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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命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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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汀传纸鹤的时候,神勇的大娘正高高兴兴地准备绣球。
准备绣球期间,叶城主要抛绣球招亲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全城。
未出阁的姑娘们有一个算一个都来了,无一不想拿下貌俊又正直的城主大人——叶汀上任短短几月的办的事,无一不利民,全城都看得明白,这是其一。
其二嘛,大娘自蛋鸡灭门惨案之后,就整日替叶汀宣扬他是个长得十分俊朗品性正直会疼人的好夫君,同时他还能与当今圣上关系匪浅,前途无量。
由于满足以上条件的人有些稀缺,姑娘们多数只在话本里见过,乍一听说叶城主种种优点,都想来看看活的,顺便若是心动了,抢一抢绣球也不亏。
所以,叶汀所在的那处阁楼下已聚集了一大波活泼大方的姑娘们,并且还有无数姑娘正在赶来的路上。
传完纸鹤后的叶汀看着楼下乌泱乌泱一大群人,心急如焚地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脑子里飞速地想,如何在不伤害大娘的情况下避免让一颗绣球就这么把自己的终身大事交出去——他能在这处呆着,完全是大娘以命相逼的结果,即便他说了多少次他已有心上人,但大娘没见到活的就坚决认为他是以此为借口搪塞她。
焦灼的脚步一顿,叶汀有些悲催地想道,这位大娘该不会是月老下凡渡劫的吧,要不然怎么那么执着他的婚事不放呢?
这几天他也不是没派人传过自己的坏话,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错,不仅没听到自己的坏名声传开,反倒是大娘嘴里的那些夸赞之词愈演愈烈,几乎要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上无了。
底下那群姑娘们好多像是来看什么稀奇物件一样,还时不时起哄。
一阵哄声哗然,屋里传开清晰的敲门声。
还没等他说话,敲门的人擅自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条崭新的衣服,暗红色的。
来人开口说:“大人,大娘让您换上这套衣服。”
叶汀一听就知道大娘的用意,张口就要拒绝:“不必……”
来人立马说:“她说您若是不换,她亲自来帮您穿。”
叶汀闭了嘴,丧气地接过衣服。
放别人身上这话是吓唬,放大娘身上……据他这段时日对大娘的了解,她绝对会干的,言出必行。
他无奈地让人出去,慢腾腾地脱衣服穿衣服,企图让抛绣球的时刻来得更晚一些。
然后,大娘就派人来催了。
叶汀绝望地加快了穿衣速度,不禁想,若是狐狸看到了纸鹤赶过来就好了,他向来很能应对人间的事情,对于大娘的逼迫也一定有办法在不用术法的情况下解决的。
咚咚。
窗棂发出一阵声响。
叶汀看过去,从窗下展开的缝隙里钻出一个小纸鹤来。
小纸鹤进来后,欢快地扑腾着翅膀飞到了叶汀的掌心。
他打开纸鹤,上面是熟悉的字迹——我出关了。
叶汀一喜。他加急的那只纸鹤刚好碰上了狐狸出关。
咚咚咚。
他把窗往上抬了抬,又钻进一只纸鹤。
上面写着:叶城主,我不在的日子里,您还斩获了挺多芳心。
叶汀心里一凉。
一只又一只的小纸鹤陆续钻了进来。
[听说全城的姑娘都来了,您开心吗我的叶城主?]
叶汀的心拔凉拔凉。
[环肥燕瘦俱全,不知叶城主喜欢哪种?]
叶汀从里凉到外,刚想找笔传鹤。
窗棂处又扑腾进来一只。
[不用解释,等下抛完我就知道叶城主喜欢哪样的了]
叶汀原地冷静了一会,等着下一只纸鹤,窗边就没动静了。
安远这是想干什么?
他开了天眼,往窗外看去。
阁楼下多了一抹熟悉的灵力,他忽然就懂白安远的意思了。
再度翻看前面几只小纸鹤,隐约咂摸出几分醋味来,酸酸的。
叶汀傻笑了两声。
没过多久,大娘亲自过来压送他去丢绣球了。
他却不如之前一般抗拒,甚至还带了几分跃跃欲试。
大娘以为他终于想通,更高兴了。
叶汀扫了一圈阁楼下的姑娘们,确实如白安远所说的那样,环肥燕瘦俱全,什么样的姑娘都有。
但是,没找到一个眉眼清俊的男子。
叶汀心下一沉,忽然对自己的猜测有些发虚。
他闭眼探寻了一番,熟悉的灵力波动确在周围。
难道狐狸躲在一旁?
他拿起那颗精致的绣球,犹豫地看着下面。
姑娘们看到了他的脸,更开心了,豪迈地向他自荐。
底下人声鼎沸。
他捏紧了绣球,迟迟没往下抛。
姑娘堆里不知谁喊了句话,自荐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声音,很是杂乱,好像说什么的都有。
那种看稀奇物的眼神越来越多,姑娘们的声音逐渐统一,他终于听清了底下人口中说得最多的一句话:“叶城主,你可不可以来一个徒手倒拔垂杨柳?”
叶汀:“?”
大娘:“??”
一句话说完,叶汀呆住,下面又闹哄了片刻,出来了一个嗓门敞亮的姑娘重复了一遍:“叶城主,听说你曾为了一个人徒手拔了一棵杨柳树,力大无穷,体魄非常人能及,用情至深,也非常人所能及。我等不奢求城主的深情,能奢求一下城主倒拔垂杨柳的风采吗?”
叶汀:“??”
大娘:“谁造的谣?”
叶汀回想了一会,好像是他派人去造的,原来不是没用,是谣言还没爆发出来,姑娘们都憋着没敞开了说。
大娘眼见形势把控不住,压下了叶汀拿着绣球的手,扯着嗓子辟谣。
但声音敞亮无比的姑娘作为姑娘们的代表,明显不信大娘的辟谣,更想看城主是怎么用一副书生身板倒拔垂杨柳的。
大娘眼神一凛,今日城主这个绣球绝对要抛出去,不能给谣言耽误了终身大事。
既然辟不了谣,那就先做,总有姑娘会抢的。
说时迟那时快,她攥着叶汀的手腕一抬,喝道:“扔!”
叶汀不知被她掐到了哪根筋,手腕一麻,绣球瞬间脱手,扬向空中,往底下落去。
姑娘们不约而同地看向空中那颗绣球,又眼睁睁看着一个身影迅速地起跳截走绣球,踩着一旁搭着的几根充做招牌的木杆落到了叶汀对边的房顶上,与其平视。
叶汀直愣愣地看着对面的“姑娘”。
“姑娘”对他展颜一笑,悠悠道:“叶城主,原来你喜欢我这样的呀。”
指尖上,绣球欢快地旋转着。
叶汀傻乎乎地回了个笑容:“对。”
底下的姑娘堆安静了片刻,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幕。
娘嘞,这人好快,还抢个屁啊,还是看城主倒拔垂杨柳的可能性比较大。
这个想法很快由嗓子敞亮的姑娘代为传达。
叶汀急匆匆地应了,足尖一点,飞身到对面。
心跳骤然加速,他傻愣愣地看着这个人逐渐变回他熟悉的模样。
“安远。”他很想拥抱眼前的人,可众目睽睽,叶汀还是克制住了。“你接了我的绣球。”
“嗯。”
“按照人间的规矩,你要嫁我。”
“在其他地方,一般是抢绣球的娶丢绣球的。”白安远停下绣球,把球塞进叶汀手里。“所以,是你嫁我。”
叶汀看着他:“都行,那我们什么时候成婚?”
白安远沉吟一会:“现在是不行的,时机不对。”
叶汀:“哪不对?”
白安远:“我因果还没还完,太早与你结了红线,对你不太好。”
叶汀委屈道:“你都抢到我的绣球了。”
白安远扫了眼下面的姑娘们,耳畔杨柳声阵阵,忍着笑说:“不如这样,你给她们表演一个倒拔垂杨柳,拔出来的那棵杨柳树就当做我们定亲的见证,如何?”
叶汀眼睛一亮:“好!”
这天,全城的姑娘们都见识到了叶城主是如何为心上人徒手拔了一棵枯死的杨柳树。
后来,这个地方栽进了新的杨柳树苗。
于是许多年以后,此地还流传着叶城主徒手倒拔垂杨柳的奇闻,并且代代相传。
新的杨柳苗终于长成了一棵挺拔的杨柳树,白安远终于解掉了身上数根因果线,只剩下一根。
这根因果线在某个除夕夜化作了姻缘线,一端是在人间传开美名的狐仙,另一端是青史留名的叶道长。
债,终于还清。
正所谓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欠了什么就得还什么,血一般的教训。
还了许多年债的某狐狸如是想到。
还了那么多的债,唯一让他不解的还是叶汀这桩。
最初他不过是讨个封,为何最后竟要以身相许来还?
这代价有些不合精怪讨封界的常理啊。
修成了狐仙的白安远偶然间想起来这事,决定给自己算一卦。
提前三日沐浴焚香,清静身心,以示对天道的尊重。
他用了最朴素的算卦方式,只捡了三枚铜币来算。
三枚铜钱碰撞,落定。
白安远算的是以前的事,并不需要费多少灵力。
卦象:
命定正缘。
命定?
白安远不解地盯着卦象,如何就命定了?
眼前的光线暗了稍许,余光处被熟悉的衣料占满。
他抬头看向来人,蓦然想起件事:“叶汀道长,你师父在飞升前跟你说了什么?”
白安远清楚地记得他师父飞升那天之后,叶汀缠了他一晚上,还时不时地在他耳边提起这个词,想忘记都难。
叶汀听到这个称呼,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刚要哄人就听到这么一问。
脑子里某些荒唐的场景浮现出来,叶汀耳朵微微地发热。
白安远瞅到那一抹红,猛地拍了下桌子:“叶汀道长,我问你的是正事。”
再想别的,拳头伺候。
叶汀轻易地从他眼里读出这么一句话,立马清了清脑子,翻出那一段记忆:“师父说,你我最初的缘分本就只是讨封,但是因为某些原因,讨封之时出现了些许变故,你我因缘忽的纠缠到了一起……”
白安远打断他:“什么变故?”
“心动。”叶汀认真地说,“惊鸿一眼,凡心大动,此后因缘纠缠,即成正缘。”
叶汀眸中染上笑意:“安远,变故就是……”
两个声音叠在了一起。
白安远:“你对我动心了。”
叶汀:“你对我动心了。”
一眼惊鸿,所以动心动情,所以命定正缘。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