧室。
易和忙里忙外,拾掇了一桌火锅,叫是云出去吃饭。这是是云见过最简易的火锅,红苋菜、生菜、大白菜,外加一些火锅丸子,一大瓶可乐。是云吃了些白菜叶子和米饭,开始时脑子里净想些有的没的。昨个她就是被一家百年老火锅店吸引住了目光,非闹着要下车问问价格,易和非不叫她下车,自此两人分道扬镳。
后来是云进去瞧了,锅底很贵,菜式很贵。若是两人吃,一百五起步。她望而却步。原来易和不是不知道她想要什么,只不过每一次的表达方式都不对。是云看中的不过是那百年招牌,而不是她真的太馋火锅,这傻小子。
尽管易和总是说些混话,但他把是云介绍给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婆婆,自己的姐姐、弟弟、姨娘还有朋友,他一点都没有把她藏着掖着的意思。他只是简单地以为,他们是因为火锅才吵得架。这时候是云觉得,其实吃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心平气和地陪在她身边。
她拍一拍他,他赶紧把可乐递给她;她又拍拍他,他赶紧把风扇搬进来,打开;她再拍拍他,他给风扇调了档;她再拍拍他,他给她碗里夹了一个丸子。她拍拍他,他问,“你想要什么你就说嘛。”她其实什么也不想要,她仅仅只是单纯地想拍拍他,碰碰他,摸摸他,挨挨他……想起来要回家,她就快要哭出来,她舍不得离开他。
餐桌上易和的朋友们谈天说地,说易立也是读个初中就得出来打工了,书都不翻一下,不是个读书的料。他们早早地把一个小学生的前途设想了一遍。说周延网赌被警察抓去了,警察审问时太过粗鲁,周延一气之下跟警察打起来,结果脚踝骨折了,休息了很久现在才好。周延的胳膊上也满满的纹身,易和说过他有个很好的哥们,陪他一起犯傻。黄泰胖头大脸,身材肥硕,不怎么说话,就只是吃东西。
这所有的话题都让是云觉得疏离……
想到明个就要回去了,是云钻进卧室,她的眼泪止不住地一颗颗往外涌。她紧紧抱着跟过去的易和,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哭个不停。易和轻轻拍着她的背,一次次轻抚她,安慰她……等到她哭完了,他站起身拿来往屋外去,只说了一句,“这次怎么哭这么久……”
是云想要的,更多只是一个可以给她慰藉的怀抱。他说了什么,就当全不作数吧。
后来在易和洗碗时,是云跟易和提起买票的事,易和依旧不以为然,“你早就说想回去了。”打开购票软件时,易和愣了几秒钟,“你的事你自己做决定。”他对于离别,要洒脱得多。是云在不在他身边,他似乎都能接受。
晚上他和朋友约好了去打台球,问是云要不要一起。是云当然要跟过去看看。去旅行的路上,是云兴高采烈,可易和不是打瞌睡就是闹着回,今个易和打台球,也是个学球的新手,但他兴致一直很足,十分有耐心。每当他打上一杆,是云都能听到他一两回爽朗的笑声。除了她跨坐在他身上按住他的胳膊硬是亲他的时候,是云鲜少听到他的笑声。他也多次叫是云过去一起打台球,教是云如何做。
是云打了两杆,坐会椅子上。她一直在纠结快要晚上十点了,退不退票的问题,为此她愁容满面。她来回刷新买票的页面,眼巴巴看着时间过去……直到十点以后,这时再退票就有一百多元的违约金了。她似乎如释重负,明天必定得离开了,但又还留存着一丝希望,如果他愿意挽留她……她闻着场子里刺鼻的烟味,听着场子里媚俗的情歌,时不时看一眼桌子上好像如何也打不进洞里的球,盼着这一局赶紧结束,赶紧回家。
她简直要无聊死了,他的朋友们脸色又疲惫又冷漠,是云参与不进去,也没什么事可做,愈来愈瞌睡。她只陪着易和,她想爱情不该如此,而是,双方都有自己的事可做,闲暇时间也可以有共同的爱好。对于是云这般孤僻的孩子来说,共同的爱好似乎都太难。但沉迷于爱,为了一个爱字,为了避免孤独,不断地改变自己,这样下去,真的是可行的吗?
学校人事又补发消息,新入编的教师暂时不用返校参会报道,静待后续通知。她想留下来,陪在易和身边,她的希望又多了一些。
准备回去了,易和的朋友们骑着电动车四散开去。只有是云牵着易和的手,还站在原地。易和问她想不想骑车?是云想走路回去。一路上她跟他说退票的事,她问他为什么没有多挽留几句。
“你都决定要走了,我爸也决定要我回去了。”他又给父亲打了个电话,确定回工地的时间。他说是云回的第二天他就走。这不是是云想听到的话,她继续问他要不要退票,时间可以商量一下,只要他挽留一句。可他还是说,“少了一个人,就少一张嘴。”是云叽叽歪歪,他最终妥协了,恳请她留下来,可他说得心不在焉。
他们还是紧紧牵着手,往家的方向去。在这个实际上并没有达成一致的决定之后,他们甜甜蜜蜜地,又聊起了别的。这是继宁明他们牵手散步的夜晚之后,第二次心平气和地散步。
是云记得很清楚,他们延着宁明的街道一直往前走,说很多很多话,那是是云与易和在一起这么久以来,第一次敞开心扉把她的未来规划讲给他听。他们走啊走,一直往前走,那时候牵着易和的手,是云心里有片抹了蜂蜜的曲奇饼,不停地散发着甜味儿。走了很久,又走回了原点。就在是云惊叹之时,易和平淡道,“这座小县城的街道围城一个圆。”
这一次他们也走了很久,是云跟在后边一点,把手摆来摆去,她说了易和的很多优点,一条一条说,只要她能想起来的。易和就笑着问,“还有呢?还有呢?……”
她说,“刚到顶效的第二天,你就把你的衣架收拾了一半出来,留给我挂衣服。我没带长袖,中午晒晚上冷的,从你的外套里挑了一件灰色的。你说那件热,又搜出来一件黑色运动衣,轻薄,袖子也长。我每次出门都穿着。”
她说,“你家的木质地板二百平,太难打扫了。我来之后只是偶尔收拾桌子,像扫地、拖地这种力气活,你过几天会干一次,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根本用不着我操心。”
她说,“晚上骑车出去遇上大雨,你总是会让我把自己护好,总是时不时查看我有没有淋湿。”
她说,“你会给我盖被子,给我拍照片,冷时给我挡风,热时把风扇让给我吹,会做饭,愿意洗碗,骑车技术好……还有……还有……”2022.07.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