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8、故地 ...
-
不带律师，不带审计，却带了一位没几年工作经验的设备采购组长。莫恒显然不是为了项目才如此安排，目的显然在夏涵这个人身上。
再结合夏涵把明城视为自己的“幸运城市”，以及她此后突然提升的消费水平。夏莫二人的关系昭然若揭。
故事到这里终于有了轮廓，莫恒一出声东击西，差点就骗过了所有人的眼睛。
怪不得罗敏达那封唯恐天下不乱的律师函没有让莫恒生气——律师函一发，反而遂了莫恒的意图，进一步分散了公众注意力。
但又出现了新的矛盾。既然莫和夏是一条船上的人，莫恒又是出于什么动机，报案称夏涵实施了敲诈勒索？难道是二人后来闹掰了？
陆时生想起了摩侠公司的第三次股权变动，股东从夏鹏飞变成了杨怡颖，变动时间与夏涵回国的时间十分接近。
陆时生觉得这名字似曾相识，又因着时间上的巧合，忍不住猜测夏涵回国和股权变动有关联。
不过，茫茫人海，叫杨怡颖的人成千上万，想要求证其中微妙，需要更多时间。
眼前，陆时生还有别的事要忙碌。比如，送林月升返回申城，帮鹿时深办理出院手续；又比如，趁返回申城前的闲暇，带鹿时深逛逛自己成长的城市。
……
鹿时深出院次日，天气晴好，适宜出游。二人起了个大早，结伴而行。
早饭是明城最地道的猪油芝麻汤圆，吃完顺路逛水产一条街。陆时生带着鹿时深认识了各种奇形怪状的贝和螺。
鹿时深边认边忘，最后忍不住感慨：“陆律师，你从小吃这些，所以才会这么聪明吧？”
带自己喜欢的人，逛自己喜欢的城，陆时生心情愉快，难得嘴上留情，说：“你不对这些海鲜过敏的话，我以后做给你吃。”
说说笑笑，走走停停，转眼到了中午。二人在路边吃了碗特色面结面，吃完继续散步消食。
不知不觉走到钟楼广场。这里比起十年前又大不一样了，广场边商店都换了，不过陆时生发呆时坐过的台阶还在。
可这次，他不再孤身一人。
二人并排坐在台阶上。陆时生的手臂从人背后绕过，撑在鹿时深身侧，说：“你记不记得，有次除夕我给你打电话？”
鹿时深被阳光晒得舒服，虚虚把手指嵌在陆时生指间空隙里，说：“记得。你还祝我福多顺意，四时平安。”
陆时生说：“那次，我刚和小林的妈妈大吵一架，她当着许多陌生人的面，说我是杀人犯的儿子。”
鹿时深心一揪，盖住了身边人的手背。
“我装得很酷，还向她道歉，其实脑子嗡嗡的。”陆时生翻转手掌，握紧鹿时深的手，“然后我就坐在这里发呆，心里很乱，突然收到了你的短信。”
鹿时深捏了捏对方手掌，自得地问：“我是不是很及时雨？”
陆时生点头，说：“当时天有点黑了，我看了短信，抬头发现天上有颗星星，然后突然想听你的声音。现在想想，那时应该就心动了。”
“肉麻。”鹿时深吐槽完，又隐隐担忧，“学长，发生什么了吗？干嘛突然回忆往事？”
“没有。”陆时生冲他温柔笑笑，“我妈之前不是不接受我的取向么？你住院的时候，她和我谈了，算是接受了，但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鹿时深语气焦急。电视剧里常有这样的桥段，相爱的人为了成全彼此，选择自我牺牲，默默守护。
陆时生一眼看破这焦急情绪，吐槽说：“脑瓜里又在想什么电视剧情节了？”
“现在得不到伯母祝福没关系，我们可以一起等的。”鹿时深眉毛拧得像麻花，“我会努力让伯母喜欢我，你不能半途而废。”
“鹿时深，我现在好想把你的样子拍下来。”陆时生弹了一下对方脑门，“条件是，明天我得去探望我爸。”
鹿时深松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傻，怪不好意思的，转念一想，又有了别的担心，问：“这个条件，是不是很为难你？”
陆时生没答，捏了捏鹿时深脸颊，问：“城区里没什么景点，我们都走得差不多了。还有什么想去的地方么？”
鹿时深眼眸明亮，说：“其实还真有一个地方一直想去一次，不过，现在说了怕你生气。”
陆时生慷慨道：“你也没少让我生气，不差这一次，说吧。”
鹿时深答：“华苑大酒店。”
……
明城街道日新月异，变化处处可见，但也留下些经久不变的，像是华苑大酒店，始终是明城人心中最厉害的五星级酒店。
两年多前华苑又做了一次内部翻新。有传闻说是因为华苑又有了新东家，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
二人站在华苑门口，旧时的金色欧式旋转门变成了简约敞亮的自动门。迎宾小哥热情迎上来，询问是否需要帮助。
鹿时深有些不大好意思地问小哥：“不住店，可以去里面喝咖啡吗？”
“当然。”小哥引着二人穿过气派大堂，绕过电梯塔，来到茶吧。
鹿时深挑了个不引人注意的位置，见陆时生兴致寥寥的样子，生出些后悔来，问：“是不是不该要求你带我来这儿？”
“没事。”陆时生仰头四顾。
新东家品味不错。翻新之后，圆形中庭又改回了茶吧，现代简约风，角落里做了一方中式山水造景，像是在纪念华苑旧日时光。
繁复欧式装修都拆得没影了，唯独那架三角钢琴被保留了，摆在造景边上，中西结合，竟颇有意趣。
鹿时深看见钢琴，想起往事，怀念起陆时生为他弹奏的那支钢琴曲，可惜视频已经被删除了，错过的时光也不能重来。
鹿时深脸上转瞬即逝的遗憾被捕捉，陆时生问：“想听我弹琴吗？”
没等回答，陆时生已经走到钢琴边坐下，掀开琴盖，手指抚上琴键，灵活敲击，却弹出荒腔走调的一串音阶。
钢琴长年无人使用，早就失了音准，无法正常弹奏了。陆时生尴尬收手，转头朝鹿时深无奈地笑。鹿时深也替他尴尬，抿嘴憋笑。
滑稽音乐引来了大堂经理，客气对陆时生道：“抱歉先生，我们这个钢琴是装饰品，不能弹奏的。”
陆时生抱歉点头，正起身要回位置，被人叫住了。
“陆哥！”来人是贺如意。当年的黄毛丫头出落得成熟知性，高马尾，修身套裙，胸口别着华苑工牌。
陆时生微微惊讶，多年未见的少时旧友，居然在这时候巧遇，客气道：“如意，好久不见。”
“陆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黄阿姨也没跟我说一声。”如意语气热络，“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现在是华苑西餐厅经理了。”
陆时生望向鹿时深方向，发现鹿时深也恰好投来好奇目光，说：“我和朋友刚好路过，就进来坐坐。”
如意看向鹿时深的方向，眼神微妙，说：“那让你朋友也一起，晚上我请客。”
鹿时深坐在卡座里，望着一对俊男靓女，本能地觉得吃味，不知自己是否应该走过去打个招呼，宣誓主权。
“我们晚上在老外滩订好位置了，以后再找机会吧。”陆时生编了个理由谢绝，转身要回卡座。
如意抬手抓住了陆时生手肘，说：“老外滩有什么意思，好不容易回来一趟，都不肯陪我这个妹妹吃顿饭。陆律师架子够大的。”
鹿时深被这抓手肘的动作刺激了，彻底坐不住了。
他几步走上前，只听见“妹妹”二字，直接生硬打断了对话，问：“陆律师，这位是？”
陆时生太阳穴一跳，刚要开口，却被如意打断了。
如意一点不怵，说：“你好，我是贺如意。陆哥的青梅竹马。”
“如意，你别瞎说。”陆时生赶紧要解释。
“开玩笑的。我爸和陆哥的妈妈是老朋友了。我们从小就一起玩儿。”如意大方朝鹿时深伸出手。
鹿时深面上看着冷静，却赌气一般没伸手回握，礼貌说：“你好，我是鹿时深。陆律师的……朋友。”
“男朋友。”陆时生撇不住了，冷不防直截了当地纠正，而后往鹿时深身边一站，抬手抚住鹿时深后背。
如意一愣，不确定是不是自己会错了意思，圆滑说：“男朋友就不能一起吃晚饭了？”
“下次吧。”黄霞不知什么时候来的，场面愈发尴尬，“晚上家里吃，饭菜早都预备好了。”
如意一听“家里”二字，明白了这个“男朋友”怕是已经得到了黄霞默许。
这几年，她偶尔私下联系黄霞，想让黄霞帮着牵线搭桥。可黄霞一直搪塞，直到今年过年才悄悄向她暗示了陆时生的取向问题。
当时，如意不信，只以为是因为陆时生一直没有遇到对的人。可今天她亲眼目睹，又听陆时生亲口承认，不信不行。
黄霞解围似的说：“如意，今天晚上我们一家难得聚聚，我要早点下班。西餐厅里辛苦你多盯着点。”
如意了然，面露失落，寒暄了几句就告辞了。
黄霞见人走远，瞪了陆时生一眼，递了把车钥匙过去，说：“你去地下停车场，把我的车开上来。”
陆时生明白这是有话要单独和鹿时深说，又放心不下，半天不接钥匙。
“发什么呆。我中午喝酒了，不能开车。”黄霞催促道，把钥匙硬塞在陆时生手里，“快去。我和小鹿在门口等你。”
鹿时深这才明白黄霞的目的，认命一般对着陆时生点了点头，让对方放心。
目送陆时生走进电梯，黄霞开口道：“两个男孩子在一起，以后有的是这样尴尬的时候，你们想好了要怎么办没有？”
鹿时深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认错一般低头嗫嚅道：“伯母，其实……我们不在意别人怎么看。”
“希望你们是真的不在意，别到头来又扛不住压力，又悔不当初。”黄霞叹了口气，“别低着头了，我又不是训你。”
鹿时深听话抬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黄霞继续说：“你陆伯父的事，你早都知道了吧？阿明，他从来不对别人讲的。别人问起，他还生气。没想到竟然主动告诉你了。”
鹿时深说：“他为这事心里一直憋着一口气。把自己逼得很紧。不过现在都好了。”
“家里出事以后，他一下子成熟了。做什么事情都是冷静理智的样子。”黄霞说起往事仍觉心疼，“只在你的事情上，那么糊涂。”
鹿时深以为黄霞还因为往事埋怨他，诚恳道：“伯母，保送的事都怪我，对不起。以后我会和他一起努力的，不会再拖他后腿了。”
黄霞纠正说：“怎么是你拖他后腿？明明是他依赖你。高中里他压力那么大，我也不知怎么安慰他，还好有你。”
鹿时深怔了怔。
“你被送到医院抢救的时候，他给我打电话了。电话里声音都在发抖。”黄霞拍了拍鹿时深后背，“他很害怕失去你。”
鹿时深为自己的鲁莽羞赧，说：“这次给您也添了不少麻烦。谢谢伯母。”
“我以前总觉得阿明一个人太孤单了，现在不会了。我就当是多了个儿子。”黄霞冲他释然一笑，“照顾好自己。瘦条条的，让阿明多给你做点好吃的。”
鹿时深闻言惊异，看着黄霞，头脑一热，心头一堵，居然直接给了黄霞一个拥抱。
……
陆时生把车停在华苑正门口等了好久，鹿时深才一个人磨磨蹭蹭走出来，钻进副驾驶，表情有些恍惚。
陆时生问：“我妈呢？”
鹿时深讷讷答：“伯母说临时有老顾客来，她要去打个招呼，让我们先回家等她。”
陆时生又问：“她故意的吧？把我支开，跟你说什么了？为难你了？”
“没有。”鹿时深摇头，心里还在反复咀嚼黄霞的话，有点欣喜，又后知后觉的忐忑。
车子发动，开过两三个街区。空气安安静静，陆时生心里发慌，问：“到底怎么了？”
鹿时深没头没脑说：“伯母说，你现在是华苑最大的股东了。”
“是。毕竟是我爸妈奋斗来的家业。”陆时生解释，“当然，我也有私心，想用收回华苑，换我妈接受我的取向。”
陆家出事之后，贺荣买下华苑，解了黄霞的燃眉之急，此后又投入了不少资金，可惜力气用错了方向，华苑生意反而每况愈下。
明城经济发展，酒店竞争更加激烈，为了保持华苑的龙头地位，贺荣只能不断增加投入。
金融危机时，投入高、收益微薄的华苑成了贺家的负担，贺荣甚至为此背了不少债，一度面临破产危机。
陆时生瞅准时机，借了一笔钱给贺荣，算是还了当年雪中送炭的人情。而后，他说服贺荣同意了债转股安排，成了华苑最大的股东。
黄霞作为股东代表参与华苑经营。明确定位，制定全新经营策略，装修整改，人员培训，华苑在黄霞手下，用了两年时间重获生机。
鹿时深听完这段，心中感慨，顿了一会儿，皱着眉问：“陆时生，除了华苑，你还有什么产业没向我披露的？”
陆时生故作思考状，说：“还有一些，等回申城，我整理个清单给你过目。”
鹿时深又问：“那你还有什么青梅竹马没向我披露的？要不要也列个清单？”
陆时生差点笑出来，讨好道：“没有。青梅是你，竹马也是你。”
作者有话说
第108章 故地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