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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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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话一出，周围顿时一静。
张晓钰能清楚地看到，孟氏的脸逐渐涌上五彩斑斓的色泽，四周飘来的打量含着各式各样的意味，叫这个得意了半辈子的老妇，面皮烫得如油煎。
张有福随后赶来，一脸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王氏从人群中挤出，看着她的目光带着些许茫然。
张晓钰狠心撇开视线，若说张家还有人让她觉得抱歉，那便只有王氏。
她深知做了这个决定后，张家人势必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抬不起头来，但她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全场唯一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只有失忆的男人。
对方在她出现后，从原先的位置走到她身侧，一脸莫名地看了她一眼。
张晓钰用力眨了下眼，顾不上想那么多，狠狠一拽，将人顺势拉倒与她跪在一起，“阿奶，求您成全我们吧。”
说完重重磕在地上，男人慢了半拍，学她一样也埋头便磕。
孟氏大约震惊太过，半晌没说出一个字，张晓钰趴在地面，额头渐渐渗出一层汗。
若这次真被打死，也是她时运不济，但若能成功——
“你们跟我进来，不要在这里丢人现眼。”
张德全不知何时回来，忽然在他们头顶撂下一句话，张晓钰下意识打了个寒战，后背的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张晓钰缓缓直身，从地上起来的时候踉跄了一下，身旁忽然伸来一只大掌，撑了她一把。
她轻轻拂去额头细汗，这才发现围观的村人散了大半。
等男人看她站稳想要撤开时，张晓钰忽然拉住了他，轻不可闻道：“你同我一起。”
她能感到对方身体僵了一瞬，随即乖乖跟着她进门。
到这时，孟氏像终于反应过来，她两步冲到她面前，狠狠扬起手掌，张晓钰恍惚一下，只来得及微微侧身。
“啪！”
清脆的响声让众人止步，张晓钰微微抬眼，看到男人的手背顷刻间泛起大片的红。
她的下巴也泛起一丝痛意，可见孟氏用上了多大的力气。
要不是对方挡去大半，她的脸估计已经没法见人了。
与之相比，张德全称得上冷静，不，应该说冷漠至极。
他冷冷道：“先进来。”
所有人便依次走进院内，王氏是最后一个踏进门槛的，张有福随即将大门紧紧阖上。
与几日前相比，张晓钰的心境发生极大变化，她像是彻底成为一个局外人，甚至有心思观察张德全脸上的细微神色。
她能肯定，他是极为愤怒的，从他紧紧抿起的嘴角，到微微颤动的眼角，无不说明这一点。
但与此同时，他又是极为冷漠的，他像看一个根本不是他孙女的人，他投向这具身体的目光没有半分感情。
所以，他的愤怒只是因为张晓钰丢了张家的脸，和张晓钰做了什么，以后会怎么样，没有半分干系。
他不关心“张小玉”此后过得好不好，只想着怎么处理她留下的麻烦。
所以张晓钰忽然有种强烈的预感，她这无奈之下想出的破漏百出的计划，说不定会成功。
“张小玉，我再问你一遍，你可想清楚了？”
电光石火间，张晓钰忽然间便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未免情绪泄露，她微微垂头，看在旁人眼中，就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固执，还是根本没想明白后果有多么严重的那种。
所以王氏害怕了，她匆匆上前，将“不省心”的女儿护在身后，泪眼朦胧道：“阿爹别同她一般见识，她还小，什么都不懂，媳妇儿以后定会好好教导她的——”
“迟了。”
张德全叹息般说出两个字，王氏也终于意识到什么，顷刻间泪如雨下。
张晓钰瞳孔轻缩，下意识攥紧了拳头，她深吸一口气，从王氏身后步出，接着跪倒在张德全面前，她想，就当替原身，最后给张家人磕个头。
“多谢阿爷成全，小玉自己选的路，谁也不怨。”
“好好好！既然如此，从今以后，我们张家再无张小玉此人，有福，取笔墨来。”
王氏软倒在地，看着丈夫仅仅犹豫一瞬，便往厢房走去，顿时哭出声来，“夫君，你和阿爹说说，玉儿知道错了，她会改的，她没有与男人私通......”
张有福的背影停顿了一下，继续向前走去。
看到王氏绝望的面孔，张晓钰眼眶酸到极致，却拼命忍着没落下泪来。
她不停告诉自己，若她有朝一日还能活下来，她定会回来瞧她，给她买漂亮的裙裳，带她去最好的酒楼吃饭，买成群的仆妇伺候她，让她再也不用看婆母的脸色......可她知道，她没办法弥补一个失去女儿的母亲的痛苦。
从她穿来的那刻，王氏就失去了自己的女儿。
张有福很快将笔墨取来，他的手里还有另外一本册子，封皮已经发黄，看上去有点年头。
张晓钰一直垂着头，是以没看到，就连孟氏看到那册子时，都变了脸色。
大约一炷香后，一张薄薄的纸张轻飘飘地落在她身前的地面，张晓钰愣了一下，捡起打开，勉强辨认出右侧稍大的三个字：绝亲书。
她便明白过来，这是张德全给她的“证明”，证明从此以后她不再是张家女，与张家恩断义绝！
她的指尖忽然微微颤抖起来，不知是不是原身还残留的一丝意识，但张晓钰很快福下身去，结结实实行了个大礼。
这个礼，是替张小玉行的。
接着，张德全接过张有福手中的小册子，翻到中间部分，打开留有“张小玉”的那页，“我再问你最后一次，你确定要选他？不悔？”
张晓钰静静起身，看到封皮上繁体的“家谱”二字，轻柔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次，便是连张有福，也微微变了脸色，他沉痛地看着她，好像看一个没救了的孩子，他死死攥着家谱的书脊，用力到指尖发白。
就在张德全动笔划下时，他忽然出声道：“阿爹等一下！”
王氏立刻抬头，再次用希冀的目光看向他，张晓钰却知道，对方一定不是要挽留她。
果然，张有福缓缓走到她身前，抬手重重打了她一耳光！
“夫君！”王氏失声喊道。
张晓钰阻止了身旁男人想要起身的动作，生生受了这一下。
“张小玉，这是你应得的，我养你十八年，供你吃穿，不论你闹的多么不像话，都不曾动你一根手指头，如今你做出此等辱没门楣的事，这一巴掌便彻底了了我们的父女情，从此以后，不要出现在我们面前，即使快死了都不行，听清楚了吗？”
王氏听清这番话，哭声愈发凄厉，整个人软在地上，爬都爬不起来。
张晓钰眼眶涨得生疼，指甲抠进地面彻底断裂，流出一线殷红，沉沉地点了点头。
这一走意味着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
“好。”
张有福扔下最后一个字，走回张德全身边，接着，对方在家谱上重重一划，属于“张小玉”的名字被彻底涂黑。
张晓钰再次叩首，整整三拜后决然起身，看到哭的不能自已的王氏，她很想上去扶一把，但她不能。
“张小娘子这就离开吧，以后也不要再出现在我们眼前了。”
她终于抬起沉重的脚步，一步一步缓缓往大门走去，王氏撕心裂肺的呼喊渐渐被落在身后，她的身侧空无一人，到头来，还是以这样的方式，再次孑然一身地上路。
难过有之，惶恐有之，唯一没有的，便是后悔。
也不对，张晓钰微微侧头，余光瞟到一道高大的身影，落后她半步紧随她的步伐，脸上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忽然朝对方笑了一下，只是笑得比哭都难看。
待走出张家大门，门扉在身后“啪”地关上，王氏的哭声顿时变得不真切，张晓钰一直绷着的肩背这才松懈下来。
男人终于开口，说的却是毫无关联的话：“你这几日为什么不来，我等你好久，巧巧醒了。”
他能说的句子似乎变长，张晓钰站定，面朝他，张口忽然无声。
要不是王氏日日与她说巧巧的情况，她恐怕早就“狗急跳墙”，是真正的那种跳墙，可这次，她将唯一对她好的人伤得最深。
张晓钰深吸口气，勉强打起精神，往好处想，她不用担心孟氏将她随便嫁给什么老弱病残，不是已经很好了吗？
“这几日辛苦你了，下次不会了，我们去看巧巧吧。”
对方压根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所以就连她的细微心情也无法体察，张晓钰一路都没讲话，闷头往村南走。
拐过一个弯，前方忽然出现一道小小的身影，张晓钰猛地止步。
对方看清她后脸上一喜，接着像颗小炮弹一样冲过来，直到她身前三步远才急急停住。
“阿姐怎么出来了，阿奶让你出门啦？你是不是要去看巧巧姐，她刚醒，还念叨你来着。”转头又冲男人打了个招呼，“大哥哥又去我家啦，不是和你说不要去嘛，阿奶真的会将你打出来的。”
张晓钰蹲身，将小孩儿拉到自己怀里，勉强挤出一个笑，“阿宝，阿姐很快会带巧巧阿姊去外头瞧病，等阿姐安顿下来，就给你送信好不好，回去了之后——什么都不要问，替阿姐好好陪着阿娘，算阿姐求你好不好？”
，还差