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第十夜 ...
-
KK
边界饭店的老板告诉我们,边界饭店最早是一首情歌。
在通宵教室复习备考的四天四夜,辛苦,邋遢,但也充实,满足。
收拾打扮是彻底顾不上了,早起时间只够刷牙剃须,中午趴桌上眯半小时就是莫大的享受。
第一晚学到零点,觉得已是极限。一看后面还有那么多题目,急得我连着两晚都学到凌晨三点才敢走。
小七陪我熬夜,还给我帮忙,用便利贴抄写重要的知识点和题目,让我贴在床头、浴室柜,随时加深印象。
一个意外之喜,打印准考证发现考点就在科大,免去了看考场的麻烦,凭白多出两个小时。老衲生平第一次因为有时间学习而欢呼了。
考试的过程却变得非常波折。
首先是失眠。
昨晚不到十一点我就回了家,喝下一杯热牛奶,早早熄灯躺好。
零点没睡着,还爬起来刷了几道题。
一点没睡着,开始烦躁,赶紧冲凉平复心情。
时间迅速来到两点。
这是我日常的睡眠时间,原本也隐约有了睡意。非常不幸,便意也随之而来。马桶蹲完,整个人彻底变得清醒。
更加郁闷的是,翻出题目来做吧,脑袋瞬间灌满浆糊,连最简单的题目也看不懂。
躺下努力入睡呢,脑袋一挨着枕头就恢复高速运转。
记得小七没来自习的那天上午,中途去卫生间,视线扫过黑板,在正对我座位的左上角意外发现他的留言,“KK,Fighting!”
Fighting,Fighting!
“哎哟,还天天学习呢,只怕你大学四年加起来都没这几天学得多吧!”老娘今晚等在客厅,看见我背着书包“放学”回家就眼放喜悦之光。
拜托,快别想了,赶紧睡着!
小七借给我的2B铅笔、橡皮擦、黑色中性笔、直尺,陪他考过年级第一,考过四六级,一定也可以给我带来好运。
那就先给我好运,让我赶紧睡着吧。
等等,准考证、身份证确定都跟考试用具一起装在公文袋,放在鞋柜上了吗。
要不要起来检查一下?算了,不能动,否则更睡不着了。
可是,你真的确定都收拾好了吗?
终于还是忍不住爬起来检查,东西倒是好好都在。但是一看时间,TMD已经快要四点!
那我还考个屁啊?
不考了,不考了,本来也不打算考的,都是被你鼓动。
但是,真的不考了吗,这几天的自习岂不是都白费?
一晚上没睡,去了也肯定考不上啊!就这样吧,不考了,不考了,老子放弃了!
心里怒吼着放弃的话,手却对着小七的微信发起猛攻,在吗,在吗,在吗。
小七可算回复,“这么早就醒了?”
我打过去语音,“什么醒了,我就没睡着!我不想去考试了!本来就不想考的,一晚上没睡着,去了也考不上。我不去考试了,就这样!”
小七说,“没事的,我高考的时候连着两个晚上都失眠,还不是照样考来了师大。考场有它的气场,你只需要坐进去,自动就会变得清醒。”
“怎么可能!”
我虽然不相信,听了这话,紧绷的神经开始松动。
小七又说,“把你家的定位发给我,我提前叫好车,来小区门口接你。在我打电话之前,你就只管躺床上,睡不着就睡不着,躺着也是休息。”
有时候人就是这么贱,迫切想要睡着的时候,怎么折腾也睡不着。
这会天都亮了,也根本不指望入睡,结果眨眼功夫就睡熟了。
感觉前一秒刚睡着,下一秒小七的电话就来了。
一看时间,倒已经睡了将近三小时。但是,整个人反而更困,懒洋洋动弹不得。
我问,“真的还有必要去考试吗?”
小七说,“赶紧下来。”
咬牙硬撑着下床洗漱,出门。
看见小七和出租车等在小区门口,脑子才清醒了些。
小七说,“到科大还要三十分钟,你再眯一会。”
我立即调低坐姿,靠在他肩膀。原本是做做样子,逗他玩,不料瞬间又沉入睡眠的深渊。
睡梦中给小七摇醒,晕乎乎挪动身子准备下车。
一抹自己的嘴,咦,哪来的水?
我去,睡就睡吧,怎么还流起口水来。再一看,小七衣服已经给我弄湿了一大片!
我正无地自容,小七已经开门下车,又伸手拽我,“赶紧,我们还得搭地铁。”
怎么我们还没到科大?!
我是很久很久没有这样早出过门,小七显然也没有经验,于是我们都没想到早高峰七点半的大堵车。
在我酣睡期间,小七和师傅已经试着换了几条路,条条都堵得水泄不通。
眼看着距离开考不足半小时,小七果断决定提前下车,改乘地铁。
地铁再挤,至少能准时把我们送达学校。
冲进地铁站,我正要扑向售票机,小七变魔术一般递给我一张公交卡。
我们一路“不好意思、借过、借过”地跑下站台,正好有一趟车嘟嘟即将关闭车门。
成功赶在最后一秒钟冲进车厢,我正在感慨,“怎么每次跟你坐地铁都要撵着地铁跑。”
小七打断,“糟了,我们坐错了车!”
刚刚慌着往地铁里闯,没有注意到这是反方向的车!
我也知道这样不好,可是从昨晚到现在接二连三的不顺利,还是叫我彻底失控。
只等到站下车,我马上喊起来,“烦死了!说什么我也不考了。”
“坐错车而已,坐回去就好。”
“反正我不考了。”
“就算不考试,坐错车,也得坐回去。你还能赖在这里不走?”
我不吭声,眼角余光发现两个推着菜篮子的大妈眼睛瞪得像铜铃。
恰逢其时,科大方向的地铁到站。
小七拉住我胳膊,强行插队挤进车厢。
在众人的指责和怒目下,我们前胸贴后背,心虚地保持缄默。
我们前胸贴后背保持缄默,又似乎不只是因为心虚。
前方到站嘟嘟嘟,前方到站嘟嘟嘟,前方到站科大,需要下车的乘客请提前做好准备……
再不用小七招呼,我就带头往车门边挤。
冲出地铁,跑向出站口,几步掠过楼梯来到街边。刚跨进科大校门,考试的预备铃声就响了。
我们撒开手脚朝着考场所在的教学楼狂奔,可算赶上正排队进场的大队伍。
“等等!”小七掏出来两支抗疲劳的口服液。
我说,“真麻烦。”
小七说,“一会见。”
我转身跑进教学楼,直奔卫生间,扭开水龙头哗哗冲个冷水脸。然后喝下口服液,步入考场。
小七
KK在凌晨四点半发来微信,说他彻夜失眠。
这话一下子把我拉回到四年前。
四年前,我念高二。按照我们小城不成文的惯例,年级前五名的高二生可以提前试水高考。考取算是为校争光,落榜也权当一次模拟。
我原本没有打算参加。
那段时间,因为爸爸出事,我饱受失眠之痛,根本无心学习。
奶奶看在眼里,给班主任老师打电话替我报名,又鼓励我考试。
不要烦,即使睡不着,躺着也是休息。
不要怕,坐进考场,你自然就会变得清醒。
我安慰KK的话,便是那段日子,奶奶反复说给我的话。
我最后出来的成绩很不理想,勉强被第三志愿调剂录取。
奶奶仍坚持让我走,“换个环境,对你好。”
我明白奶奶的担心,以我当时的状态,耽搁一年,成绩只会更坏。
然而叫我想不到的是,奶奶把我送进大学,就像是完成了最后的心愿,也用完了全部的力气。
我前脚刚离开,她就病倒,被姑父送进医院不满一个星期就去世。
可是今天,当我试着用奶奶说过的话安慰KK,突然有一个非常真切的感觉,奶奶没有离开,她就在我的身体里,安静地陪着我,指引我做点什么。
KK,我其实也不确定会不会百忙一场,不确定你能不能考取。
可是,我真心觉得应该试一试,也真心希望你能如愿,希望你能考好。
KK
“风形成的直接原因是……”
第一道题就这么简单,我果断涂黑答题卡。
这道图形分类怎么这么眼熟?BINGO,居然给我押中一道原题。
这道排列组合题考的不就是最基本的黑白运算嘛,都不需要演算就知道答案。
半张试卷做完,基本可以肯定,考试难度远远低于小七给我的复习资料。
我长长松一口气,继续答题。
计算,判断,正确答案,手里的铅笔唰唰响着。
与此同时,还有一个声音在意识深处兀自低语。具体说了些什么,一时间无暇顾及。
直到考试结束的铃声响起,监考老师收走试卷,起身离开考场,挤挤挨挨走下楼梯。
隔着人头涌动的大厅,远远看见等在教学楼门前的你,那萦绕心底的声音才变得清晰。
小七,我们一直在一起行不行?
小七却对我内心的波动毫无知觉,上来就追问考得如何。
我轻描淡写,“还行吧。”
小七露出非常非常心满意足的表情,又提醒我给老娘打电话。
我不想打,我跟老娘从来不搞这一套的。
小七却很坚持。
这才打了,电话接通,老娘也不知道在什么地方,押着嗓子小声说,“等一下。”
等了好一会,她才能正常说话。
听说我已经考完出来,老娘冷嘲热讽,还以为有什么大事,考完就考完了呗,考完又不等于……话说这里,突然停住了。
难道她老人家在哭?
我赶紧说,“就是跟你说一声,考得还行吧我感觉,没事先挂了。”
等我挂断电话,小七说,“那你赶紧回家补觉。”
“啊?”突然觉得,要我丢下小七一个人回家是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小七安慰,“明天再来学校蹭毕业典礼。”
“不行,我太累了,走不动,你陪我随便找个酒店吧。”
小七不答应,原因是有家不回住酒店,浪费钱。
“那你陪我回家。”
小七不答应,还不说原因。
“那去你宿舍总可以吧?我稍微睡一会,晚上陪你去你心心念念的边界饭店,怎么样。”
小七这才动心。
熟门熟路地过街、等校车,先去食堂吃饭,再回宿舍。
经过金玲花的窗前,她笑眯眯看着手机,对我们视若无睹,白白浪费我事先准备好的说辞。
经过一楼走廊,电游声、音乐声混杂方便面、汗臭气扑面而来,熏得我顿时就再也不怀念大学生活。
二、三、四楼同样嘈杂、臭烘烘。
爬上五楼,眼前一暗,应该是毕业年级的宿舍了,静悄悄的走廊堆满毕业生五花八门的废弃品。
再爬上六楼,来到小七宿舍。非常郁闷,四张床位居然三张都空着。
“其他人呢?”
小七解释,其他三个人,两个已经去上班,另一个保研以后就住在导师的办公室。
说话间,他已经打开空调,又爬上床去铺凉席,找来毛巾擦拭,拿来枕头和夏被。
我说,“急什么,这会还不困呢。”
小七说,“你躺下就困了。”
结果还真是,爬上床,放下遮光帘。前一秒还在感慨宿舍床原来这么窄,后一秒就沉入熟睡。
复习备考欠下太多睡眠,这一觉睡得特别酣畅淋漓,连梦都顾不上做。
直到被内急唤醒,看见房间布满姜黄色的夕阳。
我问小七,“几点了?”
“六点半。”
“我怎么睡了这么久?”
“没关系,从学校去你家半小时,等你换好衣服再去边界饭店刚好八点。”
“谁说我要回家换衣服。”
“还用说?给你百万年薪,你也不会穿得皱皱巴巴出门。”
喂,我们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知己知彼的呢。我无力辩白,只能抓紧时间出发。
小七
边界饭店的老板告诉我们,边界饭店最早是一首情歌,也是他男朋友最喜欢的一首歌。
从学校出来,我们先去KK家。我在小区门口的麦记等他上楼洗澡更衣。
然后他开着车,带着我出发去边界饭店。
最后一个红灯,车子就停在前几天我险些撞上电动车的斑马线前。不知道为什么,这场景叫我感觉安稳,也特别想跟KK说一声谢谢。
终于来到边界饭店楼下,街边又刚好有车离开,让出车位。
KK招呼我,“赶紧呀。”
今天可再不能退缩,今天也是最后的机会,我把心一横,跟着KK爬上楼梯。
首先看见的是楼梯口,亮着“边界饭店”四个字的小小灯牌。
顺着灯牌下的走廊走到头,再拐个弯,推开门,边界饭店就真的到了。
进门左手边是吧台,十分紧凑地放了一溜高脚凳。
右手边只三步之遥的墙根,布置有三张圆桌,椅子全都倒过来骑在桌面,很久没有启用的样子。
一个中年男人,应该就是老板,正拎着拖布,慢条斯理地擦地。看见我们进来,手上不停地招呼一声,让我们自己先看酒水单。
酒水单只正反两面,正面罗列几种洋酒、日本酒、啤酒,反面是饮料和小食。
我注意到上面的可乐、雪碧,只比学校超市贵两元钱。边界饭店怎么可以这样普通?一阵失落袭上心头。
怔忡中被KK拍了拍肩膀,才听见他在问我喝什么。
“还能喝什么,当然是喝……”
我试着模仿他说话,想开一个轻松的玩笑。可是张开嘴才发现自己声音打颤,说不下去了。
KK就冲我扮鬼脸,笑话我的紧张、没见识。然后做主点了冰红茶,小吃拼盘。
老板回到吧台,慢腾腾洗手,从冰箱里拿来一瓶家庭装的康师傅冰红茶,倒进两支玻璃杯,加入冰块。
又从吧台下面取出一袋爆米花丢进微波炉转着,再拆一小包薯条、一小包青豆,小吃拼盘也有了。
KK和老板尬聊,回忆当年边界饭店占据整个二楼,有舞台跟表演的盛况。
“那会你就来过?”老板冷着脸,“还当你们两个是学生伢,这么算起来你差不多也有三十岁了吧?”
KK回头冲我苦笑一下。
老板又说,“不过在我看来,三十岁正年轻。我马上五十岁,这才叫老。以前我想五十岁那得有多老?谁知眨眼功夫就到了。”
老板说这些话的时候仍旧冷着脸,说完就坐在在吧台里自顾自刷手机。
我们则喝水,吃薯条。
终于,身后门被吱呀推开,走进来两个男生。
我正庆幸来了客人,可以缓解我们和老板面面相觑的尴尬。
不料领头的男生丢一句脏话,什么鬼地方?拽起身边人转身就走。
KK回头冲还晃动着的门嚷嚷,“懂不懂礼貌!”
外面回敬,“关你屁事。”
我劝KK,“算了。”
老板全程头也不抬地刷着手机。
不一会,边界饭店的门再次被推开,这次进来的是外卖小哥。
老板这才开口,解释平常边界饭店这个时间难得有客人,所以他叫了外卖。
KK说,“没关系,您吃您的。”
老板就说,“你们要是没吃晚饭也可以试试,这家店就在隔壁,是一个台湾人做的卤肉饭,很正宗。”
虽然我们确实没吃晚饭,怎么能在边界饭店吃外卖呢。
KK和我交换一个眼神,都觉得不用。
无奈老板的卤肉饭打开,香气立即填满整个饭店——不对,应该是整个酒吧。
原本不觉得饿的肚子被引得咕咕乱叫。
KK又和我交换一个眼神,点吧?
我曾想象过无数种坐在边界饭店的情形。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真实情况是我、KK和老板,一人捧一大碗台湾卤肉饭,结结实实吃了一顿晚饭。
老板始终冷着脸,但是话多起来,主动问KK,“已经完全认不出来了吗,我以前是这里的演员,表演妹娃要过河那个。”
KK解释,他来的次数不多,印象不深。
老板话题一转,聊起前几年创建文明城市,领导突击检查,不知道怎么搞的,找到边界饭店来。一番查看,领导说这间酒吧不错,很清静。隔天就有人送来一个文明示范单位的牌子。老板扬手指给我们看,“估计全国的同志酒吧就我这里有这个吧!”
老板又说,“那个叫什么什么的酒吧你们都知道吧,它的老板开业前跑来商量,想要借用边界饭店的名号,对外声称它是边界饭店的旗舰店,被我骂得披头散发,开什么玩笑,当老娘死了?”
KK自然是帮我打听,马上顺着这个话题聊起边界饭店的历史。
老板似乎也有了兴致,一直冷着的脸变得和缓,主动给我们续杯,才娓娓道来。
边界饭店开业是在1998年的圣诞节。边界饭店这个名字呢,来自老板男朋友的偶像莫文蔚在那年发表的新歌。
1998年,正好是我出生的年份。
边界饭店,原来最早是一首情歌。
老板还在说着什么。
我却走了神。为什么非要把边界饭店想得危险、混乱?说到底,不过是为了给自己开脱。
“喂喂喂,”KK把手伸到我跟前晃了又晃,“我们走吧?”
是啊,茶杯已经喝空,卤肉饭已经吃好,老板的故事也已经说完,你预想的情形绝对不会发生,还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等一下,”老板突然看向我,“这个小帅哥这么腼腆,一晚上一句话都不说,你必须说句话才准走。”
“你……”,我犹豫着开口,“你男朋友还好吗。”
“我男朋友?”老板露出诧异表情,把我看了又看,才侧身指了指地板,“早入土了。”
倒像是怕我们安慰,他马上说了下去,“看来你们真的来得少,这都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他出去乱搞得了病,病了又不肯好好吃药,他不死谁死?倒是临死前把店给了我,还算有良心。”
老板话说到这里,再次看向我,“其实边界饭店生意这么稀烂,我还继续开着它,除了打发时间,也是想留个纪念。只要店还在,总有人记得他,他也就没有白活一场。”
可是,我只想忘记老张!
KK还在跟老板道谢。
老板也还在说话,下次记得周末来,周末人多,偶尔还有几个搞笑的“老姐姐”……
我已经冲出边界饭店的门。
KK
在边界饭店的小七陡然变得陌生。
先还以为是自己多心,要不然就是他第一次进同志酒吧,有点紧张。
看他着急忙慌跑出边界饭店,我提议,如果宿舍关门可以去我家。
他断然拒绝,还说出不用管他,他自己打车回学校的话。
我这才确定他有心事,主动缓和了语气,“放心,我送你到宿舍就走。”
实话实说,邀他留宿或多或少有点别的想法,这不是人之常情嘛。
况且我们不是两情相悦吗,有什么不可以?
别否认,眼神不会骗人。
别不吭声,你必须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一路上,我也气呼呼不再说话。
车到学校,开进梧桐道,小七像是这才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近乎讨好地把话题转移到毕业典礼上来,跟我约定见面的时间、地点。
他那强装平静的口气,叫人担心,更痛心。究竟有什么事情,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说我们还不够要好?
心情郁闷,下午又睡得太多,今晚毫无悬念地失眠。
思来想去,我突然作出一个大胆的决心,我要跟你一起去支教。
这想法来得突然,几乎是在我步出考场时才抵达。
又似乎由来已久。就像某件放失手的东西,掘地三尺也遍寻不着,原本已经丢开,不再指望,直到遇到了你。
我鼓起勇气说出打算。
小七表现犹豫,那你不做编辑了?健身餐怎么办?阿姨肯定会生气的。
我不管,我只想跟你在一起。
小七不再啃声。
我则转身准备行李。拉杆箱在哪里,带哪些衣服,日用物品缺不缺?
我拿起这样,放下那样,正感到无从着手。眨眼功夫,又已经拖着箱子,上了地铁。
听见广播通知,火车站到了。
小七回头招呼我下车。手机却响了起来——是老娘的电话。接还是不接?一个停顿,地铁嘟嘟提示车门即将关闭。
再要赶紧往外冲,怎么也挪不动脚步,这才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醒来手机仍在哇哇唱着,还真是老娘的电话。
接通电话,耳旁响起她老人家因为激动变得有些嘶哑的声音,“猜猜你考得怎么样?第一名!老马刚打听到的消息,你考了第一名!哎呀呀,不枉我昨天天不亮就跑去清音寺。”
我梦中惊坐起。
老娘为了这考试,居然跑去烧香拜佛?那要是没有小七,要是我没去考试,后果不敢想象……
我抱怨,“你做这些干什么!神经病!”
老娘还在激动感慨,什么清音寺真是灵感,什么我只比第二名多零点五还是零点三分。
我忍不住打断,“先不说了,赶时间,我要回学校借学弟的学位服拍照。”
这要是在从前,我胆敢公然干这种无聊、无用之事,势必被她老人家骂得狗血淋头。
今天的老娘却忙着提醒,西裤在哪里,衬衣在哪里,记得烫一烫再穿。还有,相机别忘了检查有没有电。
那殷勤的口气,恨不能从手机里伸出手来给我收拾。
我挂断电话,忙着洗漱、收拾。
去往学校的路上,才猛地反应过来,我真的考取了?第一名?原来世界上真有心想事成这回事?
一阵狂喜后知后觉地涌上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