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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心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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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
狐狸狐疑地看着他,“你们道士,还能入凡考状元?”
叶汀红着耳尖对上狐狸的眼睛:“你不是说过‘不沾因果,何以寻道’吗?”
他定了定发乱的心神,正色道:“恰逢科考,不妨一试。”
狐狸转了转眼珠唔了一声:“也行,不过……”
这里白安远卖了个关子,故意不说。
叶汀疑惑:“不过什么?”
白安远适时面露难色:“你要备考科举,定不能操心那些生活琐事,而我作为你在人间唯一认识的好友,这些东西必定是我来操办的,但这些都要钱……”
狐狸闭了嘴,意思再明白不过,给他钱!
叶汀恍然,狐狸要操办他的生活琐事,让他安心读书,狐狸对他真好。
道士忍不住笑了,应了声好。
白安远见他答应,眉眼略弯,也要笑。
笑到一半,就被这瓜皮道士一嘴给僵在了那里。
道士说:“我早已辟谷,不吃不喝也是可以的,衣物穿身上的就好,我还有一套换洗的,也用不着买衣服。科考在十天后,我们也用不着住上很久。”
叶汀眼里透着关切和温柔:“安远,你不必为我操劳。”
白安远就着僵了一半的神色,拉出一个笑来。
他凑近他,正想施魅惑术再试试,觉察到体内经脉滞涩不通施不了术,随即换了种方式,缓缓靠近道士的唇畔。
两人的气息一缕一缕地交缠,他甚至能感受到道士在紧张。
即将在两人要吻上之时,白安远停住了,他轻轻说:“叶汀,我想要你的钱。”
两人挨得是真的近,白安远甚至能数清叶汀的眼睫,也能看清这人眼眸里倒影着的自己……还有眼底藏不住的柔色与纵容。
这双眼睛,清澈透亮,什么情绪都会被主人明明白白地放在上头,毫不掩饰。
白安远眼中浮现出一丝连他自己也未曾察觉过的情绪,稍纵即逝。
他本不是要说这句话的,他应该接着前面的话头为叶汀打算,在他面前装乖装贤惠,哄骗这人给他银钱。
可是一对上那双眼睛,狐狸心念一动,鬼使神差地讲了实话。
话一说出口,白安远便后悔了,他颇为不自在地拉远了两人的距离,干巴巴地找补:“即便你不需要这些,你也……你也需要别的吧,比如一些点心,比如纸墨笔砚……”
叶汀拉住他,打断他显而易见的慌乱,认真道:“好,我给你。”
他一顿,又说:“安远,你以后需要银钱,可以像现在一样直接与我说,不必找诸多理由遮掩。只要你说,我便会给。”
白安远心中一愣。
叶汀半带迟疑地说:“也无需像……去拿人家的东西,就算不会成因果线,却也是会影响修行。”
说得委婉了几分,颇不符合道士的性子,话里话外倒都是说他偷人家东西的事,那是偷吗?!他帮他们办事,他们给他银钱,天经地义的交易,怎么能算偷?!
“白安远,不问自取就是偷!”师父昔日的话语如一声惊雷一般在他耳边炸开。
白安远甩开了他的手,步伐极快地走出了门。
单看离去的背影,像是在不满叶汀的指责。
可实际上,白安远并未生气,他只是忽然有些不知道怎么面对叶汀,也不知为何,这种没脸见叶汀的情绪一直蔓延在他心头,如乌云蔽日。
那乌云写作四个字:不问自取。
不问自取,不问自取,不问自取。
他白安远向来都是不问自取的,关叶汀那个瓜皮道士什么事!
他不单不问自取,他还满口谎言呢!这人间不问自取的人多了去了,那破道士凭什么管他!
他要不不问自取,那些表里不一、虚伪做作的人类就会给他应得的东西?!
白安远越想越烦躁,随便找了个大宅子就翻了进去,非常熟练地找到存放宝物的阁楼溜了进去。
一进去就听到了两个人的谈话声,白安远找地方躲了起来。
白秋细声细气地问:“主人怎么不使术法隐身?”
白冬摸了摸白安远的脉,摇了摇头。
白秋噤了声。
白安远别住袖口,仔细听了起来。
“老师,十日后的考试就拜托您了。”
“老夫向来两袖清风,你怎么拿这等低俗之物来侮辱老夫?”
“小生省得……”
说着,两人走动起来,那个自称小生对还时不时抚了抚四周落的灰。
狐狸鼻子有些发痒。
他捂着口鼻,听着那两人虚与委蛇地交谈。
听话头,一人是考生,另一个是本次的考官。
他们正在说透题的事。
那考生拿了件前朝名家的字画给了那考官,而考官痛快地将题塞进了考生的袖子里。
狐狸有点憋不住了,琢磨着出去打晕这两个作弊卖题的,倒是把那股烦意丢到了脑后。
正当此时,又进来一人,白安远重新估摸了情况,他一出去倒是能一手劈一个,这多出来的一个没法搞。
原本他是能让白秋白冬帮忙的,可是他全身的静脉都被封住了,施不了术,那俩纸偶根本化不了人,也就帮不上这个忙。
他一旦动手,势必会让多出来的那一个惊动更多的人。
狐狸磨着牙,憋屈着忍了下来。
又是一阵交谈声,没再说到什么有关钱财题目的事,嗯,这仨人在互相吹捧。
过了好一会儿,这仨才恋恋不舍地落锁走人。
白安远走出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悠悠地这里面放的东西。
以瓷器字画偏多,金器银器要少。
狐狸下意识地估算这些东西值多少钱,要帮这家人做些什么才能理直气壮地拿走这些东西。
可他耳边又响起叶汀的话。
白安远心头那股莫名的情绪又浮了上来,阵阵发闷。
手中瓷器光滑的触感仿佛变得烫手了起来。
他垂眸看了一眼,心中烦闷更甚。
拿起瓷器往地上砸的时候,他甚至能够想象瓷器落地的脆响。
但这好像并不会让他心情好上多少。
在瓷瓶落地之前,白安远又闷闷不乐地接住放好。
他扫了一眼屋内,想想还是下次吧,今天没这个心情。
他随便挑了扇窗,一点点打开,没想到窗后站着个人。
他此刻最不想看到的人,叶汀。
白安远木着脸:“你来干什么?”
叶汀抬手施了个术为两人掩去身形,说道:“带你回去。”
白安远本来要走,听到他这话反而又不想走了,原本要抬起来够窗棂的脚放了下来,舒舒服服地倚着墙,挑衅地看着他:“我就不回去。”
“你不能动用法术,会被抓的。”
“关你屁事。”
叶汀认真地看着他:“你想要钱我可以给你的,没必要做这种事。”
白安远越发的烦闷,语气有些发冲:“如果说我非要呢?”
叶汀想了想,叹了口气:“那我便与你一起受罚。”
这阁楼的四周不知为何嘈杂了起来,脚步声咵嚓作响。
白安远意识到不对,皱了眉:“你做了什么?”
叶汀无辜道:“我进来的时候忘记隐蔽身形,大概还被这府上的小厮看到了。”
“我想着你若是愿意什么都不拿跟我回去,我就施术隐蔽你我身形一起走。若是不呢,我就陪你在这里,静候官府的人来。人间有律法说,你我这种行径是可以进官府蹲大牢的,也不久,十天半个月就出来了。”
说着,叶汀这瓜皮撤掉了术法。
二人的身形被暴露在凡人眼里。
白安远推开窗想跳出去,却被道士拦住了去路。
狐狸骂了一句脏话。
叶汀听得面不改色,他甚至还有心情说起在临月城的事:“你先前在临月城拿的那些钱财,我都帮你还回去了,那边留的因果算是还完,就是你我之间的因果线又粗上了许多。”
“在这里,你不能再添跟别人的因果线了。但是,又因为你进了人家阁楼,我没拦住,所以只好用人间的法子让你长长记性,下回你要是还如此,我便再陪你进去一回。”
白安远气急败坏。
“你个蠢货!我进来只是溜达了一圈,什么都没拿!”白安远被气到了,心中的烦闷被叶汀这一把火点燃,烧得十分旺盛。
凡人围住了他们,白安远想反抗,却被道士压制住:“这次没拿,想必你在碰到我之前也拿了,就当做还以前的因果吧。”
白安远气急败坏。
在被凡人扣住的时候,白安远骂出了他这辈子听过的最脏的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