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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闭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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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随念动,那片落地的叶子忽然绽出一道浅浅的光。
咔嚓。
白安远听到很细微的声响,像是什么破了壳,慢慢地生长,根系扎入土里,嫩芽向上展叶。
浅浅的光凝成一只手,散漫地挥了挥,即刻散去,留下一簇生机勃勃的小苗。
白秋白冬忽然从袖子里飞了出来,抱住小苗,眼巴巴地看着他,异口同声说:“主人,这个可不可以带回去养着?”
白安远想说,养这东西多麻烦啊,更何况还有点来路不明。
却在看到那簇苗的时候换了个念头,要不就带回去养着吧。
那只手看着有些眼熟,苗本身也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
就好像,这是属于他的东西。
白安远不禁放轻了呼吸,问:“你们为什么想养?”
两个小纸片人各抱了一棵小苗的茎,懒洋洋道:“这东西的气息跟我们很相似。”
“力量也很强大,不过这股力量更为纯净。”
“主人,带它回去吧,说不定你被卡住的瓶颈会此松动?”
“主人主人,我和白冬保证,此物于你百利而无一害。”
“这么好?”白安远失笑,点头答应。“行,就带回去养着吧。”
白安远蹲下身,从乾坤袖里掏了一会,终于摸到了个碗,手指轻点,对着那簇苗划了几道,连泥带苗挪进了碗里。
两个小纸片人也跟着进了泥碗,变得更小了,各自抓了片嫩芽安然入睡。
白安远拿着碗起身,耳朵微动,将细小入微的声响收入耳底。
他说:“阁下来了好一会了,不打算出来见见吗?”
话落,脚步声起,随后又在他身后停下:“好久不见啊小狐狸。”
白安远转头,竟有些不意外:“难道不是你一直跟过来的吗?叶汀师父。”
白衣老道诶了一声,嘀咕:“那棒槌怎么什么都跟你说?”
白安远眯着眼打量他:“我问他就说了。”
叶汀还在狱里的时候,他身上灵力紊乱,连带着记忆也不断翻涌,过去的、现在的全搅和在一起了。
等理顺之后,才觉着不太对劲,赎道士出去的那个人的声音跟白衣老道太像了,他很难不怀疑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联系。
于是他便向叶汀求证了一番,叶汀才吞吞吐吐地说那是他师父玄岳。
玄岳听了白安远的话啧啧称奇:“混小子还挺听他道侣的话啊。”
白安远面无表情:“你们道士不是讲究六根清净么,怎么你教徒弟一口一个道侣的?”
“入世嘛,找个道侣也不稀奇。”玄岳笑眯眯地说:“怎么样,老道说的没错吧?叶汀那傻小子可好骗了。”
好骗个锤子,他不仅唬不了叶汀,还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这人出现的每个时机都太巧了,这老道绝对成心的。
白安远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显什么,淡淡地应道:“嗯,好骗。”
这回又在他笼了一簇小苗的时候出现,这次又是为了什么呢?
他抬眼看仙风道骨的玄岳:“叶汀师父,您不找您徒弟跟着我做什么?”
玄岳一拍手,十分做作地说:“你看就提了嘴叶汀,老道差点给忘了。”
说着眼珠子盯向白安远手里那簇苗,郑重说:“这簇苗你可不能扔了啊,这对你可是个好东西。”
“哦?”白安远挑眉,“怎么说?”
玄岳道:“你师父留下来的还能有假?你们偶师修行化冤度煞,但是你却跟以往偶师都不大一样,你太过凶戾,心不清静,所以干活总留个尾巴,留得多了不就得出事。你修为进瓶颈多久了?”
白安远没答,反问:“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玄岳:“嗐,你师父是我老友,曾同行过一段时间,我如何能不知道?小狐狸心眼别那么多嘛,有什么问题大大方方问。”
白安远心念转上一番,最后还是信了玄岳。
假若他要害他,之前月夜的时候完全可以动手,也完全没必要扯什么老友的谎。
而且依照叶汀的瓜皮性格来看,这老道估计也差不多。
白安远问:“所以你帮我是因为我师父?”
玄岳:“是,也不全是。”
白安远抬了抬手里的碗:“这东西能帮我突破瓶颈?”
玄岳嗯嗯嗯点头:“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你自己。”
“你先前留的尾巴太多了,因为你手里那两个小纸片人,不太好直接清扫,所以得借助这东西。”
白安远:“跟叶汀说的解我身上的因果线一个道理?”
玄岳:“对。”
白安远垂眸陷入沉思,不知想什么去了。
玄岳一点也不急,就站着等,无聊了就瞅起四周的环境来。
看着看着,忽然转身捂着心脏往后一跳,面色沉沉,与刚才笑眯眯的样子完全不同:“呔!逆徒!你要做什么?”
叶汀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两眼尽是疲惫:“师父,您怎么跟来了?”
玄岳板着脸:“你师父的事少管!”
语气冷冰冰的,好似眼前站着的不是自己的亲徒,身后那个更像一点。
叶汀瞥见他身后的白安远,狐疑道:“师父,您是想跟狐狸提亲?”
玄岳皱眉:“提亲?”
叶汀眼睛一亮,玄岳好似知道他要说什么,冷言道:“关我屁事!”
说罢,甩袖离开。
叶汀悻悻地闭上了嘴,开始思考自己以前拿来套师父头的麻袋放哪了。
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陷入沉思的狐狸回了神,对他说:“忙完了?”
提到这,叶汀的眼神肉眼可见地灰败下去,仿佛死了一样:“没,太多了,我出来透透气。”
白安远一手拿着泥碗,一手拍了拍他:“好好干,我回一趟狐狸洞,大概要闭关一段时间。”
叶汀拉住白安远的袖子:“多久?”
白安远算了算:“少则三五天,多则七八月。”
叶汀闷闷不乐:“是经脉还没捋顺?”
“不是,是心境上的。”白安远抱了抱他,把袖子从道士手里揪出来,心不在焉地走了。
——
狐狸在静心闭关的时候,叶汀每一天都在焦头烂额。
比如城东卖饺子的小伙跟隔壁卖馄饨的姑娘好上了。
二人郎才女貌,且称卖饺子的为饺子小潘安,卖馄饨的为馄饨小西施。
本该佳偶天成,但一日二人郎情妾意的时候,忽然争执起来,最后还动了手,差点打得头破血流,幸好被拦住了,没出人命。
被拦住后,两位听了旁人劝告,打倒是没打了,就是……把对方告上了公堂,还放话非要告到对方蹲大牢不可。
叶汀一问缘由,二人矛盾竟是饺子跟馄饨的问题。
饺子小潘安觉得饺子比馄饨好吃,而且讨厌馄饨,如果不是因为馄饨小西施是他的意中人,他这辈子怕是不会看馄饨一眼。
馄饨小西施则完完全全相反,她喜欢馄饨,讨厌饺子。同样的,如果不是因为饺子小潘安,她也不会给饺子半个眼神。
二人吵上了公堂,甚至还曾一度无视了这位新来的大人,吵着吵着差点又动上了手——
饺子小潘安:“饺子皮薄馅多,口感弹牙,馄饨抠搜馅少,滑滑腻腻,难吃,不接受反驳!”
馄饨小西施:“你抠搜,你全家都抠搜,你还瞎,你们饺子皮哪里皮薄了,那皮厚得都快成包子了!有脸说我们馄饨!瞎了眼的抠门精!”
叶汀沉默不语。
不都是把皮儿包肉馅放水里煮吗?哪来的架可以掐的?
但是这俩就是掐起来了,撕得天昏地暗,后头还波及到了叶汀。
饺子小潘安:“你今天就给我进牢子吧!”
馄饨小西施:“进就进,打了大人你也别想跑!”
饺子小潘安:“哼!”
馄饨小西施:“哼!”
被波及到的叶汀忍无可忍,一手一个就给摁地上了。
最后俩都被关了起来,事情推后处理。
叶汀顶着被波及出来的黑眼圈,提笔给狐狸写信,折了个纸鹤送去了狐狸洞。每每有类似事件,他都会写。
狐狸洞里白安远正闭关,自然看不到这些信,于是狐狸洞门口第二层结界前蹲了一排的纸鹤,翘首以盼,像极了叶汀想念狐狸的样子。
然后等白安远出关后,被密密麻麻的纸鹤扑了满身。
他坐在纸鹤堆里,揪了一个展开,便看到叶汀端正的字迹。
一大娘被偷了只鸡,四处找寻无果,回家发现窃者把鸡做成了烧鸡,还拿了她草棚里的鸡蛋煎葱花蛋饼吃,还大摇大摆的在她家吃得喷香,于是大娘摁住窃者,并吃完鸡和鸡蛋,神勇无比地把人扭送他这里来了。
为何说神勇呢?大娘把那人锤得一把鼻涕一把泪,还折了那人一条胳膊。
此地民风相当彪悍。
末尾是叶汀对他的话,入冬了,结界多布两层挡风,别得了风寒。
白安远看到,许久未动的嘴角弯出一个愉悦的弧度。
接着,他又拆了一只——
一大爷和老伴吵架要跳河,被拦下,我赶过去后得知,大爷觉得老伴偷藏了私房钱,然后把家里房顶都拆了。
老伴回去没了住处自然盘问,结果问出这么个结果,闹了一场,让本就没有房顶的屋子更没了墙。
一下子家彻底没了,两人对坐而哭,哭完互骂,骂完大爷越想越气要上吊,但屋子都没了,更没地方上吊,更气了。
老伴好心提议,吊不死可以淹死。
然后大爷就哭着跳河去了。老伴在一旁边哭边看着他跳。
我不知道怎么解决才好,那位老师爷告诉我,给他们一个住处就可以了,我认真思考了一番,决定让他们住牢房。
那儿近来翻修了一番,还算不错,正适合无家可归的他们。
又,狐狸,此处枫树落叶红似火,我想到你了。
白安远看完不禁感叹,此地民风确实彪悍非常。
想着,有一只纸鹤不停地往他手里挤,他打开——
馄饨小西施最后还是和饺子小潘安成婚了,但两人成日里依然打架,却没再闹出事来,奇怪的夫妻。
另,神勇的大娘想给我说媒,我告诉她已有心上人,但她看起来好像不信,跟我说,若是除夕还未见到你,她就让我抛绣球定亲,砸中哪个姑娘算哪个,望速归。
白安远眼神一凝,一挥袖把纸鹤全收好,飞身向外。
与一个急急忙忙刚送到第一层结界门口的纸鹤撞在了一起。
白安远打开,上面是巨粗无比的几个字,墨迹看着还没干:
狐狸,那位大娘逼我抛绣球了!速归!速归!速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