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5、获救 ...
-
手机铃声响起时，已是鹿时深失联的次日清晨，陆时生正在与客源酒店所在辖区的派出所死磕，要求帮助调取监控。
屏幕提示来电的是“明城中心医院”。陆时生看着手机屏幕，心咔嚓碎了一半，剩下一半也冰凉凉的。
电话那头说鹿时深受伤严重，人在抢救，让家属马上赶过去。
挂下电话，手仍在颤抖，陆时生表情紧绷，对刘嘉誉说：“人找到了，我马上去明城，你去拜访一趟小鹿妈妈，然后带她一起去明城。”
陆时生说完，走出派出所就上了车，车门一关，双手把住方向盘，还是在颤抖。他伏下去，狠咬了牙齿逼自己镇定。
车子发动的同时，陆时生斟酌着拨出了一个他长久没敢主动联系的号码。呼叫音响了两声对方就接听了，像是一直守着他的电话一般。
陆时生长吐一口气，开口道：“妈，麻烦您现在马上跑一趟中心医院……鹿时深，一个人被送到那里抢救了。”
“什么？”电话那头，黄霞惊讶得还以为是网络诈骗盗用了陆时生的号码。
“小鹿为我受了伤，在中心医院。我现在就赶过去，这之前需要您先去看着，有什么需要照应的……”陆时生越说越没底气，自觉荒唐。
他当年为了小缺心眼儿差点自毁前程，又直接对母亲鲁莽出柜，已经让黄霞烦透了鹿时深。后来，又因为取向问题，母子僵持了数年。
可这次陆时生主动联系母亲，居然是要让母亲先帮着去照看鹿时深。
黄霞没生气，沉默了一会儿，说：“好，我马上去。”
责骂、哭诉或是冷嘲热讽，陆时生都准备好了全盘接收，可这些都没有，让他反而不知如何接话。
黄霞顿了一会儿，又说：“明明，你……开车小心点，不要着急，我会照看好他的。”
陆时生泄了气，觉得紧绷的心脏上软了一块，说：“妈，我和小鹿的事情，我回头再向你解释。”
“解释什么，我还能不知道你。”黄霞淡淡道，“从小不就是这样，想要做的事情，哪次听劝了，还不是都做了。”
陆时生一个能言善辩的人，此刻却语气生涩了：“谢谢妈。”
陆时生一路飞车，到达明城时，已近晌午。
做母亲的始终了解儿子心思，不消陆时多说，待人从中心医院抢救室出来，黄霞立刻办了转院，把人接到了陆时生之前给她安排的私立医院。
陆时生赶到私立医院，直奔住院部顶层套间，黄霞正守在外间会客厅里等着。
“妈，辛苦您了。”陆时生酝酿了一路，想了许多话，进门后就压缩成了最简单的一句，“小鹿怎么样了？”
黄霞许久没见真人站在眼前，听见声音怔了怔，说：“伤得挺重，身上淤伤不算，肋骨裂了几根，肺也有些感染，低血糖又脱水的……不过，现在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陆时生听着，拳头攥得骨节发白，走到里间玻璃窗前张望，想进去，又怕惊扰鹿时深，手足无措的，像个傻子。
“进去吧，没事的。”黄霞一眼看透他，“人一直睡着，你进去陪着他吧。有些住院手续还要补，你看家属签字怎么弄？”
“小鹿妈妈在来的路上了。”陆时生半边身子已经进了里间，又觉得自己这样太过分，转头找补，“妈，等他好点了，我再……”
“别说了。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冷战这么长时间，有什么用？”黄霞轻轻叹气，“喜欢紧了，想拆散也没用，都是命里注定的。”
陆时生端着凳子坐到床边，望着沉睡的人，薄薄一片，纸一样铺在床上，苍白又脆弱，碰一下都怕碎了。
他勾住鹿时深藏在被子里的手，指尖微微发凉，他用掌心暖着，心已然化成了一滩水。
生气过，责怪过，气急败坏地只想骂他一顿，干脆揍他一顿，可也心急如焚，也胡思乱想，现在就只想把人圈起来，当株金贵寒兰养起来。
陆时生从近午坐到傍晚，像尊雕塑，目光一动不动钉在鹿时深脸上，连对方睫毛微颤都不舍得错过。
这期间，林月升跟着刘嘉誉赶到了，在病房一块儿守了一会儿，晚饭时间被黄霞硬拉着才愿意出去吃饭。
等到深夜，林月升在外间沙发上小憩，陆时生还在病房里守着。
握在掌心的手指轻微动了一下，耷拉半日的眉头微微一皱，呼吸面罩上一吐一吸凝结的水汽没了规律。
陆时生知道这是人要醒了，凑近了一些，轻轻叫了一声“深深”。
鹿时深皱了好一会儿眉头，才把眼睛撑开一条细缝，目光一转，看到了身边的人，嘴角微勾，嘴唇动了动，抬手要摘面罩。
“别乱动。”陆时生把手塞回被窝，撑着病床两侧把人罩住了，想俯身吻一吻，见人脸上都是细小伤口，又舍不得。
鹿时深醒了就见到了想见的人，安然无恙的，应该是警方那边已经处理妥当了。他忍不住惊喜又安心，想到自己独自行动，还闹了这么大动静，有点心虚。
没等陆时生开口数落，他先讨好道：“学长，我已经很疼了，你不许骂我了。”
陆时生听着虚弱气声，早就败了，却故意说：“我不想骂你，我想揍你。”
“别了吧，我已经挨了好多揍了。”鹿时深边说边摸索着用指尖挠陆时生的手腕。
陆时生心揪着疼了一下，抬一只手，轻轻沿着鹿时深鬓角抚摸。
鹿时深说：“你怎么胡子也不刮？”
“你还好意思问？”陆时生手指点在人颧骨的淤青上。
鹿时深才说了几句就觉得胸口憋闷，喘了会儿才说：“对不起……我其实有点累了，想睡会儿。”
“我守了你大半天，你说四句废话就累了，真行。”陆时生拿他没一点办法，“睡吧，睡饱了再说别的废话。”
“但有点怕现在是做梦，等醒来又在那个小档案室里。咳咳。”
鹿时深刚才没动，不知道自己伤得多重，这会儿一咳嗽，从头发丝到脚趾头都痛得受不了。
陆时生见他僵着身体忍痛的样子快抓狂了，语气温柔了些，说：“做什么梦能这么痛？睡吧，保证睡醒了，睁眼还是我。”
鹿时深点头，勉强道：“最后一句，不是废话。学长，我好想你啊。”
陆时生觉得这一整天的奔波等待都得到了安慰，记下了这句想念，俯身吻了吻鹿时深额头的纱布。
……
皮外伤好得快，伤筋动骨就一定要养上一百天，五脏六腑受的创伤更加需要长久休养。
鹿时深身体还虚弱，住院头三天，两天半都迷糊睡着，醒了也说不了几句话，等下了呼吸面罩，能喝一点汤汤水水，脸上才渐渐有了血色。
陆时生信守承诺，寸步不离守在病房里，怕鹿时深醒来见不到人，出去做什么，都要在人手边留个字条。
林月升也舍不得宝贝儿子，但年纪大了，整夜陪床实在熬不住，在陆时生和黄霞劝说下才同意在医院附近找了酒店住下。
鹿时深也受宠若惊，虽然浑身没块好肉，每天疼得受不了，但病房里有一位男朋友和两位母亲，三人轮流悉心照顾。
住院满一周，主治专家给鹿时深又安排了一次检查，陆时生推着轮椅把人送进MR室后和林月升在外面长椅坐着等。
林月升终于找到了独处时间，对陆时生说：“小陆，这次还好有你。我们深深，就是从小被保护得太好了，没什么坏心眼。”
陆时生说：“如果不是为了帮我洗清嫌疑，他不会这么冒险的。”
这几天，他想得通透。鹿时深缺心眼了快三十年，不能要求他一夜变人精，只能自己多费神保护。
林月升嗫嚅道：“小陆，其实……他也不全是傻天真，这次他这么执着，可能是因为在那两个小姑娘身上看到自己的影子了。”
陆时生一愣，试探问：“和他辞职去旅行有关系是不是？”
林月升默默点头。
大学和研究生期间，鹿时深都是孤孤单单的，哪怕毕业找到了不错的工作，却还是不善与人交际。
初入职场，他这样的孤僻性格当然难以融入集体，被排挤、被穿小鞋时，一位职场前辈欣赏鹿时深才华，出面帮助了他。
大约是思念心切，鹿时深从那位前辈身上，看到了陆时生的影子，情不自禁地渐渐和对方诚恳相待，说了不少掏心窝的话。
没想到，后来一个重要项目上，鹿时深的工作成果被这位前辈窃取以谋求升职，而后反污蔑鹿时深屡次工作失误，甚至把他的取向公之于众。
鹿时深受不了这样被人冤枉，不顾后果地澄清了真相。可公司为了保住前辈，反而劝鹿时深辞职。他收了一笔封口费，而后毅然辞职。
陆时生回想起上次讨论夏涵封口费时，鹿时深能听出金额不对，还说什么“朋友有类似经历”，原来是因为自己亲身经历过。
林月升说完这些，仍觉心痛，说：“当时，要是我和你妈妈不那么狠心，非要拆散你们……是不是现在这些都不会发生？”
检查室门开了，陆时生捏了捏林月升的手，起身去接鹿时深，抱人上轮椅时，动作格外温柔。
……
鹿时深养病期间，警方迅速查清了绑架案。多亏小琴和外卖小哥指认，两个打手也很快落网，可两人都没有供出莫恒这个幕后黑手。
小琴协助完调查就来医院探病，初进病房恰看见陆时生抱着鹿时深，在给病人顺气，几乎吓呆了，这才明白了二人关系匪浅。
三人互相交换了信息，一时分析不出更多。
陆时生边把人小心搁回床里，边说：“我打算明天去一趟明城项目的机房。”
“你不能一个人去！”鹿时深急急说，不小心激起一阵咳嗽，肋骨还没愈合，一咳嗽就疼出一脑门冷汗。
陆时生护住人，尽量减小他身体动作，说：“你还好意思说？喝汤吧，别瞎操心了。”
“这次都是因为我。”小琴愧疚道。
那晚多亏了鹿时深想办法牵制住了两个壮汉，小琴冲出办公室后一路狂奔，果然没跑多久就到了一条小商店街。
可等警察和急救人员与她一起赶到时，鹿时深已经脸色青紫，鼻息微弱了。
鹿时深疼得老实了，虚弱地陷在枕头里，金贵得像朵兰花，任人擦汗，听话地小口喝着陆时生喂给他的骨头汤。
他嘴角伤口没愈合，啃不了肉骨头，陆时生就把肉撕成细细小条，一点点喂。
汤是林月升煲的，肉骨头是黄霞特地托人从乡下买的，陆时生亲手喂嘴里，鹿时深喝着，觉得一口汤有三倍的幸福。
鹿时深满足着，忽的想起了那天被人拖出去时碰翻了外卖碗，瞥见的地址，说：“陆律师，我还想起一个地址，你也可以去查查看。”
陆时生调侃说：“鹿少爷，请吩咐。”
“坎县明远大道318号A幢5楼502号。”鹿时深咕哝道。
小琴困惑问：“这不是我们被关的地方吗？”
作者有话说
第105章 获救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