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祸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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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快一个月，鹿时深始终没能摘掉自己“插班生”的头衔。
虽然又冤枉又苦恼，但他不知怎么解释，更没什么底气提起这话题。
毕竟，能解决户籍问题进入滨中，一定程度上是乘了鹿副校长的东风，虽然他在申城的中考成绩十分优异，换算起来早超过了滨中在本地的录取线。
好在很快迎来了十一假期，鹿海诚教授带他出国旅了趟游，旅途的愉快短暂治愈了学校里受的委屈。
假后第一天，鹿时深带着包装精致的日式点心，把班里每人都贿赂了一遍。这是林月升特意为他准备的用来拉拢同学的小礼物。
大家拿了点心，面上都吃得开心，心里却各有想法——男生圈圈群的消息又跳个不停了。
- 不就是假期出国旅游么……又跟这儿炫耀什么呢！（无语）
- 炫耀家里有钱呗！我上次看到插班生就住在咱们学校对门。
- 我去！你说对面君泰府小区？租金都要一万多一个月吧？（震惊）
- 你们说，插班生一个申城人干嘛来读滨中？申城考大学，不比咱们这儿容易么？
- 说明插班生在申城考不上好高中啊！（奸笑）
……
虽然在班里混得不好，鹿时深的学生会生活却出人意料得愉快。
他以前从不参加学生社团，因为父母都觉得这会浪费宝贵的学习时间，觉得社团活动统统都是皮孩子们用来逃避学习的借口。
他自己也不太想参加——和同班同学交际已经够困难了，他没力气再跟更多人打交道。但自打加入滨中学生会宣传部，鹿时深发现与人交往也并不都是那么困难的。
也许是因为分配的任务都是他特别擅长的，也许是因为宣传部部长宋青妍是一位善解人意的学姐，说话温柔而且从不吝啬对他的夸奖。
总之，加入学生会的这段时间，他非但没觉着负担，反而有点享受宣传部里其乐融融的氛围。至少在宣传部里，没人会叫他“插班生”。
他本以为陆时生会借机来找茬整他，但对方好像总是很忙，除了例会，平时他们几乎见不着面。
十月中旬，市里领导来滨中视察工作。
师太因此要求学生会负责把主教学楼一楼大走廊的黑板报更新一下，要求要能体现出滨中不同凡响的学校文化。
宋青妍想着运动会临近了，要让鹿时深多多表现以确保留用，就把这任务交代给了两位高一新生。
沈正儒想着各科的单元测试将至，正是他在滨中初露锋芒的好机会，转头就把重任委托在了鹿时深一个人头上。
鹿时深本就享受在学生会“如鱼得水”的感觉，信心一膨胀就没真把这事放在心上。
他想着，画一块黑板报而已，晚自习一节课的功夫就能搞定，不如等各科单元测验结束再抽空完成。
但他没想到，安逸生活和工作计划居然被一张物理试卷搅得一团糟。
……
午休下课铃刚响罢没几分钟，教室里的人就已经跑光了。鹿时深从来都是独自吃午饭，想着早去要排长队，就刻意总比大家晚一刻钟去食堂。
今天就是因为他晚了这一刻钟，就恰好碰上了趁午休时间来分发物理试卷的老严。
大约是这次成绩太过惨不忍睹，老严是想趁着吃饭时间悄悄发了试卷，好让那些成绩不太能见人的同学们不至于太丢面子。
老严见鹿时深没走，教室里又没别人，便先翻出了他的卷子，往他对面一坐，关心地望着他。
鹿时深接过卷子，恭敬的笑容立刻僵在嘴角，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让他无法呼吸，耳朵因为缺氧而嗡鸣起来。
39分。居然，不及格！
老严倒没有因为这个离谱分数而责难他，语气恳切道：“小鹿，一次考试不代表什么。好好找原因，下午我讲评，一定要认真听。有不懂的就来办公室找我。知道吗？”
鹿时深这辈子还没考过不及格，此刻再恳切的一字一句，落在他耳朵里都像是炸雷，大脑里顿时硝烟四起。
他僵硬点头，盯着卷子，不知该说什么，也不知该做什么表情，就那么傻坐着，不知不觉就是一整个中午。
学生时代就是这样，总觉得一场考试考砸了是件天大的事情。长大了才知道，不及格算什么？生活的糟心，远比不及格更致命。
他盯着红色的“39”，感到一丝不真实。不及格，这是他这辈子从没涉足过的领域。
作为一个被夸奖着长大的、聪明乖巧懂事的优等生，他甚至因为脑子太灵光而曾经直接跳级。
只是没想到，生活到了十三岁这一年，优等生的“完美”外壳上，“啪嚓”一声裂开了一道缝，从此他便有了无法抹去的“瑕疵”。
……
下午第一节就是物理课，老严讲评时，鹿时深把卷子折了又折，把耻辱的“39”分藏在折痕里，多看一眼心上都多一道口子。
“这次题目比较难、比较综合。大家一定要改掉边学边忘的毛病，否则是学不好物理的。我不妨告诉大家，真正的高考题，比这难得多。”
不知道是不是鹿时深的错觉，老严说出“学不好”三个字时，目光仿佛有意无意扫过了他，让他一阵失血晕眩。
偏偏沈正儒是这次考试的班级第一。此后，他每每在宿舍里谈及物理，鹿时深都如坐针毡。
沈正儒挺热情，还问了鹿时深需不需要帮助。鹿时深客气地推辞了——不及格的事，他不想让任何人知道。
……
接下来几天，鹿时深仿佛活在梦里。
老严在课上推荐了《物理重难点手册》，让大家可以把它当做提高解题能力的进阶练习，还说理科实验班的“大牛们”都是直接把它当作课前预习材料用的。
鹿时深觉得，初中时，自己就算够不上“大牛”也算是“小牛”，优等生怎么能被物理绊倒，他要证明自己能行。
他一狠心买了一整套数理化重难点手册，埋头苦做两天，别说进阶，他发现自己很多时候连题目都读不明白。
一脚踏空掉进悬崖一样的“考试”失败，自学无果的挫折，让鹿时深越来越自我怀疑，越来越焦虑，甚至觉得自己能力有限，跟不上滨中的快节奏学习。
这天晚自习，他又在和重难点手册较劲。
正学得心烦意乱之时，讲台上监督晚自习的陈乔佳一脸惊喜地冲着他说：“小鹿，沈正儒，外面学长找！”
二人一时想不到这个时间点能有什么学长找他们，一出门就看见陆时生插兜站在走廊里，满脸写着“来找茬”。
二人还没来得及开口问好，陆时生就抢先道：“你们两个挺厉害啊？一个国庆节，打算从九月喜迎到年底？”
……
陆时生今天起床就发现右眼皮跳得厉害，怕是有灾祸要来。好在一整个白天无事发生，直到晚自习前，他经过大走廊才发现，板报还在“喜迎国庆”。
现在，他是来兴师问罪的。
两人被陆时生问得莫名其妙，还是沈正儒先明白过来，一阵心虚——自己把这事推给鹿时深后就完全抛在脑后了。没成想，鹿时深这么不靠谱。
他抢先道：“学长，对不起！最近考试多，小鹿大概是忘记了。我们现在就去改板报。作业就……明天早点起床做。保证今晚完成任务！”
沈正儒这话说得漂亮——表面在承认错误，还提出了补救措施，实际是为了让陆时生知道，任务是交给鹿时深的，他好把责任推干净。
鹿时深这才想起来还有一块黑板报等着他更新，可他现在连学习都搞不定，哪还有心思管学生活动。
陆时生一耳朵就听出了沈正儒的小心思。但他懒得追究责任，也没时间追究，只想赶紧解决问题——明天上午市里领导就来了。
陆时生克制了怒火，冷言道：“不用了。学习才是你们的首要任务。板报我来想办法。”
“对不起，学长。有什么我们可以帮忙吗？”沈正儒只是客气问问，他也没真想帮忙，毕竟晚自习的学习时间格外宝贵。
“不用帮忙。”陆时生自谓自己一番话宽容大度，说完又想多教育一嘴，“完不成的任务不要随便答应。不然，只会给别人添麻烦。”
殊不知，这会儿正是鹿时深自尊心最脆弱的时刻。
他看着陆时生微皱的眉头和轻蔑的眼神，再听见这句说教，兀自解读出了陆时生心底的嫌恶。就仿佛在对他说：“鹿时深，你果然什么事情都做不好，只会给人添麻烦。”
“不用你想办法。”鹿时深低着头，冷不丁冒出一句拒绝，小声但坚定，“我能弄好。”
陆时生只当小关系户听不得说教，不想多费口舌。有这个时间争执，还不如赶紧动手做事。他没理会鹿时深的拒绝，没听见似的扭头要走。
鹿时深抬高了音量，语气里甚至有几分生气，说：“我说我能弄好，我的学习也不用你操心！”
陆时生这人吃软不吃硬，见不得别人带着情绪做事，更见不得别人这样没来由地与他叫板。
鹿时深这一句犟嘴，精准踩在了他的怒点上，陆时生一回身，劈头就问：“蘑菇头，你学傻了？听不懂人话？”
短短两个问题，犀利挑断了鹿时深一连紧绷了许多天的敏感神经。
被这么一质问，鹿时深觉得受了莫大侮辱，梗着脖子就冲陆时生吼道：“听不懂！成绩好，了不起是吗？成绩好就可以侮辱同学是吗？”
陆时生震惊地盯着鹿时深看了一会儿，觉得这小关系户不仅脾气大而且思路清奇。
下课铃叫嚣起来，教室里的人听见了动静，早就憋不住要出来看热闹了。
陆时生不想和幼稚小鬼在大庭广众之下拌嘴，丢下一句“行，你厉害”，头也没回地走了。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祸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