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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隐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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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汀急忙施了个隐身术,连呼吸都忘了,直直地看着少年穿透他的身体,左看右看转了一圈,没看到人自顾自地嘀咕是不是听错了。
等白安远转身走远了,叶汀松了口气,才发现隐身术的手诀捏错了。这么说,不用隐身术白安远也看不到他,更碰不到他。
只能听到声音。所以,只要他不出声,就算站在白安远面前乱晃也是没关系的。
叶汀跟了上去,走到狐狸旁边。
白安远去买药。
白安远掏出了一块金子,震惊药童。
药童小心翼翼地拿了工具要称金子撬金子。
白安远提起药,豪迈地对小二说了句不用找了,背身离去,只留下药童对着金子目瞪口呆。
接着他一出镇就被一群人给堵了。
堵他的人个个面露贪婪之色,摩拳擦掌:“小子,乖乖把金子交出来,饶你不死!”
白安远把药揣进袖子里,站在原地打量这群人。
这群人每一个身量都比少年白安远的身量要高,因此白安远在打量的时候需要微微地仰着头。
少年的眼中的冷光扫过每一个人,仔细看去,叶汀在其中还看出了一丝若有若无的兴奋与期待。
叶汀瞧着颇为眼熟——他每次学了新的术法都要去找玄岳练上一练,但每次动手之前又不想过早地暴露自己摩拳擦掌的意图,便用平静与冷淡将兴奋压于其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到玄岳身旁出其不意地掐诀捏咒——时,就是这样。
原来狐狸也有相同的爱好。叶汀不自觉弯了弯唇。
白安远少年身量,在这么一群大汉面前显得十分地弱小无助,就连那群大汉也觉得狐狸是他们抢了那么多人里最好欺负的一个,这一笔赚得比天降横财还要横财。
可叶汀知道小狐狸没那么好欺负,即便小狐狸看起来那么弱小可欺。叶汀退了几丈,抱臂静待狐狸锤人。
只见狐狸将手里提着的药妥帖地放进袖子里,看向说话的那个人,眼睛略微眯了眯:“什么金子?”
那人凶狠道:“你刚才买药掏出来的。麻溜点交出来!不然别怪爷爷们对你动手!”
他旁边的人则露了个猥琐的笑容,小声道:“老大,这小子长得还不错,一身细皮嫩肉的,比起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也差不了多少,不然……嗯?”
言语中昭然的觊觎,以及一股令人反胃的神态明晃晃地撞进了白安远的眼里,他自出生都没见过听过这种下流话,那人方才说完,他几乎在瞬间就飞身一脚,将那人踢飞了出去。
动手的战意霎时间变成了杀意。白安远没心情练手了,他心中默念师父耳面提命的话,忍了又忍才将杀意压下来,只想飞速地摆脱这些人。
最后也没下杀手,只是将人全部打晕了就走了。
白安远回到了竹屋,进进出出给他师父煎药,对路遇恶霸一事只字未提,只是那日的心情有些不大好。
不知为何时间流速这时忽然慢了下来,叶汀可以明确地感受到日升日落,晨夜交替。
叶汀这几日都陪着狐狸,看他煎药、看他学习新的术法、陪他一起打坐。
几日的平常可以说得上是山雨欲来前最后的平静。
就在第四日,竹屋门前来了许多人。
站在最前面的是这片村落的村长,哆哆嗦嗦地指着开了门的白安远说:“就是这家。”
随即转头看了白安远一眼,那一眼里隐隐含着惧意和一种无形的心虚,轻轻一点,很快就转回去了。
村长搓了搓手,好不尴尬地对着这群披麻戴孝地人说:“那答应给我的银钱……”
话未说完,一吊铜钱便丢进了他怀里,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村长颠了颠,小声道:“当时说好的不是这个数啊……”
披麻戴孝的壮汉,也就是抛钱的那个人,威胁似地看了他一眼,村长立马闭了嘴,连忙把钱揣进怀里利索地跑了。
壮汉凌厉的三角眼看向白安远,粗声粗气道:“就是你。”
说着拎过旁边人手里的斧子,大力一砸,那竹子做的门咵嚓一声被砸出一个大坑!
飞溅的竹屑擦过白安远白皙的脸,划出一道微不可见的细痕。
白安远一动未动,透亮的眼睛漠然地看着来人,对于擦着他的脑袋挥过去的斧子毫无察觉一般。
或者说,他压根不怕这像是要落到他身上的斧头。
紧接着斧子在大洞里一横,斧刃冲着白安远开拓空间似的撞了两撞,等到斧子有了足够用力的空间后重重一劈——
同时壮汉称得上是凶狠的一笑:“小子,给我的兄弟陪葬去吧!”
叶汀眼瞳一缩,长剑惊然出鞘,似要将那把斧子劈开,却直直地穿了过去——他碰不到这里的所有东西!
然而就在这时,白安远终于动了,少年人的手轻轻巧巧一握,将壮汉发力的手拦了回去!
随后用力一折,咔嗒一声脆响,壮汉惨叫一声!紧接着少年一拳狠狠惯到了壮汉的胸腹处,壮汉竟被这一拳击飞了出去,压到了后头一堆人的身上——
竹屋门口清出一小片空地来。
叶汀松了口气,是他担心则乱,此处……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狐狸的心结,也是狐狸的记忆。
是早就发生过的事,他并不能影响分毫。
他收了剑,站到了白安远身旁,与他一起面对上门挑事的人。
白安远随意揉了揉自己的手腕,目带嫌恶地说:“你说让我给谁陪葬?”
不多时,那片被打倒在地上的人爬了起来,前呼后拥地扶起了壮汉。
壮汉闷头吐出口酸水,擦了擦嘴,似乎有些气力不足,背过手,把斧子藏进了后面的人堆里:“你……给我的表兄陪葬。”
说着,一瞥白安远的身后,让开身位,把后面担架上抬着的人露出来,凶神恶煞的脸猛地一变,大声嚷嚷,还带着哭腔:“就是你!就是你把我的表兄打成这样的!”
“清水村的乡亲们呐,你们都来看看!看到他刚刚打我的样子了吧?啊!我这么个五大三粗的,刚刚就一拳!一拳就把我干翻在地上!我的肠子都快要被他打出来了哟!”
“我可怜的表兄!昨日就因为挡了这人的道儿,就被打得站都站不起来了!”
“今日我来为我表兄讨个公道而已,连门都没进!只是敲了敲门,他都快将我的肠子都要打出来了喂!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啊?!”
说着说着,这壮汉竟还哭出了声来,一把鼻涕一把泪,仿佛冤情大过天。
而此时聚过来些不明情况看热闹的,纷纷询问早就围着的人发生了什么事。
白安远冷冷地看着壮汉对身后那些人做了个小动作,那些人便向那些看热闹的开始解释。
指着白安远说:“这个人打死了人还不承认,还把人家里来讨公道的人打成了这样,啧啧啧造孽哟!”
有甚者说:“这世道忒不讲理!都没人管管这半大小子吗?就他,上回就打死人了,这回又惹出了人命,咱离他远点儿,万一他一个不顺眼,顺手把我们弄死了上哪说理去!”
吓得围观的人忍不住往后挪了两步,也只是两步而已,没见白安远挪一步,又开始私语起来,眼珠子时不时瞄一眼人过来没,一副紧张怕死又不肯放弃看热闹的死样子。
白安远横了那些编瞎话传谣的人一眼,没想到却像是更印证了壮汉嘴里的话。
看热闹的人被这一眼横得抖了下,默默地往后退了一步,确认没事又开始议论纷纷。
壮汉嚎得更起劲了,瞎话随口就来,一盆盆脏水直直往白安远身上泼,像是要把白安远泼得污臭不堪才肯罢休。
各种嘈杂的人声交杂着哀嚎,素来冷清的小竹屋一时竟比闹市还吵。
起起伏伏的尖锐音调狠狠地刮着人的耳膜,好似要刺进人的心里。
白安远化人入世以来,头一回见这场面。不知道为何平日里待他还算不错的邻里乡亲都用不知名的目光看着他。
那目光种含了太多他不懂的情绪,却让他浑身不自在。
于是他看向让他不自在的源头——那个壮汉。
比了比拳头,威胁道:“你再敢在这乱嚎,我——”
一个气音没说完,被一双温暖的手捂住了嘴。
白安远瞪大了眼睛。
壮汉一听,嚎声止了,一抹眼泪,更加借题发挥:“你们听听!你们听听!他说要打死我!他刚刚说他要打死我!这世道还有天理在吗!”
白安远转过身,赶忙搀扶身后的人:“师父,你怎么起来了,药还没煎好呢,您等等,等会就好了。”
白师父用温和的目光看向他,轻轻一掠而过,便看向乌泱乌泱围在这里的人:“这是怎么回事?”
“我……我……”白安远有些慌张地扫了眼这群人,赶忙对师父说,“师父……我会处理好的,您吹不得风,先进屋吧。”
师父摸了摸他的脑袋,慢悠悠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壮汉抢在白安远之前开始撒泼:“您是这家理事的吧?刚才我说的话您应该都听见了!你家这小子把我表哥给打成这个样子,你说该怎么赔?”
白师父看都没看壮汉一眼,垂着眼睛对白安远说:“安远,是你打的吗?”
白安远道:“是,但是……”
壮汉还要插嘴,却被一棍子打了回去。
一旁的人只见到了一道残影,而残影尽头是八风不动的老太太。
老太太气质温文和蔼,放寻常人身上,这一身的善意极容易成为被欺负的对象,可放在白师父身上,却是一种不容人忽视的从容与强大。
自她露面起,这里乌泱乌泱的私语声停了下来,一时间有些肃穆。
白师父笑了笑,慢吞吞地说:“这位大人,就算我家小孩犯了错,也要听人把话说完是不是?”
声音不大,足以让围观的人听清。
细瘦却温柔的手掌悄然拍了下白安远的背,像是在安抚他,别怕,有师父在呢。
白师父偏头看着他:“安远,继续说。”
白安远愣了下,环视众人冷冷道:“打他是事出有因。一是因为他心怀不轨惦记上了我给师父买药的钱,二是因为他出言不逊,龌龊脏污的心思!”
众人当中,窃窃私语声又起。
壮汉听见脖子霎时间通红,颇为急躁地说:“你胡说八道!半大小子最会说谎,你这是成心在给我泼脏水!”
白安远道:“你一上来就拆了我家的门,究竟是谁给谁泼脏水?”
众人的私语声又大了起来。
壮汉还想说话,被白师父又一记无影棍打了回去,顿时闭了嘴。
“都听到了吧?”白师父缓缓开口,“乡亲们,你们是打算相信这人撒泼放刁说的话,还是愿意信一个你们看着长大的孩子说的?”
一群围过来看热闹的人被这话一点,看热闹看到了自己身上,顿觉有些羞臊,纷纷应和白师父的话:“当然是信安远这孩子了。邻里乡亲的谁不知道安远这孩子最是实诚。”
“是啊是啊。”
“我们就是过来看看而已。”
“这不,就算您不出来,我们不也打算为这孩子撑腰吗?”
话说到这,就没人应和了。一时嘴快的人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尴尬道:“这瞅着快下雨了,我得赶紧回家收衣服。”
“是啊是啊,我们回家收衣服了。”
“婶子,我们就先回去了。”
白师父笑眯眯地应了,众人一下子就走干净了,其中有几个还是壮汉带来的人,见机不对随着众人一起跑了。
竹屋前安静了许多。
白师父和蔼地对壮汉说:“错不在我家小孩,这位大人,您还要赔偿吗?”
壮汉瞅了眼白师父抓紧了棍子的手,总觉得那手下一瞬就会拎着棍子砸过来,嘴上的痛感愈来愈明显。
壮汉不易察觉地抖了下,结巴道:“是……是我误会了,我走……我这就走。”
说罢,带着剩下的人撒丫子跑了。
白师父微笑着送他们离开,直到看不见人影了,身体一软,猛然栽倒下去,吐出一口血来。
这一口血吐出来,白师父好像失去了刚才的精气神一般,双眼浑浊,脸上透着一股死气沉沉的灰。
白安远着急忙慌地把她背进屋子,擦干净血,盘腿坐在床上,为她调理内息。
却没有注意到,竹屋外面不远处的树后藏着一个偷看的人,见到这一幕后脚步匆匆地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